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玥笑着又贴近萧如梅耳边,以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道:“四姐,你就别推辞了,都是商家女嫁入贵胄门,都是做人媳妇的,光鲜亮丽之下是什么,你知道,我清楚……”
有那个丞相大人在,又是对立的立场,再加上左凡中毒一事,萧如梅的处境会好才怪!
果然,萧如梅顿时被戳中心窝般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六妹……”
“什么也别说,抓紧时间的好,免得回去落人口舌。”萧如玥浅笑拍拍她的手背,张望了下,又道:“你的人多半去追马车了,也不知道追到了哪里去,而我那毕竟是武王府的马车,有徽记的,以防万一安全起见,我还是让随行的侍卫跟着马车一起送你回去比较好。”
处处都为自己着想,萧如梅更是感动得凤眸湿润了:“你光顾着为我着想,你自己呢?”
萧如玥一听呵呵的笑了:“四姐还没听到传闻吗?我会武功的呀,敢找我麻烦,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收拾一对,而且,我也没说把侍卫统统送你回去呀。”
跟出来的几位师兄大人,她可舍不得放去当这样的跑腿的,多亏呀。
正文 177 天生慧根
那辆带着武王府徽记的马车出现在街头时,根本无需侍卫走前开道,道上行走的百姓便已纷纷自发的让出路来,甚至有半大不小的娃娃在街道两旁追着马车走,欢快的争相呼喊“武王妃”“武王妃”。
随着马车前行,窗帘微微轻摆,摇出细缝时有时无,不足以让街道两边的百姓窥见车厢内情形,看不到坐着的是不是本尊,却够让车中人借着那小小的缝儿,瞧清那一张张崇敬中带着荣幸的面孔……
那种气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让置身其中的人前一瞬云端曼舞般飘飘然,又,转瞬直坠火山口,整个人被炙烤得燥气乱窜,宛如一粒小小星火就能熊熊燃烧或者引发大爆炸!
萧如梅倏地别开脸,不再去看那些其实根本不是呼喊她崇敬她的笑脸,手中不自觉揪着的裙摆,早已被她绞得皱巴巴。
曾今,她也是有机会名正言顺坐在这个位置接受这份荣耀的,却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当初的健康宝宝左凡如今却躺在床上屎尿都得人侍候,而那该是病重活不长久的武王,却至今还活着,虽说见了那么几次没一次算得上好,却似乎也没见再差到哪去,最主要的是,明明都是病人,自己那个不成人形的男人跟人家武王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地上烂泥一个是天上的白云!
自己选的路,怨不得谁,明知比不起就不该比,却就是忍不住一一攀比,一发不可收拾的从两个病人比到各自长辈,又从各自长辈比到小辈,再亲亲戚戚宅宅院院统统划一划,竟就横竖都没有一样比得过的……
萧如梅的面色顿时难看了,白里泛青,青里透黑,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时候,一阵喧闹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害猝不及防的她险些顺势撞门滚了出去。
“武王妃,救命,救命……”
一中年男子,满身刀伤血流不止,且还唇面发黑气,与其说他是从一旁酒楼忽然扑出来的,还不如说他是被人忽然扔出来的,但他的模样已经吓得大多数百姓惊慌失措,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点,拼着仅存的绵薄的力气,急着想往马车扑。
如此架势拦驾,侍卫当然会拦住他。
透过门缝偷偷看了一眼,萧如梅顿时吓得倒吸了口凉气浑身发抖,第一反应就是撒手不管!
那人也不知道什么事,可指明找的是武王妃,而她不是武王妃,可不可以不管?但是,她虽然不是武王妃,却是武王妃的堂姐,又方方面面欠着武王妃的人情此时还坐着本属于武王妃的马车,若真不管,错过了什么出了什么事,回头那武王妃妹妹还能对她如此客气吗?
正权衡不定,车外就有侍卫前来为她解难:“左少夫人,前方有个受重伤又中毒的人拦驾求救,可武王妃并不在这,您看如何处置为好?”
那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近在他身后的百姓群众听得一清二楚,瞬间破灭了萧如梅想装死的打算,也掀起了一阵阵小小的议论声。
“左少夫人?谁?武王妃不在马车里?怎么回事?”
“难怪一直不出来跟我们打招呼,原来车里的人不是武王妃啊,我还纳闷着是不是武王妃不舒服……”
“对对对,我也这么想来着,可又想明明早上过去的时候还精神好好的,还探头出来跟我们挥手的……”
“说来说去,这马车里的什么少夫人到底是谁来着?武王妃呢?诶,仔细看看,侍卫人数不对呀,后头还夹了几个……啊,我想起来了,那是丞相府的侍卫,也就是说这车上的人是丞相府的大少夫人咯。”
议论声继续,可萧如梅却再也坐不住了,只能起身出马车的同时命令道:“立即将那人送到最近的医馆治疗……”
撇开六妹那边不说,她的身份已经曝光,就不得不站出来出声,免得广大群众自由发挥惊人想象胡编乱造一通,诋毁她的同时连着丞相府一起骂,到时候,那个丞相公公还不得剥了她的皮!
