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州看到夜墨甩过来的得瑟的眼神,却是视而不见,反倒是笑道,“我查到了李如意无论是从体形上、年纪上,都是与我皇姑姑出奇的相似,另外,最要紧的,便是气质!这不是任何人都能模仿出来的!”
“气质?可是母亲逝去多年,你是如何得知她的气质也吻合了她公主的身分的?”
“我曾让人查探了你母亲的一些生活细节,她不喜繁复,偏爱玉饰,而且,茶,只饮庐山云雾。要知道,这等的上品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得到的!你母亲极擅茶艺,偏爱古琴,不喜琵琶。最重要的是,当年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赞叹其气质出尘,宛若仙子。而且,当年的一些夫人回忆,她们曾与洛夫人一起赴宴饮茶,洛夫人举手投足间,皆是无比的贵气,身上没有半丝的商女之姿,这让出身名门的她们,都是自愧不如!”
李华州说到这儿,睨了夜墨一眼,“不然,你以为千雪皇,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却是独独对一个商户之女,分外地看重留恋?还有,洛永和又是什么人?清流之后,书香门第,若果真是商户之女,又如何能入得了她的眼?”
“再说你的锦绣阁,那里头的东西,贵气乃其一,哪一件不是处处都透着清雅别致?便是一张绣床都是万般地讲究!还有你锦绣阁里的妆奁,仅仅只是华贵?再看你母亲留下的那些手迹,洛洛,那岂是寻常女子能写得出的?”
言于此,李华州顿了顿,细心地为倾城盛了一碗汤,再拿了小瓷勺,轻搅了搅,然后才置于她的身前,“小姑姑虽然是离宫甚久,可是骨子里头透出来的皇家之气,却是大方雍容的!而且,自小养成的习惯,也非一朝一夕能改!更何况,后来她的条件得到了改善,即便是失忆了,可是有了丰富的物质条件后,许多事,她都会不自觉地按照本心来做。比如说,她爱喝这庐山云雾,那是因为,皇祖母,我的母皇,还有现在的皇姑姑,人人皆是爱喝!我相信,小姑姑,也是自小受了她们的影响。”
倾城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正所谓以小见大,从细节处,看此人的修养仪态,看来,哥哥果然是用了心去查的!难怪上次哥哥来的时候,言辞间便是有些不对劲,这会儿想来,那会儿哥哥怕是已经有了几成的把握,只是尚不能确定,所以才不敢告诉自己,担心令自己太过失望了吧?
“哥哥,我竟是不知道,你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你果然还是哥哥!永远都是先考虑到了我的感受,而且将一切都是准备地充分的不能再充分了,才会告诉我。哥哥,你还是这样宠着我!会将我宠坏的!”
别人可能感觉不到,可是倾城却是能真切地感觉到哥哥在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头对自己是极为挂念,极为担心的!因为一直是无法查证到当年突然改变了母亲生活环境的人,到底是谁,如果真的是苍冥国的皇室,那么,若是自己知道了这一切,那么,自己即便是得知了真相,受到的伤害和打击,定然是极大的!
而现在,虽然是得知了端木家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可是至少,苍冥国的那些亲人,也一直是寻找母亲,并未放弃过任何的一丝机会来寻找母亲。至少,没有因为了长相一模一样的女皇登基,而舍弃了她,这一点,才是弥足珍贵的!
终于,倾城头一次,在李华州这里,感觉到了外祖一家人,对于母亲的看重,对于寻回母亲的执着!至少,外祖母因为惦念女儿而郁郁而终!外祖父,也曾临着二女儿的模样,画出了小女儿的画像,甚至是时隔多年,仍能对于那痣的位置、大小,都是这般地在意!
这一切,都足以让她感动,感激!
“傻丫头!”看着倾城的眼眶再次红红的,李华州的手稍稍用了力,两人掌间的温度相仿,似乎是再度回到了前世两人一起携手游玩的时候。
而李华州于倾城而言,两世的哥哥,自是感觉更为亲昵,与洛华城在一起时,又是不同!
“哥哥,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辛苦了。”
“不会!你是我的洛洛,永远都是!不管你是什么身分,在我的眼里,都只是我的洛洛!为你做什么,哥哥都是愿意的。”
夜墨听着有些怪,可是倾城却是明白,哥哥这是在说两世都是她有缘的哥哥,这让他们二人都是感觉弥足珍贵。
夜墨看着两人间极为默契又合拍的模样儿,心中有些气恼,若是以前,他或许是还会怀疑他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系!可是现在?吃醋吗?似乎仍然是有点儿,可是不似以前那般地烈了!
