“我还真有点不信你。”洛三爷忍不住就打趣了一句,见女儿眉毛都竖起来了,他这才哈哈笑道:“好吧好吧,就听你的,只这如今还是我们一厢情愿罢了,依照岳父的性子,恐怕他是不会将你暖姐姐嫁过来的。”
“我说过,那边我想办法……”洛槿初不等说完,忽觉着面前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四下里一看,就见芳姨娘在廊下柱子后站着,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到山后头去了,光线十分暗淡,这猛一看,芳姨娘身子又十分苗条,穿着一身淡色衣服,完全没声息,倒好像是个女鬼似得。
“你怎么在这里?怎不进去?倒吓了我一跳。”显然,觉着芳姨娘像女鬼的绝不止洛槿初一个人,洛三爷也忍不住出声训斥。这芳姨娘方不得不出来,走上前呐呐道:“婢妾听着,姑娘……世子妃莫非是想把秦家那位女孩儿配给唯哥儿?这却是有些不妥了吧?我们唯哥儿哪里配得上?”
话音刚落,便听门里一个声音道:“配不配的上,也不是你说了算,难不成你还觉着我的外甥女儿配不上唯哥儿?不过是那么一件事,你就存了心,可见是个鼠目寸光的。”
说话的人自然就是秦氏,老实说,她还没弄清来龙去脉呢。只是听见丫鬟说三爷和世子妃进了院子,因此到门口迎接,结果恰好听到芳姨娘的话,虽是吓了一跳,却是立刻忍不住就替秦暖辩白起来。
芳姨娘咬紧了嘴唇,如今她却是半点也不敢得罪秦氏的,这从前性烈如火的女人如今冷静下来,竟是十分的聪明谨慎,加上洛三爷也对她爱护有加,只让芳姨娘压根儿找不到挑拨的机会,就是有机会,也不敢轻易尝试,只害怕万一再引起了丈夫厌弃,猛然醒悟过来几年前自己那些行为言语都是挑拨离间,那自己就糟糕了。
说到底,这就是为人妾室又没有丈夫宠爱的悲哀了,哪怕她生了儿子又如何?秦氏无所出,只怕最后这个儿子也终究要过继到对方名下的,自己是亲母,却不是嫡母,到时还不是要被秦氏死死压住一头?
因此时一言不发,只跟着洛涛和洛槿初进了门,秦氏这才问洛涛道:“爷可是看上了暖暖,想要让她给你做儿媳妇?这可是有趣,什么时候你还在这方面留心了?”
洛涛笑道:“哪里是我留心,还不是你宝贝闺女乱点鸳鸯?唔,你觉着怎么样?我倒是觉得暖丫头不错,只是怕侯府那边嫌弃唯哥儿的身份低。”
秦氏看了一眼洛槿初,无奈摇头道:“都要跟着世子爷一起出征了,却还是喜欢操心别人的事,什么时候你这性子能改一改?”
洛槿初忙抱住秦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怎么这样说?我也是为了三哥哥和暖姐姐好,不把他们的事儿撮合成了,上战场我也要分心的……”一语未完,洛涛和秦氏已经异口同声的紧张道:“什么话?分心就不许去,那是能分心的地方儿吗?全神贯注也未必全身而退呢。”
洛槿初笑道:“我又不用上战场,爹娘说的也太夸张了。”说完却见秦氏看了芳姨娘一眼,方淡淡道:“叫我说,暖丫头的确是个好的,虽然我爹爹和我哥哥心高,然而之前才闹出那么一档子事,爷如今也中了进士,前途无量,妞妞更是世子妃,这样条件怕也是够了,爷若觉着有意,我改日去试探试探我爹娘的口风。”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全部用光了,老妈还要在北京住十多天,回来后还要带着小外甥,梅子现在每天照顾儿子已经焦头烂额。所以,下个月真的是必须一天三千了,六千确实确实吃不消了,求大家原谅,OTZ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芳姨娘一看,自己再不说话,只怕这事儿就要定下来了,她哪里能甘心?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尊卑身份,便抬起头楚楚可怜看着洛涛,涩声道:“论理,爷和奶奶给唯哥儿找的亲事自然是好的。只是婢妾总想着,唯哥儿忠厚老实,婢妾也不盼着他将来出人头地了,就盼着他能平安和美的找个媳妇儿过日子就成。若说起来,这话似是有些失礼,只是世子妃当日做姑娘的时候,总是和世子有不少的交集,可说是两情相悦,才能有今日的夫妻同心。婢妾没别的愿望,就盼着爷也能听听唯哥儿的心意,给他说一房他喜欢的媳妇儿。”
这话一出来,别人也就罢了,洛槿初便险些笑出声来,斜斜看了芳姨娘一眼,心想你这亲娘当得有够失败啊,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儿子心里中意的人。就是我娘这个非亲生的嫡母,恐怕都看出些苗头来了。
果然,刚想到此处,便见秦氏慢条斯理啜了一口茶,淡淡道:“这么说,你是想听听唯哥儿的意见?”
