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
“不用了,白无常为我包扎好了,再弄开,不是还得重新包?”
倾城一时又感动又生气,“你傻呀!既然是伤了胳膊,刚才还非要坚持抱我上马车?”许是说得有些急了,竟然是上身一僵,手连忙就护住了心口处。
“没事吧?是不是又疼了?”
倾城摇摇头,再抬眼时,那长长的睫毛上,已是挂了几许的晶莹,“阿墨!”
接下来的一路上,倾城再未说话,就只是十分乖巧地倚在了他的怀里,无论是什么事,都是极为配合,几乎就是只要是夜墨说的,她都照做了!
看到她如此乖觉,夜墨也小心地没再让她碰到自己的胳膊,只是一想到了当时倾城痛到了极致的那番模样,他就觉得心肝儿疼!
倾城的疼痛持续了两个多时辰,若是连她睁开眼睛之前的也算上,至少也得有上三个时辰了!他是真没有想到,解这同心蛊,竟然是还要让她受这样大的罪!
直到现在想想,夜墨还觉得当时的倾城不知道究竟是受尽了多大的苦痛,那样的倾城,任谁看了,除了心疼,就还是心疼!
当时马车里除了他,其它人全都是湿了眼眶,而外头的阿正虽然是没有进来,可是听到了马车里的动静,也是在外头哭的眼睛红红肿肿的,青兰等人,就更不必多说了!
若非是倾城自幼习武,内力高深,再加上心志极紧,否则的话,定然是撑不过去的!
肖东逸!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加诸在倾城身上的痛苦,我一定会在你的身上千百倍地讨回来!夜墨扭头往梁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要是顺利地进入了千雪国的边界,那么,他再想做什么,都是毫无顾忌了!
“这是最后一颗药了,吃完了这一颗,再过上两个时辰,我就可以为你引蛊了。”无崖进了马车,面色微微有些倦色。
一连三日,他们都只有是在用膳和如厕的时候,才会停下马车,其它时候,这马车是始终未停的。换言之,就是倾城在睡得香甜的时候,外头的几人都是轮流休息,不敢让马车停下。
他们这三日连夜赶路,总算是看到了一线曙光!
“主子,最多连半个时辰也用不了,我们就可以离开紫夜了。”
“嗯。吩咐下去,全都小心戒备,不能在这最后的关头出事。”
“是,主子。”
倾城倚在了他的怀里,亦感觉到了他现在身上的每一根弦都是绷的紧紧的,生怕在这最后的关口上,再出什么差错。而事实上,按无崖所说,肖东逸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才会清醒,即便是他完全醒了过来,这个时候给边关下了急令,也是不可能只用几个时辰就能到达边关的。
小手轻轻地在他的额角上按了按,“别担心,肖东逸便是醒了,也不会动作这么快的!别忘了,我们可是日夜兼程,何惧他?”
夜墨的脸色并未因为她的宽慰而有丝毫的松懈,依着他对肖东逸的了解,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就让他们出了关?
外头的阿正等人,眼瞅着这离那边关就越来越近了,众人心里自然是兴奋激动的。
突然,夜墨的脸色一寒,直接抱着倾城就飞身而出,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便有了无数地利箭,向他们袭来!
“大家小心!”
果然,肖东逸还是在这里布下了暗棋!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在此阻击我们?”一袭红衣的无崖,此刻看上去,却是没有了早先的妩媚妖娆,眉宇间,尽显煞气冷戾!
“哼!少废话,留下洛倾城,其它人,我们倒是可以饶你们不死。”
“找死!”夜白话落,便直接是长啸一声,然后自己又火速地往夜墨的身前靠!
李华州等人迅速地动了起来,将夜墨和倾城二人,围在了最中间。
“呵!原来南宫太子也不过如此!竟然是还要这么多人护着你一个!”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就是倾城,也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了他,来人,一袭紫色华服,正是定王府的萧良!
倾城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哨卡,他们在这里起冲突,若是时间长了,定然是会惊动了那边的大批的军队的。这样一来,莫说是离开此地了,怕是大家都唯有一死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拦截我们?你既然知道我们身后的是南宫太子和太子妃,何故还要故意阻拦?”李华州并不认得萧良,自然是不知道他是定王府的人。
“在下奉王爷之命,在此设伏。差不多,也有了几日了。原以为你们会来更快一些的,啧啧看来,倒是我高看了你们了。”
“放肆!你不过王府的一介小小护卫,竟然是敢对千雪太子如此无礼?”夜白冷声道。
“怎么?难道,我不该在些截杀你们吗?还是说,要等你们回了千雪国,再想法子调动了大批的将士,来找我们紫夜的麻烦?简直就是蠢货!”