“丫头,先吃些东西,有的是时间说话。”
倾城这才注意到了还有一位冰山阎王爷的存在,连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开始默默地低头吃了起来。
夜墨则是与李华州对视一眼,只一眼,两人的视线自空中交汇,电闪雷鸣?没有!反倒是极为的和谐顺畅,似乎是有什么默契,在不经意间,便达成了!
“此事虽非良妃所为,可是此人其心可诛!”李华州眼睑微垂,这话,却是很明显是说给了夜墨听的。
倾城微顿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参与意见,一旁的夜墨便将一块儿去了骨头的鸡腿肉,送到了她的碟子里,催促道,“快些吃。用完了咱们小憩一会儿后,我带你去赏景。”
这话似乎是说的有几分的暧昧,可是倾城却没有仔细听,事实上,她也的确是饿了!干脆,就埋头吃起了东西,奋力地与盘中的吃食奋斗了起来,不再理会他们二人,反正,有什么大事,也有他们二人顶着,自己倒是乐得轻闲自在了!
“你放心,这一回,良妃注定是要在武贵妃的手上吃亏了。区区一介妇人,不足为惧,倒是那个南宫逸,有些不省心呢。”
“你是担心他抢了你的皇位,还是担心他抢了你的心上人?”李华州再饮一杯后,直接就笑问道。
夜墨对于他如此直白的问话,倒也是并不加以回避,只是冷笑一声,“他?本王虽然是知道他优于齐王和秦王,可是想做本王的对手,也只是勉强合格罢了?何惧之有?”
李华州一挑眉,“刚才寒王殿下,似乎是并非此意吧?”
“我担心的,从来就不是南宫逸想要抢那个位置,更不担心他会抢走丫头!因为丫头的心里只有我,装不下别人!”
李华州听了,竟然是做了一个与其优雅高贵的形象,极为不符的动作,撇了撇嘴!然后扭头看向了吃的正欢的倾城。
“洛洛,他竟然是这么有自信。是不是你给了他什么错误的信号?”
倾城这回是真没有注意听他们两人在说什么,吃的正满足呢,哪里料到了哥哥会问她话?一抬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二人一眼,然后才弱弱地问道,“什么?什么自信?”
李华州有些无奈地一抚额,“洛洛,人家寒王殿下都是吃准了,你一定是会成为寒王妃的!你是不是应承了人家什么?要知道,这婚姻大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呐!”
说着话,那眼神还有些几分威胁地看着洛倾城,分明就是写明了,你要是真敢应承了他什么,信不信我会直接将你打包带走?
倾城将口中的食物,十分困难地咽了下去,却是发现,自己还没有完全将食物嚼烂呢,一时,竟是给卡在了喉咙处,咳又咳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万分的窘迫呀!
夜墨看出不妙,赶忙就倒了一盏茶递了过去,“快喝一口。”
倾城十分感激地睨了他一眼,这会儿的一盏茶,可是胜过万金呐!
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饮尽,总算是顺畅了些,却是有些尴尬地看着二人,知道自己这回是出了糗了!还好,除了他二人,也没有别人看到,倒是不算太丢脸!
“丫头,你可想要报复那良妃?”夜墨不着痕迹地便换了话题道。
“良妃?算了!这一次,怕是不用咱们出手,那武贵妃也不会轻易地饶过她,毕竟,在武贵妃看来,最有能力与她过招的,也就是良妃了!再说了,明知是武贵妃准备的游园会,却是出现了这等事情,怕是搁谁,谁也得认为是良妃的主意。皇上那里,怕是也会远上她一阵儿了。”
“洛洛说的没错。那个良妃,就先放一放,让她自己就这样在宫里头熬着吧!这么早要了她的命,反倒是让她解脱了!”
李华州的话,得到了夜墨的认可,他若是真的想要了良妃的命,自然有的是法子,可是他不愿意动她,一则是为了让她担惊受怕一阵儿,再则,有武贵妃替他出手,而且,还不会暴露了自己,何乐而不为?
倾城又喝了一碗汤,用了些蔬菜,才惊觉有些不对劲,“你今天为何回来的这么晚?莫不是去找皇上了?”
倾城想到那日夜墨的话,心里就有些没底,这位阎王爷,不会是直接就因为自己的事,去质问皇上了吧?上次皇上对自己起了杀心,南宫逸能看得出来,那夜墨知道了此事,定然也是猜得出来的!
