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还请您再清醒一些。您别忘了,您的背后,还有武家呢。武将军手上还有二十万的兵马呢?”
秦王被他这一说,立马就又点点头,神色虽然是有些呆怔,不过这眼神里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对,你说的没错。我还有舅舅呢。舅舅不可能会不管我。再说了,父皇现在也只是将母妃贬为了嫔,也并没有再有其它的什么处罚,想来,就是顾念着舅舅的功勋呢。”
“王爷,皇上这会儿顾念着,可是太子一旦掌握了朝政大权,他如何还会顾念着?他只怕是会一门心思地想要将武家彻底铲除呀,王爷!”肖康宁声泪俱下道。
“铲除?”
“是呀,王爷。您别忘了,太子一旦登基,这头一个要针对的,定然就是兵权问题。如今咱们千雪,十成里头太子已是掌握了七成以上!这前些日子抚安侯的态度,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而今,怕是唯有武将军这一支兵马,是他尚未收服的了。您说,对于一个上位者,收服不了的,他会如何处置?”
秦王的心底一颤,冷汗当即就冒了出来,是呀,对于一个曾与之作对的人,心狠手辣的南宫夜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他?
秦王的另一名心腹听了,则是多看了肖康宁两眼,“王爷,事情怕也没有肖大人所说的那般糟。再怎么说,南宫夜现在也是太子了,他总是要顾虑着将来自己的名声吧?现在本来对于安王的生死一说,就是众说纷纭,他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对您和武家出手的。”
“现在不会,那将来呢?谁能保证将来太子一旦登基,就不会开始大肆地铲除异己?”肖康宁蹙眉道。
“肖大人似乎是太过忧虑了。太子殿下的确是生性有些残暴,可是至今为止,他杀的人里头,有几个是千雪国自己的子民?而齐王被禁,那是他自己谋反,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至于安王,肖大人又怎么知道不会是有什么人,故意设下的迷雾呢?”
肖康宁冷笑一声,“笑话!如今千雪国内还有什么人有胆子,敢明目张胆地与太子对着干?依我看,那怕是十有八九就是事实了。”
“一派胡言!只是道听途说,竟然是就信以为真,而且还拿到了王爷的面前来搬弄是非,肖康宁,你到底是何居心?”
肖康宁一听,立马转头对向了秦王,“王爷,属下一片忠心,绝无它意呀!”
秦王被这两人吵的有些头疼,摆摆手,“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你们的心思,都是为了本王好,只不过是出发点不同罢了。这样,让本王再仔细想想,你们先退下吧。”
“是,王爷。”
秦王本就是一个软弱之人,没有主意,以前武贵妃还得势的时候,这些事情也大都是由武贵妃来拿主意的。如今,倒是让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连这点儿小事都想不明白,有什么资格来继承大统?
不得不说,秦王也的确就是一个有自知之明之人,他想要那个皇位,甚至是想得都恨不能半夜里直接入宫坐上去!可是他不能!他不敢!
秦王伸手推开了窗子,一道清风袭面,刹时便将屋内浓郁的檀香味儿给吹散了许多。秦王整个人的头脑,也瞬间清醒了起来。有些事,他不敢做,不敢说,可是不代表,他就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对于先前肖康宁所言安王之事,他很清楚,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安王南宫逸,就是紫夜的九皇子,现在的新皇,这一点,他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他没忘记,他也姓南宫!
将这件事情抖落出去,对他没好处,对千雪皇室更是没有半分的利益可言!
所以,刚才两人的争执之中,他才没有插话,他担心自己会一不留神,直接就将真相说了出来,那样的话,便是太子不杀他,他自己也是无颜再去面见父皇了。
这一次的紫夜之行,他不担心肖东逸会将他如何,他真正担心的,是南宫夜会不会趁机下手?
他胆小懦弱,可是不代表他这个人就笨了!
南宫夜和肖东逸为何会闹那么僵?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洛倾城?当初南宫夜和洛倾城为什么会双双出现在了梁城,真以为他不知道?什么出使紫夜,根本就是哄骗世人而已!
倒是这个肖东逸,竟然是敢在紫夜境内就对南宫夜一行人动手,这可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南宫夜心里因为慧嫔一事,定然已是恼极了自己,可是碍于兄弟情谊,且他又是初被立为太子,不便出手,若是在紫夜境内,对自己狠下杀手,那岂不是?
秦王这样一想,脑门儿上立马就又是一层冷汗,他自己的人马到底有多厉害,他自己心中有数,若是碰上了南宫夜的暗卫,怕是带上再多个,也是死路一条!
秦王越想,心中越为烦闷!
无论是怎么想,自己若是死在了紫夜国,对于南宫夜来说,都是最为有利的,同理,对于整个儿千雪国也是最为有利的,即便是将来开战,也是紫夜理亏!
