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看了眼元媛,把她的惊愕尽收眼底,然后方苦笑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这位庄王府的世子可以如此嚣张放浪,连王爷的传唤都不理会了吧?”
元媛咳了一声,收了面上的震惊形容,旋即微皱眉头道:“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救驾,而且是救了皇上太后和这么多人,这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功劳。但我不明白,若说这位世子是因为当年有奇遇所以救了皇上太后,但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该笑傲山林的,怎可能还回庄亲王府去做世子?”
王妃笑道:“你以为他愿意回去?当日都是蒙着面的。若非在打斗中被贼匪扯破了衣裳,露出肩头胎记,还没人能认出他呢。说起来这孩子虽然桀骜不驯,但却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最起码他还是顾念着自己是皇族子弟,才敢以身犯险。我后来听云轩说,当日救了他的是一个江湖奇人,在江湖中也有很大的势力,本来云端都被定为那个势力的接班人了。结果就因为他祖母和母亲以死挽留,他不得已只好重新认祖归宗,接受了世子的身份,于是这接班人的位子也丢了。”
元媛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大概萧云端能如此嚣张还活的自在,和他身后的这个大势力也有一些关系。毕竟虽然不再可能去竞争掌门人之类的,但未来掌门人可是他的师兄弟。江湖从来都是自成一个世界,这是萧云轩亲自说过的。
“既然这样,这位世子也着实是个人物,更不该看上芳莲了,芳莲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更是为了家计卖入王府,也不会半点的功夫,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世子都不该作出这种决定啊。”元媛眉头皱的更紧了,对于这种情况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妃换了个姿势倚着,叹气道:“云端过去失踪那段日子里,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都干了什么,也许芳莲便是那时候和他认识也未可知。只是这个小子,唉……”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叹气道:“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性子乖张,除了皇上之外,就连他老子也禁管不了,如此一来,这事情倒是当真麻烦。”
元媛心中一凛,听出了王妃话语中的暗示之意,连忙道:“王妃的意思是,庄亲王府拿他们的世子没办法,很有可能对芳莲?”余下的话她没说,但她相信王妃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王妃蹙着眉头道:“也难说,庄亲王府倒不是这般冷酷的人家,只是……唉,事关一个世子,未来的亲王的婚姻大事,那小子这些年做的出格事也不少,但好歹总算有皇上压着,倒也没翻起多大浪花。可如今就不一样了,让一个出身下贱的奴婢去做将来的亲王妃,这……这定然会招惹天下人耻笑,即便我认了芳莲为干女儿,但她从前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瞒过人去?”
王妃说到这里,也皱着眉摇头,喃喃道:“不可行啊,皇上是最看重这些的了,若非你有红薯这份天大功劳,这辈子只怕生了儿女,也未必能做上侧妃,如今一个奴婢,竟然要做王妃,不可能,皇上不会答应的。”
元媛听了这番话,心中有些感动,知道王妃也是替自己和芳莲考虑过,虽然这里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萧云端不好惹,但总归她没有循着大宅门女人的想法,第一个解决之道就是在想怎么除了芳莲,这让元媛十分欣慰,便安慰道:“王妃也休要苦恼了,看芳莲的样子,也是知道这其中利害,不然岂不早就心花怒放了?既如此,我们倒是在这里静观其变为好。我就不信了,堂堂世子,还能每天跑到嫂子院外堵人不成?您不是说皇上还能禁管得住他吗?这就好,谅他不敢太胡来。”
王妃苦笑道:“真真是万没想到能惹出这么档子事来,唉,我们平日里,都是不提这个惊世骇俗的世子,谁知临了临了,竟然是我敏亲王府现出了这么个烫手山芋。你或许还不知道,只因为他那身份特殊,便是皇子们和太子,还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呢。”
106章
元媛心下了然,这萧云端虽然是皇室一个耻辱性的存在,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实力说话,因此皇子们即便不屑于和他结交,但也万万不肯得罪于他。也所以,萧云端之前才会说出“要去找萧云轩讨要芳莲”之类的狂妄话。
这时街上就传来梆子声,元媛便道:“娘娘,夜深了,我这便回去吧,想必王爷也着急知道事情的经过呢,芳莲那里,我去看看她能不能说什么,若有消息,明儿早上再来您这里禀报。”