芳姨娘急切点头道:“是,婢妾就是这个意思。奶奶别怪我不知礼数,心疼儿子,婢妾……婢妾只是……”不等说完,便见秦氏挥手道:“不必说了,我明白,为人父母者,都是如此,我虽没生过,却不是没有女儿,妞妞当日让我操的心,只怕比你操心唯哥儿还要多几分呢。”
芳姨娘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得不堆上笑容,点头道:“恰是如此,婢妾多谢奶奶体谅。”话音落,便见秦氏对身旁秋香道:“你去书房看看三少爷在不在?若是在,就叫过来。”
洛涛皱了皱眉头,看了秦氏一眼,意思是这会不会有点儿太急了?却见妻子微微一笑,眼睛往洛槿初身上扫了扫。很明显,秦氏对这门亲事也心动了,而以温都候府的高傲,这会儿不趁着做世子妃的闺女在,帮忙关说关说,一旦她跟着出征去,侯府那头不肯答应,自己却要找谁去?毕竟自己可是嫁出去的女儿了。
夫妻两个现在真可称得上是心有灵犀,眼波流转之间,便对话完毕,这时洛唯也走了进来,先给洛涛秦氏芳姨娘请了安,方又对洛槿初道:“妹妹的事情,我左思右想,觉着还是不妥当,你一个女孩儿家,手无缚鸡之力,去那么凶险的地方……”
不等说完,便被洛槿初摁在了椅子中坐下,听她娇笑道:“行了哥,这不是说我的事儿,是要说你的事儿,娘要问你话呢。”说完回头看向秦氏,却不料那芳姨娘心急火燎的,哪肯让秦氏先说话,忙抢在头里,焦急道:“唯哥儿,爷和奶奶想上温都候府去提亲,就是要把那个表姑娘,对了,便是前些日子大闹青楼,被荣家退了婚……”
不等说完,就听洛涛猛地咳嗽了一声,只吓得芳姨娘身上一哆嗦,这才醒悟自己情急之下,把话说得造次了。因看了眼洛涛,见丈夫面沉似水,当下就不敢再多说。
洛涛的确非常生气,芳姨娘不顾规矩,抢在秦氏头里说话也就罢了,毕竟她一片慈母之心,也可以理解。但是当着秦氏的面儿就如此对秦暖多贬低之语,莫说她只是一个姨娘,就是当家奶奶,当着人的面儿还要讲究个分寸,顾忌下脸面问题,她竟是连这一层都不顾,真真是太可恶了。
洛唯早在听母亲说那番话的时候儿就愣住了。说实话,要说他对那个心仪的女孩儿没有什么想法,那根本就不可能。偏偏他知道自己一无是处,这身份还不高,怎么去攀这门亲。
起初秦暖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又被荣家退了亲,还有洛槿初三番两次的暗示,他心中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想法,但随着妹妹出嫁,秦暖回家,想到两人之间的巨大差异,这颗心也慢慢的绝望了,只盼着那女孩儿能一生顺遂如意就好,却不料竟是在这么一个寻常傍晚,转机忽然就出现在他面前,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根本就是掉了一个大金饼,当下好悬没把洛唯砸昏过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是不是做梦呢?不像啊,可不是做梦,真能有这样好事儿?