毕竟,千雪国堂堂一位亲王死在了紫夜,如何能不给天下一个交待?
秦王的脸色愈发地颓败了起来,他甚至是能预见到了自己身首异处的那抹惨景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迈着沉重到了如同是被铐上了铁链的双腿,缓缓地往门口的方向移动,手才刚刚触及到了那木门,便听得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下子,整个人便僵立在了原地!
☆、第六十九章 小觑他了!
三日后,秦王一行人便启程前往紫夜了。
路上,秦王反复地想着那晚洛倾城的话,眸底亦是忽明忽暗,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切,竟然是早就在了人家的预料之中了!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还陷些就落入了别人陷阱之中!
秦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权利?多么诱人的东西,谁不想要?可是,前提是也得有那个命呀!
一想到了昨晚上洛倾城身着一袭夜行衣出现在了自己的府中,秦王的心底里头便是说不出的复杂、后怕!
自己的秦王府,向来自诩守卫森严的亲王府,在洛倾城的眼里,竟然是宛若自家后院儿?这来去一遭秦王府,竟然是如入无人之境?
他该说是洛倾城的身手太好?还是该说自己王府的守卫太过松泛了些?
秦王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紫夜国的境内,一到了边关,便有梁城派来的官员等候,沿途护送相迎,无论吃、住,端的是气派大方,这让在千雪不得志的秦王,一时间是感受到了被人敬重的美好滋味。
一路上,餐餐皆为山珍海味,所下榻之处,必是奢华富贵之地,莫说是那侍奉的下人了,便是前来迎他的官员,亦是个个低声下气,将秦王骨子里的那抹有些灰暗的欲望,一点儿一点儿地,勾了出来。
躺在了上等锦帛的软褥之上,美人环绕,莺歌燕舞,轻言慢语,声声昵侬,这等被视为君主的日子,彻底地将他长久以来的压抑、克制、隐忍,统统地掀翻了!
原来人生在世,也可以这般地美好奢靡?
琼浆玉液,歌舞不绝,这才是一个王者该当享受之福!
曾几何时,他也曾是踌躇满志,想着终有一日,自己会成为最高位置的那个君王,可是现在呢?自己离那个位置已然是越来越远,到底是自己的才华不够,还是造化弄人?
秦王时而感慨,时而怨天尤人,时而又是觉得如此在这佳人美酒之间,醉生梦死,倒也是极好的!
不管他到底是有了多少的想法,不管他有多迷恋这一路上对他的款待,最终,他仍然是到达了梁城。
一入梁城,身为皇家亲王,自然是再不能当着满京贵族的面儿,太过骄奢了。遂安安静静地住进了馆驿,只等着休息一日后,再与苍溟和北漠派来的王爷,一同进宫赴宴。
秦王的心情是有些紧张的,特别是当他在马车里,掀着帘子看到了那硕大的梁城二字时,心底多多少少是有些焦虑的。
他是知道肖东逸曾经潜在了千雪的身分的,他也是知道,能在千雪潜藏了这么多年,而不被发现,这个肖东逸的本事,可是不容小觑的!
而且,一想到了,当初他还是南宫逸的时候,从小到大,自己虽然是从未正面欺负过他,可是却没少做一些挑拨了齐王去对付他的事,只是不知道,这些,肖东逸是否知道?又知道多少?
再想到后来齐王被禁,良妃与自己的母妃二人在宫里明争暗斗,到底,还是会让他有了几分的恼意的吧?
秦王突然就想到了良妃的死!
虽说不是他们下的手,可是到底也是因为良妃被他的母妃算计,才会彻底地失了宠,以至于最后也未曾保住了一个妃位。这一点,倒是现在的慧嫔,极为相似了!
只不过,不同的是,自己的母妃还活着,可是良妃的母妃,又或者是养母,已经死了。秦王真正担心的,便是这个了!
当初良妃对肖东逸可是真正的疼爱,又是常常维护,毕竟也是养育了他十多年,不知道肖东逸会不会将良妃的死,算到了他们的头上!
若是他感念养母之恩,再想着杀了自己泄愤,自己可真就是送上门来任人家宰杀了!
次日的晚宴,无论秦王是有些畏惧,还是有些尴尬,都是要面对这位新的紫夜皇了!
三呼万岁之后,肖东烨在龙椅上落坐。
因为秦王是三国使者之中,身分最为高贵的亲王,故而,他是坐在了其右侧的首位,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了肖东逸身上的王者之气,让秦王的心,猛然就漏跳了一拍!
秦王的心情是激动的!
这是他第一次,距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竟然是这样近?虽然这不是千雪国的皇位,可也一样是君主之位!是一样的龙椅,一样的气势,一样的权利的象征!