王妃点点头。于是元媛出来。待回到香尘院,亲自去看了看芳莲,却见她仍是木雕泥胎一般,只缩在炕上,一声儿也不言语。即便元媛和她说话,眼珠子也只是动了动,眼泪源源不绝掉下来,却只是不肯说话。
元媛叹了口气,知道芳莲现在的境地十分危险,倒很像是现代心理学当中所说的将自己封闭起来的行为。她心想着这事儿重大,得抽空让人去打听打听她父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成,不然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一头雾水,便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因第二天就派了人去康源城,却未料不到晌午,那萧云端就又过来了。这一次他总算还顾忌着敏亲王,先去拜见了老王爷和王妃,却又亲自提了要讨芳莲的事,只把老王爷气的面沉如水,着实不客气的训斥了一顿。但萧云端只是笑嘻嘻的,根本不往心里去,只说芳莲自己是势在必得,求伯父伯母疼惜自己。
这般的无赖行径,真真连敏亲王和王妃都头疼。敏亲王的意思,便是将府中这个惹祸的丫头给送回到庄子上,以后眼不见心不烦,那萧云端也不至于过来鸹噪自己,也不至带累了敏亲王府的名声。然而王妃却皱眉劝道:“哪有这般简单的事?若真打发回庄子,也不难,可如今还在我们府中,云端便毫无顾忌来讨要,真打发回去,可不方便了他?把人劫也劫走了,到时强娶民女这种事真干出来,只怕又是天大的笑话,整个皇族的脸都丢干净了。王爷不是不知道,庄亲王他们管不住这个儿子的。”
老王爷听王妃说的有道理,也急了,恨恨道:“叫你说怎么办好?要不然,速速找个小子配给那丫头,让他们这两日就完婚,断了那臭小子的念想。”一边说一边烦躁的挥手。
王妃温言道:“王爷真是关心则乱,你要真悄悄把芳莲配了人,怕王府都能被那臭小子给掀了盖,如今云轩不在府里,他认识的那些能人异士谁能请得来呢?便连江先生,不也都是跟着去了边疆吗?更何况,你觉得你那侄子能是重视这些的人?我看倒是未必,芳莲匆匆嫁了人,他说不准能把那倒霉丈夫给抓着扔出十里地去,到时不单单是强娶民女了,还是强娶一个有夫之妇,这人岂不是更丢的大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那要怎么办?你也知道,我今天说了他,根本就不听,别妄想着以后王府能撵出去这个混账东西。”老王爷气急的一拍桌子。却听王妃叹气道:“不管怎样,都已经惹了,如今也只有先耐着性子,看看事情到底怎样发展了,元媛不是糊涂人,点子又多,说不定真能想出一个什么解决之道来,这岂不好?就真的弄不好,我们再用这些极端的法子也不迟。连皇上和皇子们还对那混小子忌讳着呢,咱们何苦往上撞?”
“便依你吧。”王爷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样,因此颓然坐下,叹了口气恨恨道:“真不知我萧氏皇族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一世竟出了这么个孽障来。”他说完,王妃也松了口气,心中却道得让元媛想个办法把这事情解决了,不然她就有心想保住自己的丫鬟也不能够。
这其中的利害元媛何尝不知道。只是芳莲从那天起就似变了一个人般,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的活泼性格,一天也不肯说两句话。听见萧云端来了就缩回自己房间,任人怎么喊叫也不出去。元媛舀这世子毫无办法,那去寻她父母的人回来,也说那爹娘听了这事儿,就傻了似的,怎们问也不肯开口说话,最后只是跪着求他回来找元媛,万万不能让元媛把芳莲许给萧云端,其他什么也不肯说。把元媛弄得一个头变成两三个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萧云轩从边关寄回来的信。
其实信里也没写什么,无非是报个平安,然后让元媛保重等语,受家教所影响,虽然闺房中偶尔有些亲密玩笑举动,但这封家书却是中规中矩,半点浪漫也没有,不要说和现代那些声情并茂的情书相比,就是和古代的家书比,也够严肃的。
但不管怎么说,爱人在边疆一切都好,这实在要算这么些天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元媛捧着那书信看了好几遍,犹觉不足,好容易恋恋不舍放下信笺,刚刚提起笔来要给萧云轩写一封回信,就见门帘一挑,芳莲走了进来。
虽然这几天芳莲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元媛却还是没习惯,因见她进来,就叹气道:“真不知你是怎么了,以往那些泼辣性子都去了哪里?也不知当日是谁说我若受了郡王妃欺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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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莲紧咬着嘴唇,面色有些苍白,却仍是不说话,只把茶盘糕点放在元媛桌上。元媛看着她那个样子,刚刚的好心情瞬间冷却,提笔也写不下去,只好放了笔,无奈道:“我还记得当日在庄子上,你因为芳龄配给了小九儿,就不高兴,以前你有攀高枝的心,也不过是想着给那些大户人家公子做个小妾而已。说实话,我本以为以你的性子,庄亲王世子来求亲,你会高兴开心,虽然我知道这里的凶险,但以你,未必看得出来,因何这一次竟真的能舀定主意,死也不肯攀这根高枝呢?”