“妹妹……姨娘说的……可是真的?”洛唯拼尽了全力,才总算把那份惊喜压抑住,饶是如此,眉梢眼角的喜意也是满满的,他直不楞登看着洛槿初,呐呐道:“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谁和你开玩笑了?难道我不知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儿?”洛槿初哭笑不得,看着哥哥笑道:“你只说愿不愿意吧,我和娘亲都是觉着暖姐姐不错的,不过姨娘好像不这么想,也是,暖姐姐之前大闹青楼的事情,哥哥想必也知道,你怎么看的?”
“这事儿怎么可以怨表姑娘?”洛唯登时怒了,总算还顾忌着芳姨娘是自己的亲娘,不好太过义愤填膺,因先看了芳姨娘一眼,只见她眼色严厉,很显然,若不是洛涛秦氏和洛槿初在这里,恐怕她立刻就要吼叫着不许自己答应了。
只是这样的机会,洛唯又怎肯放弃?这是他做梦都盼不到的机会啊。因此他只看了芳姨娘一眼,便将目光移开,站起身对洛涛道:“爹,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洛涛点头道:“嗯,我和你嫡母是有这个意思,现在就看你怎么想……”
不等说完,就听洛唯抢着道:“爹爹,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儿子说话的余地?儿子只仰仗着父母安排就是,儿子也相信,爹爹和嫡母不会害儿子的。”
此话一出,芳姨娘便是面如死灰,巨大的愤怒之下,她甚至忘了这还是在丈夫面前,身旁还有当家奶奶和丫头,以及那个她深深畏惧,却已嫁为人妇的洛槿初。
她死死瞪着洛唯,似乎恨不得把这儿子给吃下去:早知他是这么一个不孝的忤逆东西,当初生下来做什么?就是为了让他今日去顺着嫡母讨好嫡母吗?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竟是去给人家做嫁衣?若是知道今日,还不如当日生下他就掐死呢。
芳姨娘无疑是一个十分隐忍的人,然而从秦氏回府后,她着实忍了太长的时间,尤其是儿子这以后和她也不怎么亲近,反而倒是对秦氏恭敬有加。她对秦暖又是极度鄙视不满,偏偏这时候还等于被儿子当众打了一个耳光,因此数重愤恨之下,竟连眼神都流露出杀意来了。
洛槿初在对面看到芳姨娘的表情,都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心想我的天,果然最毒妇人心,不过是因为哥哥答应了这门亲事,竟然连杀气都露出来了,难道就因为他拂逆了你的面子,你就要杀他?他难道不是你亲儿子?这是什么母亲啊?哥哥只是你手中的工具,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吗?这女人真是太可恨,也太可怕了。
注意到芳姨娘面容眼神的当然不是洛槿初,秦氏和洛三爷自然也看到了。当下只把洛三爷气得“蹭”一下就站起身来,瞪着芳姨娘面沉如水,冷冷道:“唯哥儿的话你听见了?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你回去吧,以后不用插手这件事。”
“爷,你好狠的心,婢妾是唯哥儿的亲娘啊……”
一年多的委屈和愤恨终于借着这件事彻底爆发,绝望到疯狂的芳姨娘怎么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她看着洛涛,凄厉的叫了一声,一边咬牙道:“温都候府是什么身份?人家看得上唯哥儿吗?所谓齐大非偶,那表姑娘又是那样嚣张的性子,难道让她嫁过来,就是为了我的唯哥儿受她的气吗?”
这一句话登时差点儿把洛涛气得仰倒,秦氏在旁边冷冷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这么多年了,这女人竟也有忍不住的一天,而且一旦忍不住了,竟是连半点算计都忘了,呵呵,不容易,真不容易啊。这一回倒要看看她能落得什么下场。
想到自己和丈夫之前就因为这女人的挑拨陷害,险些闹得夫妻反目,自己更是在乡下一躲便是六年,秦氏忽然之间便热泪盈眶:六年啊,终于在今天,这女人原形毕露了。这让她有一种沉冤昭雪的感觉。
“放肆。”
洛涛果然是恼了。当年秦氏就因为不肯说软话,那还是他钟爱的正妻呢,尚且形同陌路。何况这么一个丫头抬上来的妾,懂规矩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规矩都不懂了,而且听她话里意思,赫然已经将洛唯当成她自己的儿子,完全没有半点尊重正房妻子的意思,这样一个女人放在房中,岂不就是祸害?从前自己念着过去一点恩情,虽然也醒悟了似乎受她蒙蔽,但还想着只要她再不过格,以前的事情就不计较了,谁知到现在这女人不但不反思,反而变本加厉,更让人窥见她内心的真正心思,洛涛怎么可能还忍得下?
