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这样的习惯,不喜欢。”他轻声说着,一脸的坦然。
端木恬又多看了他两眼,此时,元香又端了粥进来,确实是只有大半碗。
她端着粥有些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再交给三殿下,却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她一惊转头,便见郡主面无表情的接了碗过去,说着:“先将这里清理一下。”
“呃……哦,好!”她愣愣的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始急急忙忙的动手。
端木恬不去理她,只端了粥在床沿坐下,递到君修染的面前,道:“吃吧。”
怎奈三殿下根本就不动手,而是就那么笑盈盈,还有点水汪汪楚楚动人的看着她,厚颜无耻的说道:“我动不了了,你喂我吧。”
好像有“嘣”的一声,端木恬额头上有青筋浮现,冷冷的盯着没有半点自觉的某人,道:“你不是说你没这样的习惯,不喜欢人喂你吗?”
“恬恬是不一样的。”他笑得,越发厚颜无耻了。
“……”她可以掐死他吗?
入夜,端木恬已经在闺房中沉沉的陷入到了睡梦之中,楼下的房内,一点油灯照耀中,能见到君修染睡得极不安稳,气息紊乱呼吸急促,眉头纠结,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隐约中,似有黑气从他脸上闪过。
窗户忽然开启,有人影从外面闪了进来,直接来到床前,低头看着君修染,手指间有银光闪现,并随着她的挥手而迅速没入到了君修染的体内。
君修染刹那僵硬了下,然后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再不久,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床前的人说道:“谢老王妃。”
那站于他床前的,竟赫然是端木王府的老王妃。
油灯昏暗,照不到老王妃的脸上,也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样的表情,只是听到君修染那么说之后,她冷哼了一声,道:“再这样乱来不知道爱惜自己,便是老身,下次也再救不了你!”
君修染勾起嘴角微笑着,道:“老王妃教训得是,以后我定会注意,爱惜自己的身子。”
“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想我孙女还没出嫁,就守了寡。”
“谢老王妃成全。”
“我成全有什么用?得让恬恬点头才行。别以为有了圣上的赐婚,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以为我家恬恬非你不嫁。”老王妃冷哼着说道,“现在不过是暂定了下来而已,你若是不能让恬恬心甘情愿的点头,便是有了圣旨,便是你们已有了夫妻之实,老身也自当进宫请求皇上收回圣旨!”
如此霸气侧漏的话,可不是什么人都敢说的。
君修染咳嗽了两声,手上用力撑着床坐了起来,盘腿打坐,抬头看着眼前在油灯的阴影中的老王妃,微笑道:“我自当会让恬恬点头,不然,我如何能让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上尧王府的花轿?”
老王妃不禁沉默了半饷,喃喃道:“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好像有很多事都瞒着老身呢?”
“怎么会?老王妃您也是知道我十年前便与恬恬相识的。”
“嗯,然后呢?”
“我喜欢恬恬,想要让她当我的王妃,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老王妃于是又沉默了,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京城里那么多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
“老王妃也觉得恬恬长得丑?”
“笑话!老身的孙女自当是这世上一等一的,不过老身这么以为有什么用?恬恬毕竟长得确实与常人不同,先前若还因为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而让人忌惮不敢欺负的话,那么现在一旦与你有了那婚约,怕是有许多人就要不顾她的郡主身份,而对她大加诋毁了。”
老王妃看得真明白,闻言,君修染也不禁沉默了,然后轻笑着说道:“我相信恬恬,定不会被这么点小事给为难欺负了去,而且,我又岂会让人诋毁她?”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要是恬恬因你受了半点委屈,即便你是皇子殿下,也定将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是!”
“还有,你也得加快速度了,你体内的毒虽现在能压制,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压制不住了。其实想到要将恬恬交给你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没命的小子,老身真是十万分的不放心啊!”
“……”
“行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想管,但不管我家恬恬将你如何看待,会有何选择,都不许你欺负了她丝毫,也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还有,关于你身子的事,你得在她有所抉择前,让她知晓。”
“好!”
老王妃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下来,转而又问道:“你这次离京,可是有什么收获?”