夜白被他给骂了,自然是气结,“你还真是废话!我们离开梁城,可是得了紫夜皇的允准的。你们定王府,又何多此一举?”
萧良的眸子一暗,“你知道我是定王府的人?”话落,再一细看,“你便是那日跟着一起绑架了我们王妃和世子的人?”
“是又如何?赶快让你的人让开,别耽误我们赶路。”
“我倒是想让你们走,只是可惜了,有人看你们不顺眼,自然是不想让你们离开了!这要该如何是好呢?”夜白英俊的脸上,浮上了一层颇有几分邪气的笑,让人看了,委实是不舒服!
李华州退后一步,“我们在此与他们拼杀,你只管护好洛洛就是。若是敢让她伤了一根头发丝儿,我便要你好看!”
夜墨倒是了奇地配合他,没有跟他争,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无崖冷哼一声,似乎是压根儿就没有将这些人看在眼里。
夜墨揽着她步步后退,直至一辆马车的旁边,而此时的倾城,心口处的疼痛,似乎是更重了一分!
“我敢肯定,派他来此设伏的,定然是肖东烨。而肖东烨的背后,就是肖东逸!”
夜墨拧眉,不语。只是身上的寒气,似是越来越重!
青兰和青鸟二人护在左右,与前头正在力战的那些人比起来,她二人的身手已经算是最弱的了。
而同一时间,远在梁城的肖东逸,早在前一天,便已经醒了。
只是人去楼空,他并不能肯定洛倾城他们到底是走的哪一条路线。不过,他倒是除了愤怒外,看不出有丝毫的心急!
他早已察觉到了倾城的不对劲,自然也知道她定然是在寻找着解蛊之法,便是她不找,那个南宫夜定然是也会遍请了名医,来为她解蛊,那么,自己又怎么可能会不早作防备?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解蛊的方法,想来,这从自己的心口处取血,应当就是为了给她解蛊之用吧?可是自己问过了几位名医,他们根本就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方法来解蛊,难道,是他猜错了?
不过不要紧,既然自己是早有准备,那么,他就等着看哪一处最先回报来消息就是了!
起身处理完了一些政务,肖东逸的脸色也是有些泛白,毕竟是伤在了心口处,而且,还被人给下了药!
不过,好在自己的身边也不是没有能人,这点皮外伤,对他而言,倒也不算是多大的事儿!
一想到了那日洛倾城看他的眼神,有淡漠,有疏离,似乎是还有决绝!肖东逸突地就觉得自己的心似是被人用手掐住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洛倾城,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果真解了此蛊,那么,我肖东逸发誓,此后再见你,绝不再手下留情!
肖东逸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你之所以能三番四次地伤了我,不过就是因为仗着我喜欢你罢了!若是有一日,我不喜欢你了,我倒是看看,你还能耐我何?
边关处的密林里,此刻的激战,情势已是越来越明朗。
只是倾城等人还来不及高兴,很快,交战的双方中,便又多出了几批人!
其中一批,自然就是萧良布下的人。还有一批,则是夜堂刚刚唤出来的暗卫,他们的主子可是一国太子,这一路险行,怎么可能会不带暗卫?
眼看双方的战事,已是明显是他们这方占有优势,可是那萧良却是似乎看不出来一般,仍然是颇为闲在地在一旁环臂抱胸,倚着树,看热闹一般地眼神,太过冷静!
“萧良定然是还留有一着,我们大家小心些。”
果然,倾城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后面似乎是有马蹄声的靠近,虽然是有着他们这些人的打斗声,可仍然是能听得出一二来。
倾城有些急了,不远处就是哨卡,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位置,好歹还有一些密林遮挡,可若是再加入了大批人的争斗,那么,他们之间的事情一旦闹大,很难不惊动了那边的将士们。
那边的将士可是人数不少,若是也参与了进来,他们的身手便是再好,也是寡不敌众的!
倾城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直直地看向了萧良,以传单入密道,“萧良,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你自己的身世吗?你的父母是谁?你又为何从小就是一直被他们当成了杀手来培养?”
萧良原本是有些闲适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往倾城的方向看来。
两人的视线相对,倾城煞白的脸色,却是浅笑盈盈,“如果我告诉你,你的主人其实就是你真正的仇人,你会相信吗?”
萧良的眼神一闪,冷笑一声,飞速地跃身而至!
青兰和青鸟二人自然是谨慎戒备,抽出宝剑,已然是摆好了较量的架势了。
“你刚刚说什么?”萧良问道。
倾城淡淡一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身体的痛楚强忍下来。
“萧良,你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好奇你自己的身世吗?定王是你的主人?是你的救命恩人?呵呵!他一直对你说的,都是你是个孤儿,然后是一次他在行军途中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你,一时不忍,将你带回来的吧?”
