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说了什么?”倾城随意地问道,显然已是笃定了洛离已经看过那信函了。
“回小姐,洛大人无非也就是说了一些小姐的近况。不过,并未在信中提及小姐受伤之事,也没有提及小姐搬到了这城外的庄子上。只是有些含蓄地说了,相爷思虑周全,竟然是在苏州为小姐置了产业。”
倾城淡淡笑了,“原来还是为了打探一下虚实呢。你说父亲看了,会有何反应?”
“回小姐,属下不知。”
“你应该是有和父亲联络的法子吧?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一种?”
“回小姐,属下的确是有法子和相爷联系。”洛离对上了她的眸光,只觉得心底一颤,莫名地,心跳竟是加快了几分!而与同时,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小姐的目光太过锐利,比之相爷,怕也是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说,有关我的一切,父亲都知道了?”
“回小姐,相爷都知道了。原本是想着将属下调离的,可是没想到小姐发现了属下的存在,所以相爷便说要属下一切都听小姐的吩咐,至于先前害小姐受伤一事,暂且记下,以后再说。”
倾城点点头,她就说嘛,自己便是再不济,也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什么也不知道?对自己的漠视吗?只怕是未必呢!若是果真如此,又何需派了洛离跟在自己的身边?
“这么说来,我买下了庄子一事,父亲也早就知道了?”这一次,倾城的语气微冷,特别是最后的语调微微上扬,让洛离竟是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属下也是遵照相爷的吩咐办事。还请小姐体谅。”
倾城的眼睛微眯,看向洛离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他的脑子都给看穿了一般!洛离心中忐忑,这位小姐自从醒来之后,便性情大变!也不知是原本就是这等性子,还是因为伤了头,受了刺激,才会如此。
“洛离,我只说一次,以后,该让父亲知道的事,我自然是会让你传达。若是不该让父亲知道的事,你私下传达了。那么,你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洛离吓了一跳,自己若是被小姐嫌弃了,依着相爷的性子,怕是定然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自己可就是真的惨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相爷为何将小姐给安排到了这里吗?
倾城没安生几天,那边儿洛永超果然是又派人来请了。这一次,倾城倒是没有说别的。回到了洛府,倾城一进自己的院子,便明显是发现了有什么不一样,先前自己这院子里可是没有什么名贵花草,也不过就是干干净净,没有杂草罢了,可是今日一进院,映入眼帘的,便是各色的花卉。
于嬷嬷在一旁道,“这是前日,夫人派人送过来的。不过,奴婢听说,这是老爷找了夫人,似乎是还发了一通火,夫人随后就派人从园子里移了些过来。”
倾城点点头,她仍然是有些摸不到头绪,若说是洛永超担心自己的事情会被父亲知道,那为何不早做打算?还有,父亲明明知道自己在这洛府过的不好,又为何没有来信询问?更没有派人在暗中相助?就像是洛离,也不过就是冷眼旁观!这次,若不是自己的读心术厉害,怕是她仍然还是孤立无援的。
稍稍收拾了一下,红燕便面带喜色地进来了,“给小姐请安。奴婢刚刚从前头打听出来,说是老爷刚刚抬了何姨娘为妾室,所以一时高兴,这府里上上下下,也是都打赏了一遍的。小姐这里,听说倒是何姨娘提议重新布置一番的。”
原来如此!哪里是单独对自己示好了,分明就是堂叔新得了美人儿,这心里头舒爽了,所以才念及到了自己这里!倾城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屋子,明显是添了好几件儿好东西来撑门面。倾城心底冷哼一声,若是堂叔知道了其实自己在这府里的一言一行,都早已被人报于了父亲,倒是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倾城到了花厅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垂手立于张氏身侧的美人儿!果然是娇艳如花,就连倾城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众人一一见过礼后,倾城先落了座,接着洛圆圆和洛满满姐妹二人也来了,只不过,看着面色不太高兴。倾城抿唇一笑,一进门,她便知道了这张氏为何会一直板着脸,夫君这个年纪了,却是接二连三的纳妾,哪个女人能受得了?