君修染沉默了下,轻声说道:“是朝中的事。”
老王妃便也没有再多问,只忽然出手在君修染的身上飞快的点了几下,有银针被缓缓的从他体内抽离出来,君修染不禁浑身一颤,额头上刚有些收起的冷汗又增加了一层。
收好东西,老王妃就又转身离开,君修染没有就此躺下,而是就这么盘腿坐在床上打坐运功,缓缓纾解着体内受损的经脉,一直到窗外透进了白光,有清新的晨风吹拂进来,他才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一夜运功疗伤,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几分,不再如昨日那般的苍白到透明,眼中的神采也越发的凝实。
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然后没有经过任何通传禀报的直接推开了房门。
他眼睛顿时一眼,转头看向门口,下一秒却见那走进房里来的人并不是他想见的,而是最惹人嫌的宸公子。
挑了挑眉,视线又在他身后转了一圈,然后施施然面不改色的收回了视线。
见他这个反应,宸公子则表现得相当乐呵,脚不沾地的飘了过来凑到他面前,笑嘻嘻说道:“怎么,三殿下看到是本公子很失望?”
君修染压根就不理他,自顾自的又闭目继续打坐,宸公子喜逐颜开,“唰”一下打开折扇摇晃了起来,幽幽轻叹道:“看来是白跑一趟了,三殿下这样子是一点都没有想要听我说说我家小恬恬的兴趣啊。”
刚闭上眼睛的三殿下,顿时又迅速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他。
如此反应,宸公子表示他很受伤。
端木恬此刻却在祖母屋里,因为昨日的分家决定,让整个端木王府都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分家,说的时候只是几个字,要真做起来并将之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处理好,却也需要极大的精力。
不过到了祖母屋里后,她虽本是要来帮祖母分担些,但实际上她不过一直坐在旁边角落里看着祖母将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根本插不上手。
“恬恬,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要不回去歇着吧。”
老王妃终于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孙女,和蔼的说道。
这是……在赶她走的意思吗?
端木恬从发呆中回过神,见这里确实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祖母一个人也处置得游刃有余还有闲心注意到她,便点了点头,然后告辞离开。
外面一片吵嚷,她站在廊檐下看着行色匆匆的丫鬟仆从们,又抬头望天,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郡主!”有丫鬟迈着小碎步匆匆跑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福身行礼道,“老王妃说,再过几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郡主若有时间,倒不妨可以去准备下太后娘娘寿辰那日的行装。郡主和世子才刚回京城,又身份尊贵,太后娘娘怕是会在寿宴上格外的注意你们。”
她一愣,问道:“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老王妃说,郡主您自己看着觉得欢喜满意,便行了,不必考虑太多。”
这么随意?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丫鬟便又一行礼后告退折返了回去。
端木恬依然站在廊檐下,心思却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面,暗暗念叨着“太后寿辰”这四个字,直觉的以为,那就是个麻烦集中地。
可尽管如此,她似乎还不能不去。
元香站在她身后,眨着眼无辜的看着她,实在也是想不出来郡主是个什么心思,便上前问道:“郡主,您要出府去吗?”
“为什么要出府?”
“您看啊,现在咱王府里一片混乱,都忙着分家的事,郡主若要为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辰做准备,倒不如直接出府去让人按着要求给您置办了更方便。”
端木恬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发亮,也是一副对出府去很有兴趣的模样。
不禁默然,然后转身就朝后院走去,说道:“还有许多先前祖母给我准备好的衣裳,胭脂水粉,金玉首饰也是极多的,没必要特意出府去置办。”
“哎?”
太后娘娘寿辰,那么隆重的事情,郡主她怎么竟如此随意好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呢?
太后娘娘的寿辰并没有让端木恬引起太大的反应,端木王府分家这件事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流传便了整个京城,继端木恬郡主容颜若鬼其丑无比之后,恬郡主扑倒了三殿下,以及手段厉害迫使叔祖两家离开王府这样的流言迅速的蔓延。
听说端木王府里的二房三房都被恬郡主赶了出来了呢。
还有王府里的那位老祖宗,老太太,也被恬郡主给气恼得生了病,简直就是不仁不义不孝之典范啊!
而且的而且,那恬郡主竟趁三殿下受伤,不顾礼教廉耻的将三殿下给玷污了,实在是太太太过分,如此德行败坏的女子,简直就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看看她长的什么模样,竟敢染指了咱天人般的三殿下!