“嗯。”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垂着眼帘,在用筷子拨弄着一支鸡腿。
很快,去下了一块儿香美的鸡肉,然后再夹到了倾城的碟子里,“快吃。”
倾城一听他果真就去找了皇上,立马就站了起来,然后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全方位地打量了他一圈儿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再坐了下来,左手轻拍了拍胸口。
“你怎么这样胆大?竟然是敢去找皇上?他可有怪罪于你?”
夜墨摇摇头,“没有!他不会。”
“怎么可能不会?身为皇上,他的权威,岂是容许旁人来挑衅的?便是亲子也是不成!你以为,还是莫要再做出这样胆大的事了!太吓人了,万一皇上再恼了你,直接杖责你一顿,那该如何是好?”
“我说了,他不会。”夜墨仍然是十分执着道。
而李华州看到自己的妹妹竟然是这般地关心这厮,心里多少是有些吃味儿的,不过,也只是轻摇了摇头,“好了,良妃之事,就此作罢,只一样,若是她再敢作怪,定不可饶她。”
这话,不必问,自又是对着夜墨说的。
夜墨点头,算是同意其说法,三人再不多言,开始安静地用着午膳。
餐毕,夜墨直接就瞟了李华州一眼,“不早了,不送。”
李华州却是不吃他这一套,反倒是看向了倾城,“洛洛,哥哥有些困了,你说,让哥哥在何处小憩一会儿合适?”
这会儿倾城自然是看出了两个人的不对头,浅笑道,“这里是远华阁,我是远华阁的客人,能做的主,也就只有这远华阁了。要不,哥哥就歇在此处罢。”
“不成!”不待李华州说出那个好字,夜墨便直接给回绝了,“这里是后院儿,你别忘了,你还没有及笄呢!”
“怎么?你这寒王府里头,还能传出什么流言来?若是如此,怕是也早就传出去了!反正哥哥也不是头一次来。”
夜墨一听,脸色一暗,不过眉梢动了动,勉强咬着牙道,“来人,送李太子去前院儿歇息。”
“是,王爷。”
李华州本来是还想着再试着挑战一下夜墨的耐性的,不过看到他身上的戾气,着实不轻,想想还是算了!不过,他可不会将自己的妹妹,就这样放任着,交给夜墨来欺负!
“青兰、青鸟,还不快去扶你家小姐回去?”
“是,李太子。”二人应声上前,果真就是扶了倾城往屋里走,刚走出没几步,就听李华州又道,“你们二人看好了门户,这里虽是寒王府,戒备森严,可是也难抵一些宵小之人,还是要守好了门窗,莫要让人坏了你家小姐的闺誉。”
二人相视一笑,齐齐应道,“是,谨遵李太子吩咐。”
倾城听了,则是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咬了嘴唇,加快了脚步就往屋里走,这回丢脸真是丢大发了!以后,绝对是要跟夜墨保持一定的距离,哥哥定然还是因为前几日之事,在责怪她举止太过轻浮了的!
想到前世时,哥哥对于自己的这种事情,就是小心的很,生怕自己再被什么人给欺负了!这一世,自己的年纪,可是比前世坠崖前还要小呢,才十五呢,怎么就这般地不知羞了呢?
夜墨则是站在了原地,一幅咬牙切齿的模样瞪着李华州!偏李华州还一幅要极为悠哉的模样,简直就是能让夜墨的肺给气炸了!
“李太子,刚刚才酒足饭饱,不如,活动一下筋骨,如何呀?”这话,几乎就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细听,似乎是还能听出那细细的磨牙声!
李华州笑道,“好呀!不过,还是不要打扰了洛洛休息才好。咱们,就去前院如何?”
“请!”
“请!”
两人几乎是同时便离了地,一黑一白,一前一后,直奔了寒王府的前院儿。
倾城回屋后,心思则是百转千回,她无心去管他们二人是打是骂,只是想着,母亲一生离奇坎坷却又是无比幸运的命运!那个在暗中资助了母亲,却是又最后消失地无影无踪的人,到底是谁呢?
倾城拧眉不解,很显然,不会是自己的父亲!先不说,那会儿他是否有这个能力,单是母亲当时年少,一人被送出了端木府,这一路上前往京城,又该是何等的艰难?若非是有人暗中相助,母亲那样的相貌,怕是根本不可能会平安到了京城!