一念及此,洛三爷反而平静下来,对洛唯道:“你是我三房唯一的男丁,不能顶着庶子的身份,让人瞧不起,明儿我找人算一下,看看找个黄道吉日,把你过继在你嫡母名下吧。”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只砸的堂中众人都是措手不及。不但洛唯愣住了,就连秦氏和芳姨娘也都愣住了。
只有洛槿初,在最初的怔愣过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不由真心替秦氏兴奋起来,微笑道:“还是爹爹英明,把哥哥过继在娘的名下,无论如何,这嫡子的名儿是有了,外祖父那里也好说话。”
洛涛不等说话,就听芳姨娘尖叫一声,接着扑过来大叫道:“爷,你好狠的心,你不能这么狠啊,唯哥儿是我生出来的,凭什么要给别人做儿子,爷,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啊,我……我这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儿?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好了。”说完一头撞在洛三爷怀中,只撞得发髻都散了。
芳姨娘猛然这一闹,同样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倒是秦氏身边的秋香秋红反应快,忙上前扯住她,一边急急道:“姨娘这是做什么?要让人看笑话吗?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还要怎么说?这是明摆着要我的命。”芳姨娘跳着脚,也不怪她忍不下去,实在是今天接踵而来的打击太大了,先是自己瞧不上的女孩子丈夫要说给儿子做媳妇,那不是做妾,是做正妻啊,她本就忍受不下去,不然也不可能大着胆子据理力争,甚至提出要洛唯自己来说话这种过格的要求。
谁知儿子来了,竟完全不能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倒是和自己的死对头秦氏站在同一条阵线,对自己的暗示置之不理,这让在洛唯面前一向说一不二的芳姨娘怎么忍?更没料到,不过说了几句话,洛涛竟然就在这时候做出了把洛唯过继给秦氏的决定。
一瞬间,芳姨娘只觉着自己这一生努力算计尽付流水,前途一片黑暗,连最后一点儿盼头都没有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同归于尽的念头,就连二十多年锻炼出来的忍耐力都彻底荡然无存。
其实对于洛唯过继给秦氏这种事情,芳姨娘心里也不是一点儿准备没有,三房没有嫡子,洛涛和秦氏对洛唯又都很喜欢,过继嫡母膝下做个名义上的嫡子,这是很正常的。若是在合适的时机说出来,她心里虽然会有些酸涩,更多的只是高兴,无论如何,自己是亲生母亲,将来儿子总要也听一听自己的话吧?到那时,就是自己把秦氏踩在脚下的时候了。
然而偏偏是在此刻,洛涛把这事儿说出来,原本就忍不下去了,这会儿怎不由得她失态崩溃?
这里芳姨娘被扯住,洛涛却是已经气得抖着身子,他毕竟是一个古代的男人,骨子里那种男尊女卑的大男人主义是根深蒂固的,妾侍于他来说,不过是个花瓶玩物,所以当日洛槿初才毫不犹豫将梅姨娘救出去。如今花瓶要造反,他哪里还能容忍?当下便大吼一声道:“这……这贱人疯了,来人,将她给我关起来,立刻出去找人发卖了,什么时候侯府能容得下这样人撒野了?”