瞧着萧如梅从马车里钻出来,颇有气势的指挥侍卫救人,并声情并茂的解释自己为何会坐在武王妃的马车上……那刹那间,是有人脸黑得像烧了十年的锅底,也,有人差点没把下巴笑掉。
于是……
萧如玥瞥了瞥一直托着腮的唐镜明,替站她身后的某个丫头问:“四师兄,你脸怎么了?”
虽然萧如玥没让随行的四五六七师兄跟萧如梅身后,但四人一场激烈的猜拳决斗后,胜出的四师兄唐镜明和六师兄还是屁颠着跑去看戏,哦不,他们说的是看情况!
“他啊,笑太猖狂,把下巴给笑掉了。”六师兄咧嘴替他应。
唐镜明横眉瞪他的同时直接一腿扫过去,呜呜不清的骂:“他XX的,要不是你忽然撞过来,怎么会脱臼!”虽然现在放归位了,可还是很痛,痛得他面目控制不住的狰狞,本来不想让常喜看到所以不想过来的,可那些混蛋却唯恐他不够难看,七手八脚合伙着加整了他一番才把他给拖了来……
萧如玥大概猜到过程和他托腮挡脸的原因,忍着没笑,还好心的:“常~乐,去,带唐大师去抹点药。”
顿时,常喜半步悬空定住,常乐愕然瞪眼,唐镜明托着脸磨牙,七师兄嘛,直接赏唐镜明一脚……那两死孩子是怪物,他收拾不了,自然就照收拾得了的出气呗?
“来,玥玥。”武王大人视若不见,一手捏了块点心送到怀里的小人儿嘴边,另一手也托着杯参茶候着。
萧如玥边咀嚼那块点心,边催促:“常乐,怎么还不去?赶紧呀,你没看到唐大师疼得脸都扭曲了吗?”
好吧,得罪谁别得罪小人,特别是这小人身份特么的高后台特么的硬的情况下……所以,吞了两口气,唐大师决定忍了,呜哇不清道:“不劳烦常姑娘了,又不是伤在够不着的地方,我自己去。”
说罢,生怕萧如玥叫住他,转身就闪出了门外去。
萧如玥爽够了,才转头问一起尾随萧如梅的六师兄:“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得下巴脱臼这么夸张?”
六师兄倒也没跟她先废话,详细把经过说了一番,末了还是忍不住调侃几句:“别说,你那四姐不去唱戏真可惜了,短短一番声情并茂,愣是完美的诠释了她对你礼让的感动和跟你之间浓厚的姐妹情,啊,还有还有,你着急某个死孩子的程度简直让闻着感动见者心疼……”
萧家女儿最擅长的,就是装13,所以萧如梅的反应,萧如玥倒不惊讶,不过:“那个人救活了?”
“若是你当时在的话,多半是能活的,可惜啊……”六师兄摇摇头。
看来那些人是想顺势给她打造个响彻大江南北的“神医”称号哩!
萧如玥暗暗好笑,脑中思绪短短间便已百转千回至少摸清了整个算计一半,抬眸,就见诸位师兄生怕她看不到的一个个目光炯炯有神“瞪”着她,顿时忍俊不禁:“二五六七,诶呀,最近八师兄常常缺席呀,他哪去了?”
“王妃小师弟妹,做人要厚道,说正事的时候请你不要岔开话题。”
“没错没错,别人都一巴掌扇上脸来了,我们不拳打脚踢回去像话吗?这回用一柱擎天还是残他菊花?”
“他XX的,谁敢再跟爷爷我面前提那神马鬼花,爷爷我就让他尝尝神马叫浑身残!”
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喷笑声,于是……骂声拳脚声齐起!
“这里好吵,我们挪地去散散步吧。”武王大人牵起他的小王妃,若无其事穿过那片惊心动魄的肉搏战场,出门后蓦然回首,轻轻提醒:“亲兄弟明算账啊,弄坏了东西照价赔偿哈,慢慢玩。”
于是,拳打脚踢的肉搏变成了相互陷害赛,虽然,最后什么也没坏……
“算计着别人的同时也要警惕着被人暗算,不知不觉见就磨练了功力和敏锐感,倒算是种奇特的修行方式,当初谁想出来的?”萧如玥笑问。
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皇甫煜笑:“算是巧合而得,也有一部分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明智。”
“这倒是。”萧如玥理解:“武林门派规矩多,最忌同门相斗相残,何况是堂堂少林!你们师父啊……呵呵,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见识见识。”
皇甫煜抿唇,默了一瞬还是道:“师父他老人家说不能见你。”
萧如玥愕了一瞬,莞尔,不等皇甫煜解释,便笑道:“毕竟是活了一百四十多年的高僧啊,真是吃的盐巴都比我们吃的米多,做事总是有他的道理的,没关系,我理解。”
皇甫煜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别什么都这么轻易的理解了就接受了?”
“不然呢?我要冲去少林寺找他老人家当面质问吗?”萧如玥好笑的问:“且不说有没有必要,就说真去了,他老人家有心回避我,我也未必见得到不是吗?还得得罪整个少林寺,唉,想想就累,何必呢?”