什么?皇上赐婚?那还不是因为皇上顾念端木王府劳苦功高,不忍端木王爷唯一的女儿因此受了责难,便索性将那恬郡主赐婚给了三殿下,当尧王妃!三殿下真是受委屈了,京城里那么多貌美的小姐爱慕他,他却竟要娶了那最丑的进门当王妃。
什么什么?是三殿下主动请求皇上下旨赐婚的?你在开玩笑吗?这怎么可能?
就是说的,你可别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像那般容颜若鬼的女子,若非有个郡主的身份,不然便是白送给人当洗脚丫鬟,怕也是让人不屑一顾的!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如此这般的言论在京城几乎是随处可见,端木恬简直比那过街老鼠还要更加的让人不屑厌恶,有人在某茶楼的二楼包厢内不忿的说着:“那恬郡主真是过分,竟敢仗着身份,自持皇上不会责难她而做出染指三殿下之事,迫使皇上不得不下旨赐婚,让她成为了尧王妃。也不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子,像三殿下那样风采迤逦谪仙般的人,该是只有像小姐这样端庄娴雅的名门闺秀才能相配,我真担心就她那模样,三殿下见了都要夜不能寐,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旁边,一雪衣女子临窗而立,看不清她的脸,但只是一个背影,就已让人觉得无比美好,婉约娉婷,飘渺如仙。
听着身后丫鬟的不忿嘀咕,她那放在窗棂上的青葱玉指微微收缩了下,而后有婉约似仙乐般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我听爹爹说,是三殿下主动请求皇上下旨赐婚的,为此还不惜大闹金銮殿。之后,德妃娘娘派人请她过去,他都置之不理,而是出了宫前往端木王府,至今已经过去三天,依然没有离开回尧王府。”
那丫鬟张了张嘴,又缩了回去,半饷才小声说道:“小姐,您也别伤心,我觉得三殿下肯定不是因为喜欢那恬郡主才会要娶她的,她长得那么丑,哪个男人愿意娶她啊?”
那小姐的青葱玉指又收缩了下,喃喃似自言自语,又似自我安慰般的说着:“端木王府乃是跟随我大炎开国皇帝打拼了天下的显贵中的显贵,当代的端木王爷又正逢出征北疆,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有着极高的声望……”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就越发的低了下去,让人听不清之至到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丫鬟倒是用力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么说的,三殿下定然不是真喜欢那恬郡主!”
“那又如何?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便是长得再丑,也不是寻常人能相比的。”
“小姐你可别妄自菲薄,单只是论身份地位,您也并不比那恬郡主差啊,论容貌品性才华,那恬郡主更是拍马也比不上您。再说,德妃娘娘也肯定会帮您的,您可是她的亲侄女呢,她一向都是最疼您了。”
一处酒楼上,临窗位置的一桌边上,坐着一极美艳的冷傲女子,听着从旁边传言的言论,忽然轻嗤了一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倒觉得那端木恬还真不错,看在她帮我整治了荣芩媛那个小贱人的份上,本小姐也该相信她的人品肯定差不了!”
旁边丫鬟大惊,连连说着:“小姐,小声些,大家都来看你了呢!”
她猛的转过头去,相当极其非常气势汹汹的从旁边那些人身上一一瞪过去,傲然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有人在角落里笑着说道:“美女见得多了,但这么泼辣有个性不随波逐流的倒是见得少。”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就看到那坐在角落里的绯红身影,顿时响起一连片的抽气声。
宸公子?他他……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的?那他们刚才说的话岂不是都被他听了去?
宸公子凉凉的从酒楼里那些人身上扫过,冷笑着说道:“你们似乎都对本公子的宝贝侄女很有意见啊,来来来,赶紧跟本公子来说说,我家小侄女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人神共愤的事情,竟让你们这么激动的加以讨论?”
那女子忽而又是轻嗤了一声,道:“你这人真啰嗦,想要帮你侄女算账直接动手就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唧唧歪歪?”
宸公子侧目,道:“这就是明荣郡王府大小姐的修养?见了本公子不过来请安便也罢了,难道连一声表叔都没有吗?”
“你……”
她拍案而起,宸公子却悠然摇晃着折扇,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公子才懒得跟你动手,有些事情可不是动手就能解决的。”
荣芩静眯眼冷笑,“唰”的又坐了下去,微仰着下巴道:“那好啊,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动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