怎么说也是亲生母亲,洛唯一听洛涛说要发卖芳姨娘,整个人就哆嗦了,连忙跪在地上帮芳姨娘求情。而芳姨娘这会儿也终于是清醒过来,不由得一下子瘫倒在地,脸上泪流满面,眼中也全是绝望之色。
秦氏和洛槿初默默看着她,平心而论,母女两个对芳姨娘这样的女人是最痛恨的,然而此时看着洛涛毫不留情,而芳姨娘绝望惊惶的样子,心中却又有些不忍,怎么说都是女人,是这三妻四妾制度下的牺牲品,再看看洛唯跪在那里不停磕头,求洛涛饶了母亲,秦氏幽幽叹了口气,便想说说情,让洛涛收回成命,反正这女人到如今地步,日后也是不可能再兴风作浪了。
却不料不等开口,便见洛槿初上前一步,蹲□子捞起芳姨娘的手腕,装模作样把了把脉,然后站起身对洛涛道:“爹爹不用动怒,姨娘不过是刺激过大,得了失心疯。这病是要静养的,女儿和娘亲从前也在乡下住过,私以为,那环境倒是比侯府这里更适合静养,女儿的意思,不如就将她送到庄子上去颐养天年吧。”
洛唯身子一抖,他自然明白静养和颐养天年这两个词的差异,洛槿初这是不打算让自己的母亲再回侯府了。他心中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去庄子上,总比被发卖了强,最起码他是这三房里的少爷,时不时还能打招呼给那庄上管事,让他们照顾母亲衣食无忧。
洛涛冷哼了一声,再看看芳姨娘绝望的模样,终于是一甩袖子道:“就按照妞妞说的办,明日就把她送去庄子上颐养天年吧。”
两个婆子进来,默默拉走了芳姨娘,如同拖着一只没了骨头的狗。这里洛唯要追出去,却听父亲淡然道:“唯哥儿留下,我有事吩咐你。”
洛唯连忙停下脚步,只听洛涛淡淡道:“唯哥儿,从前你娘做的那些好事,我就不说了,她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娘。只是她那些心计和自私性子,想必你也不是一点儿不知道。如今我把她发配到庄子上,让她衣食无忧,这已经是留情面了。你要答应我,将来若有一天,我走在你嫡母前头,你不许因为她是你的亲娘,在你面前哭闹就将她接回来,我绝不容许她还有在你嫡母面前嚣张陷害的机会,你……明白爹的意思吗?”
“爷,你胡说什么话?你身体康健,怎么可能走在我前头?再胡说我……我……”
不等洛唯说话,秦氏便大叫一声,却见洛涛看向她,轻声道:“我只是说如果,人生之事,谁又说得准呢?唯哥儿,你郑重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是,儿子谨遵父命。”
洛唯叹了口气,心中满是苦涩,他不是不孝,不将亲母放在眼中,实在是就如同洛涛说的,他了解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将来若真有一天,洛三爷不在了,自己再将亲母接回来养老,到那时,只怕她就会自恃身份,开始打压报复秦氏了,到那时,嫡母是母,亲母也是母,自己要怎么办?而三房恐怕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所以即使心中已经如同撕裂一般,他却还是无奈的答应了洛涛这个条件。
“嗯,爹相信你。”洛涛点点头:“既如此,她总是你亲娘,将来你去和庄子上的管事打声招呼,不让她受委屈就是,也不枉她生养你一场。”
洛唯再答应一声,经过了这件事,洛涛和秦氏自然也没心思再提求亲之事。因打发了儿女出去,他自和秦氏说话。
“哥哥可是觉得妹妹心狠?”出得门来,洛槿初和洛唯并肩而行,想起刚刚这一场风波,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因淡淡问了洛唯一句,却见洛唯苦笑一声道:“怎会怨妹妹?其实……有些事,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她终归是我的亲生母亲。”
洛槿初点点头道:“我理解哥哥的心情,父母确实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只是哥哥可知道,造成姨娘如今这般凄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洛唯默然不语,做儿子的,怎么能评说母亲是非?忽听洛槿初又叹了口气道:“哥哥想多了,姨娘落得今日下场,她的私心和性格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而最大的原因,还是男人们的三妻四妾齐人之福。哥哥想想,再怎么三从四德,女人终究也是人,你们男人钟爱一名女子,娶她为妻,是否还能容忍她红杏出墙?既然你们容不下,凭什么就要让女人来容忍?女人若是做了妻子,她也同样深爱丈夫,凭什么就要让她看着丈夫去别的女人房中过夜?若不是这三妻四妾,让许多女人黯然伤神,更有许多女人心中有了攀高枝的贪婪,那这大宅门中的悲剧,恐怕十成里倒有九成是可以避免的。”
洛唯哪能不明白妹妹的心思?略略沉吟了下,便郑重道:“妹妹说的有道理,你放心,我身份低微,又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守着妻子儿女已是今生足矣,将来必不会三妻四妾,定然从一而终。”
洛槿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会儿听到了,便放下心来,对洛唯调皮的眨眨眼,嘻嘻笑道:“哥哥可想清楚了?不怕在这贵族圈子里沦为笑柄?”