皇甫煜笑了,看着阳光倾下,映在地上的他两的身影紧依紧偎宛如一体,眉目不禁就松展至最柔,浓情满溢,脱口喃喃:“以前一直搞不懂他们到底在看什么,原来是这样……”
“嗯?”
这么没头没脑,萧如玥自然是不懂,莫名转眸,又顺着他的目光转向地面,怔住,就让他有了机会扯着她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映出不同的影子来,弄得她哭笑不得,刚要开嗔,他却忽然道:“若是有什么东西能把这些影子定住保存下来就好了,每年弄一份,最好是不一样的,年复一年,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翻出来看看……”
萧如玥挑眉:“你想要?”
“如果那种东西满大街都有的话,我想!如果……”忽的一下抱起她托高,仰头看着她,笑:“只是你有的话,我就不想要了,一点也不想!”
“……”
皇甫煜轻笑了两声,春日暖阳般和煦,直接而自然的就转了话题:“那么,萧大神医,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直接扒光一个示众,另一个嘛,不需要做什么也够他头痛的了。”
那副咬牙切齿的凶狠样,直接就把皇甫煜逗笑了:“万一你搞错了呢?”
萧如玥惊愕怪叫:“奇怪?难道这世间只有女人裸奔才丢人?男人裸奔就不招人口舌了?”
“裸奔?”皇甫煜噗噗直笑:“你哪学来的这些词汇?”
哼了一声,萧如玥傲慢扬颈四十五度:“本王妃天生慧根。”
皇甫煜笑得更欢了,就那么托着她往后山去:“再有六天是凤国立国日,按规矩得祭天安灵,风雨无阻,届时不止是皇上皇后会到场,文武百官也会到位……”
他还没说完,萧如玥就已了解意图,不禁斜眼鄙视过去:“王爷,您这样会不会太不厚道了点?那可是立国日啊,祭天安灵也,上演裸奔神马的戏码,你就不怕刺激过大,先祖灵们一个个蹦跶出来戳死你?”
“怕啊,当然怕,我真怕他们不出来,不过我深信,戳死我之前,他们会把那些个闲着没事就整事的先戳个千疮百孔。”
“阿弥陀佛,少年,你确定你真的是正宗少林寺后山长大的吗?不是什么假冒伪劣的山寨少林寺吧?”
“噗嗤~,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么就决定了,立国日就是某人的裸奔日!”
“你别高兴得太早,那日肯定人山人海明卫暗卫数不胜数,下手不容易。”
“哼,你等着瞧好了,除非他千军万马裹上身,否则本王妃照剥不误!”
“是是是,王妃殿下你天下无敌……”
那个被定了悲催日的某人莫名浑身发寒到打颤时,潘瑾瑜也带着面色难看心神不宁的萧如雪坐马车往晋安候府回。
马车不大,却也算不得小,叠放了些备用的东西后,还足够宽敞到他们各坐一角互不触碰。
一左一右两面窗,各占一边,潘瑾瑜始终依着车壁看着窗外,不知所思的出神模样,而萧如雪却忍不住时不时偷瞥过去,又生怕他发现的匆匆缩闪,周而复始,反而越看越糊涂了。
他生气的时候,真的很恐怖,就如同刚才,竟然拿到解药之后,还从端木芳儿那里搜出许多小瓶瓶罐罐,也不管里面的药丸是什么会不会吃死人,就面无表情的一样几颗的往萧如月嘴里拍……
回想那个画面,萧如雪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浑身发抖。
“你妹妹……我是说武王妃,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在哪学的医术和武功?”
潘瑾瑜本就问得突兀,又没有转头看萧如雪一眼,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着该不该回答那个其实她也根本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车外人声喧哗,热闹不凡,与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交织成独特的旋律,却,更显得车内静寂得沉闷,让人喘不过气……
果然,她是幻听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
喃喃似喘不过气的喘息,带着无法形容的痛苦,惊得萧如雪不由就转头看过去,就见潘瑾瑜似乎头很痛一般,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你……你没事吧?”萧如雪吓到了,不由就移了过去,想拉开他的手看他的脸色,却发现他那只只是粗略包扎的手殷红刺目,本来雪白的纱布,又被鲜血染透了:“你你你……你的手又流血了。”
“……你不要管我!”
萧如雪怔了下,张嘴却又最终什么也没说,缩坐了回去,唇紧紧的抿成直线,直回到晋安候府都维持那个看窗外的姿势,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她以为,不过就是又回到了近段时间的相处模式而已,一日一日都那么过去了,不过就是继续下去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却没想到……
入夜时,锦玉来了,把那颗今天从端木芳儿那里得到的解药送来:“已经让御医检查过,确实是解药没错,世子妃可以放心服下。”
顿时,萧如雪糊涂了……
萧家别院。
端木芳儿满面倦容,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正闭目养神,轻轻的衣袂声却又将她惊醒了,如临大敌一般瞪大惊恐的眸子看着那也被她惊定住的三爷萧云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