不多时,便见先前张氏房里头的通房凤钗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薄纱裙,头上戴了一支赤金的宝钗花钿,看上去与普通的丫环不同,却也不会太过显眼儿。看来,在今日的穿着打扮上,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行过礼,张氏自然是少不得要说一些个场面话,凤钗自然是要跪着聆听的。张氏原本想着让她多跪一会儿,不过想着老爷在这儿,自己若是刻意地为难,怕是更让老爷厌了自己,所以,也不过一会儿,便叫了起。
“你现在是府里的姨娘了,再不似从前与人为婢的时候了。一言一行也定是要注意着些。以后,府里上下,就唤你凤姨娘吧。”
凤钗的脸色一白,这是提醒她自己的出身呢!同时,更要命的是,这会儿那凤钗才想起来,自己的卖身契还在夫人的手里头捏着呢。即便是自己抬了妾,按照规矩,主母想要发卖她,那可是轻而易举的!她与何姨娘不同,何姨娘是出身清白人家儿,而且是老爷先轻薄了她,所以,即便何姨娘不是贵妾,那也是良妾的!
“多谢夫人教诲,贱妾记下了。”
倾城往何姨娘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何姨娘便在凤钗的身边儿站了,冲着老爷夫人行了一礼,“老爷,夫人。今日是抬了凤姨娘的大好日子,妾身今日就借着这好日子,向夫人讨个恩典了。”
何姨娘的声音甜美婉约,又是容貌秀丽,洛永超一看到她,心情不由得就是大好,这会儿见她似是有所求的看向了自己,心里头自然是被一种男子的尊严和骄傲给充斥,笑道,“我倒是想听听,你想着向夫人讨什么恩典了?”
张氏皮笑肉不笑道,“是呀,何姨娘有话就直说吧。若是不违反了家里的规矩,我这里,倒是好商量。”
“夫人大度,能容妾身与凤钗妹妹随侍老爷左右。妾身感激不尽!今日既是给了凤钗妹妹一个名分,那妾身就斗胆求夫人再给个恩典,将那卖身契,也一并给了她吧。好歹也是洛府的姨娘了,若是让人知道,她的卖身契在夫人手里头捏着,一来,怕是于咱们洛府的名声不好,二来,也是对夫人的声誉有累!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张氏听了,显些就要气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自己刚刚还在暗示那凤钗小心着些,这会儿了,她就要让自己将卖身契还了她,怎么可能?若是没了这卖身契,虽说是自己仍然可以随意处置她,可是到底还是少了些底气的!
洛永超听了,笑着点头道,“玉儿说的有理。若是让人知道凤姨娘,还只是个卖身的奴婢,的确是有些不成样子。夫人贤慧,不如就全了她吧。”
张氏一听,只觉得这心口上就被什么东西给堵了!气的是一口气提不上来,脸憋的通红!什么叫夫人贤慧?自己若是不给,就说明自己不够贤慧了?老爷这还真是偏心的明显呀!
☆、第十七章 何氏出手!
张氏到底是没能落了老爷的面子,还是将自己手里头的卖身契给拿了出来,看着她那一脸的不甘心,却碍于老爷在场又不得不装大方的样子,倾城看了,是想笑又不能笑,生生憋的脸有些红了!而洛圆圆和洛满满二人,则是直接就气的满脸通红了!
两日后,洛倾城正倚在榻上看书,就见红燕掀了帘子进来,“小姐,刚才奴婢回来时,看到云儿丫头去了何姨娘的院子里了。”
“可是堂婶儿屋子里的那个云儿?”
“回小姐,正是。”红燕近前两步,“小姐,您说是不是那个云儿看到原本同是通房的凤钗被抬了姨娘,所以,她也想着去巴结何姨娘,然后也能当上主子呢?”
“倒是不无这种可能!不过,那个云儿,太老实了些,即便是抬成了姨娘,怕也是斗不过她们这些个人精的!”
红燕似懂非懂道,“小姐,那可还用奴婢去打探一下,云儿找何姨娘去做什么了?”
“不用了!云儿老实,可是老实的人,一旦是受压迫的久了,也会反抗的!而且,一旦反抗起来,则是不要命的那一种!”
“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怎么听不懂呢?”红燕皱眉道。
“你听不懂不要紧,要紧的是有没有用。”倾城唇畔含笑,眼角微微上扬,那抹有些邪魅的妖娆风情出现在了她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的脸上,并是并不让人觉得意外,丝毫没有违和感,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
红燕也不再多问,毕竟主子现在不比从前,心思可是通透了不少,再也不用她们这几个奴婢跟着着急了。
“红燕,想法子,将云儿去了何姨娘那里的事情,透露给堂婶儿院子里的人,说的越神秘越好。”
红燕一愣,可是一旁的于嬷嬷明白了过来,笑道,“小姐这法子好。红燕,还不快去!”