萧良的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这是不是事实?萧良,你该知道你自己的身世,只有定王亲口对你提过,他甚至是还对你说你的双亲是死于战乱,是被千雪国的将士所杀,对不对?”
倾城说的极慢,夜墨知道,她这是在一边细细地窥探着他的心思,一边儿说出来。这可是需要极大的专注力!
“你少拿这些来唬我!你不就是想要顺利地离开紫夜吗?也不需要如此吧?”萧良的面色平静,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眸底中,已是闪过了一丝不安!
倾城明白,这丝不安,来源于他的畏惧,他害怕得知事情的真相,生怕自己这十几年的过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假象,就是别人设好的一个局,一个圈套!
倾城的身子微微抖动着,若不是此时还有夜墨揽着她的腰,怕是她整个人就要跌坐在地了!
夜墨紧了眉,“倾城,还能撑得住么?”
倾城冲他笑笑,只是那苍白得宛若是霜雪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萧良,难道你忘了我和太子出现在梁城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了么?肖东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南宫逸,他是紫夜的九皇子,那么,真正的南宫逸又去了哪里?”
倾城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萧良,微微一笑,继续道,“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和太子从紫夜皇那里知道,真正的南宫逸还活着!而且是还活的好好的,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虽然是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真正的七皇子到底是哪一位,不过,我们从紫夜皇那里了解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什么?”萧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是开始被倾城引导了,正在顺着她的思路问问题,脸上的表情,也正在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开始有了变化。
“紫夜皇透露给我们的是,他恨千雪皇,他想要报复他,所以,他当年设计了那场易子之计!将他真正的儿子送去了千雪的皇宫,同时,又担心依着良妃的性子恐怕是不能让这个孩子顺利成人,所以,在暗中又加派了人手,而董家的人,也正是为了肖东逸而存在的!”
“那又如何?这与我有何关系?”萧良的态度依然强硬,只不过那说出来的语气和神色,已然是有些松动了。
“他恨千雪皇,所以,他要谋划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千雪的继承者,可惜了,这个计划,太过大胆,也太过冒险,所以,定然是会有着种种的可能出现,比如说,肖东逸会死在了凤氏的手上,比如说,肖东逸这一次败给了我的阿墨。这些可能性,你不会以为,紫夜皇就从来没有想到过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良的手已经是紧紧地攥了起来,那青白相间的骨节,似乎是还在隐隐作响,让人一看,便知他在竭力地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紫夜皇自然是会想到了这种种的可能,所以,他一定要让自己的计划更完美,为了报复千雪皇,他要双管齐下!假的南宫逸送了进去,那么真的呢?”
“真的?”萧良这时已是有些茫然了,迷糊了!
表面上听,倾城似乎是说的这些都跟萧良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倾城在对他做的极大的心理暗示!
倾城利用了人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会接受外界或他人的愿望、观念、情绪、判断、态度影响的心理特点。她不断地用含蓄、间接的方式,对萧良的心理和行为产生影响,让他的情绪开始出现波动,让他的心底,逐渐地滋生出了怀疑和不确定。
这就好像是一个母亲在被窝里给孩子讲故事:有一天,小鸭子要出去玩,走到树林一看,小狗都睡了。走到田野里,小鸡都睡觉了,睡觉了,睡觉了,他们都睡觉了,他们都把眼睛闭上了。小鸭子想,他们都在睡觉了,我也想睡觉了。于是,小孩子在这个时候,往往就会不自觉地睡着了。
在讲故事的时候,一般来说都会用一种单调的疲倦的声音,同时不断地重复睡觉了、闭眼了等,声音逐渐逐渐减弱,最后若有若无。
倾城本就是有着读心术的超强本事,再加上稍稍地一引导,一暗示,有些话,不需要她说的太直白,如此,可信度,反倒是比她直接就说你就是真正的南宫逸,要来的高得多!
看到了萧良眼底已经是出现了狐疑的神色,倾城勉强将自己心口处的疼痛忍下,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时间不多了,她甚至是能感觉到了那子蛊正在她的身体里面游走着,如果再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开始解蛊,她怕是就真的要撑不住了。
“千雪皇让当时这个任务的执行者,也就是定王,将真正的南宫逸抱回了梁城,并且是开始从小就让他受尽了各种苦难的折磨,拿他像是畜牲一样地对待着,直到发现了,这个南宫逸的身手还是委实不错的。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然后,再将他派往千雪,去想办法给千雪挑起麻烦,或者是去刺杀一些在边关战事上,较为勇猛的虎将。”
倾城看着萧良的脸色越来越白,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再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马和人影已经是隐约能看到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