百思不得其解,倾城则是叹气不止,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哥哥呢?这样算来,哥哥竟然是成了苍冥国公主的儿子,那血脉,似乎是比在千雪国这相府的嫡子的身分,还要高贵的多了!
倾城摇摇头,母亲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这是牵涉到了两国,而且还是涉及到了苍冥国的皇室,若是一个弄不好,反倒是影响了整个洛家的兴盛了!万一再有什么有心人,在皇上面前撩拨几句,怕是皇上对洛家,反倒是会起了疑了!不成!
自古帝王多疑心,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而且,哥哥现在又是千雪国的武将,若是突然被告知,他是苍冥国小公主的儿子,那岂不是会乱了他的心神?罢了罢了!
再说了,母亲到底是由何人所助,至今尚未弄明白,还是先不要告诉哥哥了。等到一切都弄清楚了,再说。
一想到了现在哥哥与云清儿过的和和美美的,倾城便有些不忍打扰这样甜蜜幸福的生活。再想想父亲,他这些年来,虽然也是纳了妾,有了别的女人,可是碰她们的次数,还真是有限的!特别是自己回京以后,父亲是一次也未曾在后院儿留宿,一直是宿在了前院儿。怕也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就想起了母亲吧。
父亲对于母亲的感情,这些年来,始终是未曾忘记,这会儿父亲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政事上,不也是一种想要将自己弄的忙碌起来,无暇去思念母亲的法子吗?父亲这般,自己又何需再给父亲的心头上,插一把刀呢?
如果父亲知道了母亲的身世,必会万般后悔!事实上,他早就后悔了自己最终是没能坚持得守住,一生只她一妻的承诺。若是再被他知道了他自己的妻子,竟然是苍冥国的小公主,怕是心中的愧疚会更盛。
倾城翻来覆去,思虑不断,不过,许是因为在温泉里泡了些时辰的缘故,竟然是躺着躺着,也就睡着了。
再说那两位直接去了前院儿活动筋骨的两位,足足是打了一个时辰,才算是罢手休战!
只是二人所到之处,皆是没有一块儿好地儿了!
夜墨四下一扫,花卉被毁,各色的花瓣七零八落,想到了倾城爱花,不禁就蹙起了眉,吩咐道,“尽速将这里修整好。别惹得洛小姐不悦。”
“是,王爷。”
李华州听了他的吩咐,面上不显,心中却是较为肯定,看来,洛洛的眼光不错!至少,还是有她的心思的。一想到,现在他们二人的身分,竟然是成了堂兄妹,李华州的心底里头,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特别是看到了她和夜墨如此亲密暧昧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更是有些酸涩了!如今,二人用尽全力地打了一场,拼了一回,也算是将心中的不忿、不甘,尽数地撒了出来,舒服多了!
李华州轻轻地吁出一口气,也罢!这样就好!至少,自己仍然是她的哥哥,是她最亲的人!特别是二人之间,还有着前世的一段缘分,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即便是夜墨,也是不可能替代他在洛洛心目中的位置的。
李华州心中稍慰,也不再纠结于此事,只是担心夜墨终究是对那个位置在意的,如此一来,怕是避免不了联姻之类的吧?
李华州的眉心微微紧起,“寒王殿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夜墨睨他一眼,见其面色凝重,不似是先前在亭内的儒雅,也不似刚才的酣畅淋漓,点头,将其请至了书房。
“孤性子直,便直言了,洛洛性子有些犟,她看似活泼好动,却是最懒之人。而且,她不喜欢麻烦,凡事也是喜静、简。你与她相识也是一年有余,想来也是看出来了吧?”
夜墨点点头,并不答腔,静等他的下文。
果然,李华州见他点头,再道,“洛洛将来的夫君,可以不是官侯,可以不是权贵,可以没有财富,可以没有地位!可是独独有一样儿,不能少。”
“何物?”
“便是专情专意地待她一生之心!”李华州缓缓地道出,眼睛,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夜墨看。心道,只要是他稍有迟疑,这婚事,怕是不成!自己宁愿现在洛洛恨他,也要将其带走,免得将来,让她再痛恨自己当初的愚蠢决定!
夜墨喃喃道,“专情专意?一生之心?”这不是与先前倾城与他所说的,一生只可得她一人相同吗?遂有些好奇地看着李华州,他不明白,这等事情,洛倾城也是与他说的?两人的感情,似乎是比洛华城与她的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