倾城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喃喃道,“今日的天气似乎是有些不妙呢!不知道,晚一些,会不会下雨呢?”
“小姐,可是觉得这屋子里有些闷热了?要不要奴婢让人备些冰镇的果子来?”
“不必了!”倾城闭了眼,想着自己在这洛府十年,受尽了苛待,远在京城的父亲明明知晓一切,为何还将自己留在这里?若说他是无心,又为何派了洛离过来保护自己?微微蹙了眉,洛家,相府,自己对于他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等用过了午膳,倾城刚刚想着小憩一会儿,就见绿莺小跑着进了屋,有些气喘地禀报道,“小姐,夫人院子里出事了。”
“怎么回事?”倾城的声音还有些倦意,显然是正在打瞌睡呢。
“回小姐,听说是夫人院子里头的云儿偷了夫人的首饰,如今正被夫人在院子里头打骂呢!奴婢回来的时候,听人说那云儿被夫人赏了十板子,同时,还要被饿上几日,扣了半年的月钱呢。”说完,绿莺深吸了几口气,这气儿总算是平顺了。
倾城听了,这才有些懒懒地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清亮如泉,声音略哑,“堂婶儿的动作还真是快呢!”话落,轻笑了一声,“何姨娘的人现在可得到了消息?”
“回小姐,应该也是知道了。”
倾城的笑意更深了,只是让人看着,怎么就透着一股子的邪魅,特别是那一双含笑的眸子,明明是极为柔和的眼神,却是让人有一种很犀利,很尖锐,有一种被人看的透透的感觉!
“让人传话给何姨娘,就说是她出手的机会到了。云儿会不会真心地为她效力,老爷会不会真的厌弃了夫人,就全看这一次了。”
于嬷嬷听了,想了一下,“小姐,这事儿,还是奴婢去办吧。”
倾城点点头,不甚在意,翻了个身,又继续躺着假寐了。
洛永超中午在外面用了些酒,回来后,就在何姨娘这里午睡了一觉,醒了,便见屋子里倒是安静,只他一人,略一蹙眉,还没唤人进来侍候,就见有人掀了帘子,何姨娘袅袅婷婷地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了。
“老爷醒了?妾身刚做了一些花茶,正好给老爷解解酒。”说着,动作优雅娴熟地为他斟了一盏茶,并双手奉于他眼前。
“玉儿辛苦了。”先前还因为这房中无人伺候而有些不郁的洛永超,看到自己的爱妾如此贴心,早已是没了半分的不快。
“老爷,刚才妾身听说夫人在院子里头正在责罚云儿。妾身原本想着过去劝一劝的,毕竟那云儿,也算是老爷的人,而且她向来是为人忠厚老实,只是一想到妾身的身分,又担心夫人会多想。所以,便想等老爷醒了,请您过去看看。其实,也不过就是因为夫人丢了些首饰罢了,谁知就那么凑巧,竟然是就摆在了云儿的床头上。”
看着老爷的眉心蹙了一下,何姨娘的面上不显,眸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笑意!
何姨娘说着,又态度恭顺地再为他续了茶,眉眼间满是担忧,“妾身就是担心云儿体弱,听说这几日本就是一直食欲不振,没有什么胃口,今儿前晌还到妾身这里来讨了些酸梅吃呢。说是吃些酸的,才能多用些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洛永超立时便有些急了,爱吃酸的,食欲不振,这分明就是有孕的征兆呀!自己已近不惑之年,若是能在这个时候,还能再得一子,该是何等的欣慰?毕竟,自己目前也就只有一个嫡子,而且还是游学在外,极少在家。若是能再添上一子?
洛永超这样一想,哪里还坐得住?直接就大步往夫人的院子去了,而他身后的何姨娘,则是唇角上翘,眸底里带着淡淡的笑,只是那抹笑,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些许的冰寒之气!让人看了,当真是有些不寒而粟的感觉呢!她身边儿跟着的小丫头,也是吓的缩了缩脖子,这样的姨娘,怎么就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呢?
☆、第十八章 棋高一招!
接下来的一切,几乎就是顺理成章了,洛倾城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等事,自然不是她该插手的。只是倒辛苦了绿莺和红燕,两人来回地跑着,跟她说着那边儿的情势发展。
“小姐,您可真神了!您是怎么知道,老爷就一定会去夫人那儿呢?而且,还真的请了府医过来呢。”绿莺一脸崇拜道。
“请了府医以后呢?”