洛唯让她调皮的样子逗得忍不住一笑,轻声道:“怕什么?有妹夫这堂堂世子做榜样,沦为笑柄怎也轮不到我的。”
☆、第125章
洛槿初嘻嘻一笑,昂首道:“没错,他答应过我,这辈子要从一而终的,敢纳妾,哼!看我不吃了他。”
“妹夫真可怜。”洛唯微微一笑,但心情终究还是沉重的,眼看着洛槿初自信的模样,他忽然攀住了对方的肩头,郑重道:“妹妹,上战场后,一定要保重,要好好儿的回来,明白吗?”
“放心吧哥哥,我比谁都惜命呢。然而众生平等,我的命是命,士兵们的命也是命,我只盼着,将来在战场上,能因为我的存在,让他们多活下来几个。”洛槿初也郑重点头,想了想又道:“放心,你和暖姐姐的事情,我会帮你们再安排安排的,只是一天后就要出征,我怕是不能亲力亲为了。”
“好,无论此事成与不成,哥哥的喜酒,等你回来喝。”洛唯拍了拍洛槿初的肩膀:“行了,去姐妹们那里聊聊吧,我还要……打点我娘去庄子上的事。”
洛槿初点点头,于是兄妹两个就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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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药材都装好了吗?柜子里还有许多成药,也都装好了吗?”
马车里,洛槿初一边数着身旁堆着的几个大盒子,一边问对面坐着的香草。
“奶奶,您这都问八遍了,都装好了,放心吧。”香草哭笑不得看着洛槿初:“要不您下车检查下?”
“嗯,检查倒不用了,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洛槿初呵呵一笑,心中也奇怪,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前不会这么啰嗦啊,唔,难道是因为心里太紧张?可……可有什么好紧张的?大军还没出京郊不是吗?还是说,这就是战前综合症?
她正想着,便听香草又道:“奶奶,您带着奴婢和环儿月儿前往边疆也罢了,怎么还答应了梅姐姐呢?你明知道她只是个弱女子,奴婢看何大哥的意思,似是也不想让她上战场呢。”
洛槿初呵呵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何大哥和秦锋都是一样的人,他们只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对女人好,却不想一想女人们喜不喜欢这种方式,女人就都是水做的吗?我看未必,固然有杨柳纤纤,却也同样有菊风梅骨,我和梅姐姐,都是后者,宁可陪着他们男人上战场并肩面对生死,也不愿意躲在他们身后只知道一味的担忧焦虑,更何况,梅姐姐心灵手巧,到了边疆,她还能做我一个帮手呢。”
香草笑道:“姑娘忒贪心了,难道做药有奴婢们几个还不够?非要抓梅姐姐的苦力。”
洛槿初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们懂什么,以为做药是那么简单的事?是,平日里我不过是做着玩儿,即便做出来,也是送给那些有交情的世家女眷,或者进宫给珍姐姐太后皇后等人,这是多点用量?我一只手就能做出来了。然而这一次去边疆,你们觉着还是这么简单?是我做出一罐子两罐子药就行的?你们知道这一次大战大周投入了多少军队吗?你们知道一场战斗下来,伤患会有多少吗?竟然还以为你们配合着我就能行,真真是太狂妄了。”
香草目瞪口呆,然而想一想,她不得不承认洛槿初说的有道理,因呐呐道:“那……先生和白公子加上,也……也不够用吗?”
“自然不够用的。”洛槿初看了香草一眼,忽的笑道:“行了,你也不用吓成这幅样子,这一次秦锋带了不少军医,也带了许多做药的药师,到时候两方面双管齐下,自然可以做药治疗两不耽误,这对兵士们来说,也算是好事儿。只不过你我的身份,难道能混在那些人当中?就算我不在意,秦锋那个大醋坛子难道会有这般胸襟?”
“这自然不行的。”香草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您可是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