缩在了宽大衣袖下的手,是微微有些颤抖的。秦王微微垂下了眼睑,再略偏了些头,当年他们兄弟几个入座,自己何时不是在他的上首的?何曾会料想到了,他也会有今日!
只是一个位置,他二人之间,只是相差了一个位置,可偏偏就是这一个,让他们二人的身分、地位,产生了巨大且不可逆转的差距。
这种强烈的心理落差,在他刚刚坐在这里,仰望着那把空置的龙椅时的激动的心情,已是被一种强大的卑微感、压抑感吞噬殆尽!
秦王到底也是皇室中长大,很快便将自己的情绪掩饰了下来,再举杯恭贺时,已是一片泰然。
肖东逸似乎也果真就是初识秦王,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后,便不再有什么言语,甚至是视线上的接触也未曾有了。
一顿晚宴,各怀心事,即便是不知肖东烨曾为千雪安王的王孙公子们,也是暗自揣测着这位紫夜国新帝王究竟是有着几分的本事?
传言这位新皇手段阴狠毒辣,继位不过短短几日,便将紫夜的兵权,大多数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如今,他有定王府和穆将军府两大强悍势力相助,朝堂上,已是很难再听到对其置疑的声音。
特别是在他直接就下令将大皇子和六皇子两人软禁之后,这朝堂上已经人人自危,惴惴不安,大有草木皆兵的架势。
新皇的手段凌厉,动作宛若雷霆,新政令的推行,亦是举措快捷,将一个老顽固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秦王一点一滴地回忆着这几日让人打探来的消息,对于这位曾经不以为意的病皇子弟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看走了眼!
事实上,他看走眼的,又岂是这一人?
当初寒王兵权在握,他所想的,亦不过是拉拢与利用,何曾想到过,他那样声名狼藉之人,竟然是也能问鼎宝座?
如今再看看这紫夜新皇,肖东逸,不亦是如此?自己当初何曾将他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呢?做不成千雪皇,可是他却成了紫夜的皇帝!不仅如此,想想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就冲着他最新推行的那些政令,也知他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窝囊之辈,根本就是一直在藏拙罢了。
秦王感叹人世无常,曾经自信满满的自己,如今却是只能屈居亲王,当初自己瞧不上眼的两人,一人成了太子,一人成了紫夜新皇。
人生在世,果然就像是一盘棋局,不到最后,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胜是负!
晚宴就此散了。秦王许是因为心情不好,没有饮太多,却已是醉态渐生,由宫人扶着,才上了殿外的软轿,出了宫。
肖东逸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看着屋内来回晃动的灯烛,眸色渐深。
“事情办的如何了?”
“回皇上,一切顺利。这一路上,秦王都是被歌舞所迷,而且,对于您派出去的那位王丽华,他也是甚为宠幸。”
“朕要的不是这个!”肖东烨的声音一冷,眸光微寒。
那黑衣人有些惊惧地,将本就已是极低的头,再压低了三分,“回皇上,所有的官员及侍婢们,对于秦王的态度,都是格外地恭敬,对待秦王,所行的礼数,也是宛若对待一位君主一般。”
肖东逸这才点点头,“告诉王丽华,千万不能插手政事。只要是秦王提及政事,让她千万不可答话,秦王可不是傻子,让她自己将嘴巴管严了,千万不能露出一丝的破绽,若是让他有所察觉,她也就不必再活着了。”
“是,皇上。”
“太上皇现在何处?”
“回皇上,太上皇仍然在穆太妃的宫中,已经有月余了,未曾出来过。不过,仍然是不断有暗卫进出,显然,太上皇还是派人去寻找什么,不过,因为都是太上皇的心腹,而且,皇室暗卫里的规矩甚严,所以,属下并不清楚太上皇在找什么。”
“嗯,太上皇那里,定然是有什么不能言说之事,你们切记,不要打扰到太上皇和穆太妃。”
“是,属下遵旨。”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惴惴不安道,“启禀皇上,那您看,皇后宫中?”
新皇即位,却是并未下旨敕封太后,而是只封了一个穆太妃,皇后未废,却也未曾在太上皇的圣诏中提及只言片语。而肖东逸这里,也是未曾对此表态,仿佛宫中根本就是没了这么个人似的,倒是徒增了几分的悲凉和诡异。
“裴氏?哼!让她好好儿活着。朕自然是还有用处的。”
“是,皇上。属下告退。”
夜色如水,静谥微凉。
肖东逸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在这本就有些柔和的烛光中,一动不动!
双拳微微蜷起,许久,才重重地舒出一口气,眼睑微阖,睫毛微抖,似乎是在强力地隐忍着什么,不愿发泄出来。
“倾城,洛倾城!”
低低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后,肖东逸微微低了头,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眼眸睁开时,已是一片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