“回小姐,想不到那云儿竟然是有了身孕了。不过,挨了十板子,这会儿,孩子也没了!那云儿正在屋子里哭的死去活来的呢!何姨娘也刚刚赶过去了。奴婢回来时,两位堂小姐也去了。”
“既然是这样热闹了,那走吧。都去了,唯独咱们不去,也是凭白地让堂婶儿疑心我。”
倾城还没进院子,便听到了有着几分凄惨的哭声,微蹙了蹙眉,什么也没说,便直接往主屋里去了。
“老爷,云儿服侍您也有两年了,何时有过身孕?依妾身看,定然是有人买通了这府医,才故意说是她小产了。老爷,妾身服侍了您二十多年了,您还不信妾身吗?此事,定然是有人在暗中陷害妾身呀!”说着,还低泣了两声,以证明自己的确是委屈了!
洛永超犹豫了,她不是相信张氏的为人,而是知道张氏向来善妒,不然自己也不会为了家宅安宁,一直未曾纳妾。依着张氏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给两个通房有孕的机会?定然是每次都会为她们备下了避子汤。对于这个,洛永超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样一想,又觉得这云儿有孕的事,的确是透着蹊跷了。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何姨娘,看了一眼刚刚进屋的洛倾城,再一垂眸,便故作不解道,“可是老爷,这个云儿,也不过就是一个通房丫头,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本事和胆子去买通府医?”
何姨娘这话,又让洛永超的脸色一沉,这张氏刚才说这个,无非就是影射了何姨娘或者是凤姨娘在背后挑唆着什么,可是看看何姨娘似乎是没有听出张氏话里话外的意思来。何氏刚刚进门,对于这些后宅之事,并不明白,可见其心思单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使了法子去陷害张氏?
洛倾城抬了眸,轻道,“这有何难?堂叔,既然是堂婶儿说是自己是冤枉的,请了外面的大夫来瞧瞧就是。若是一个不成,就请两个。”
洛倾城的话立时便提醒了张氏,而何氏的脸色,则是稍稍暗了暗,一抹惊慌失措的样子飞快地从其脸上滑过。不过,还是被精明的张氏给捕捉到了。
张氏的眼底浮上一层笑意,看来,这事儿显然是与何氏脱不了干系了!想不到这个小贱人竟然是刚刚进门就开始挑拨她与老爷的关系了!好,很好!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氏又低泣了两声,说了些委屈的话,洛永超想想倾城说的也对,便直接派了管家,去苏州城里,请了两名大夫回来。
看着那名大夫被请去了云儿的住处,何氏有些局促不安,张氏则是看到她的样子,更是添了几分的得意!心道,何氏,就这点儿小手段,还妄想与我斗?简直就是愚不可及!这样想着,倒是往倾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于这个堂侄女,她是第一次看着有些顺眼了。
洛永超倒是没有看二人的表情如何,一心只想着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自己好不容易在中年有了子嗣,竟然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直接夭折了!这种原本应该是开怀激动的心情,陡然被失望、愤怒所替代,洛永超的心里,真的是百般复杂。
终于,看到了两位大夫被人领了回来,张氏脸上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这两人都是苏州城里有名的大夫,而且也都是出了名的耿直,再一看何氏的脸色更差了,张氏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兴奋,很快就能将这个小贱人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了!哼!跟我斗,何氏,你注定就是死路一条!
“如何了?”
“回大人,那位姑娘的确是才刚刚小产了。”
“什么?”最先发出声音的,是张氏,“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服下了避子汤!怎么会?”
两名大夫如何不明白这高门大户中的一些个争宠的手段?低了头,谁也不说话。
何姨娘也是一脸的惊异之色,有些纳闷儿道,“怎么回事?当真有孕了?那可知道有多久了?”
“这,”那两位大夫迟疑了一下,“回大人,因为已经小产了,从脉相上看,实在是看不出究竟是有多久了。”
张氏的脸色煞白,“怎么可能?不会的!不应该呀!”
何姨娘连忙上前扶了她,“夫人别急!您也不是故意的。这要怪就怪云儿自己不知道小日子没来,就是有孕了。夫人惩治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若是知道她有孕了,又怎么会下此狠手?”
张氏一听,嘴唇都气得是直哆嗦,这个何氏,摆明了就是不让自己好过了!这个节骨眼儿,提什么惩治之事呀?这分明就是在故意提醒老爷,这云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给打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