这算是闲话家常了,元媛期望用这种略带好奇的问询来打开芳莲的戒备。观察间也发现芳莲的确有些意动,可惜转瞬间,眼里的那点神采和委屈就又消失干净,仍是死咬着嘴唇不开口。向元媛行了一个礼就要退下。
元媛叹了口气,心里更增烦恼,眼看芳莲的身影已到了门边,忽听院中一声朗笑:“嫂嫂,小弟不请而至,还望嫂嫂见谅了,实在是这么多日子也没等到个准信儿,嫂嫂难道真要让弟弟去边疆找我云轩哥哥做主不成?”
刚刚在芳莲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这阴魂不散的萧云端又跑了过来。元媛心里这个气啊,一时间站起身,就在屋内冷冷道:“世子何必来鸹噪我,又舀你哥哥来威胁,这王府现就有做主的人,你便去找王爷王妃,只要他们肯发话,我就有心留人也留不住。一个小叔,每天不务正业总来这里,你自己名声不好听也就罢了,为何就不蘀人想想?”
萧云端无赖笑道:“嫂嫂放心,这京城中,我的名声也传开了,便连伯父伯母也知道的,人只会说我不懂规矩,万不会对嫂嫂横加指责。只是我这人从来就这样,耐心也有限,嫂子且莫总拖下去,不然说不定我哪天一冲动,也就不等你给人了。”
“难道你堂堂世子,竟还要硬抢不成?”元媛心中愈发怒不可遏,这萧云端实在太混蛋了。
“那也说不定,反正我身上恶名不少,也不差这一个。若非是怕惊到嫂嫂,日后云轩哥哥来找我算账,我也早就动手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说。”萧云端仍是笑嘻嘻的语气,只是言语中却也透露出不耐之意。
“这个混账。”元媛气的咬牙切齿,身子都有些发颤了。因此也没发现门边芳莲也是浑身颤抖的厉害,正想狠狠骂那无耻之徒几句,忽见芳莲回转身来,一把抓起她素日放在笸箩中的剪刀便冲了出去。
“芳莲,你要干什么?”元媛大吃一惊。忙跟着芳莲奔出来,彼时芳草浣娘等人也被她这一声惊到,都从房里跑出来,却是及不上芳莲的速度,一时间跑到游廊里,早见芳莲舀剪刀横在脖子上,一步步向着那萧云端走过去。
“芳莲,别做傻事。”元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之前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对萧云端这样的纠缠实在忍受不下去了,这时候的芳莲,明显恢复了以往那份彪悍性子,一张脸上满布着倔强冷冽之色,看向萧云端的眼中好似燃烧着两团火。
“小……小芸……”
看着突然凛冽起来的芳莲,萧云端竟然出人意料的露出了一抹犹豫之色,然后他好像吞了口口水,脚步也向后退了开去。
小芸?元媛和浣娘等人对视一眼,旋即释然,芳莲是到了庄子上时起的名字,这个小芸想必就是她来庄子之前的名字。
“萧云端,你还想怎样?你还想把我逼的怎样?难道非要我爹娘也都死了你才甘心?要是这样,行,我现在就杀了自己,我用我的命换我爹娘的命行不行?”芳莲此时一改这几日的懦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她这样一个性格本就泼辣的女子。
“小芸,误会,是误会,你放心,叔叔婶婶不会有事,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别听我师傅的,这个我摆得平,摆得平……”萧云轩咳了两声,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又悄悄向后退了两步。
“那就等你摆平了再说,在此之前,你若再敢来纠缠我,我就杀了自己,即便一时间不能得手,还有一辈子,你清楚我的性子,我没办法杀你,但我总可以杀了自己,你不信就试试看。”芳莲一字一句的道,话语里的彪悍凛冽向所有围观的仆人们现场演示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面对似乎豁出一切的芳莲,萧云端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双眼紧紧注视着芳莲,好半晌才轻轻一笑,沉声道:“我的小芸……终归是回来了。”他说完,不等芳莲再发飙,就重重的一点头,一字字道:“既然小芸你
提出了条件,那我就去完成它,到时候我必然三媒六聘,以正妻之礼待你,你……等着我。”
“我现在不是小芸,主子给的名字,叫芳莲。而你,是庄亲王府的世子,未来的亲王,你要以正妻之礼娶我?”芳莲嘴角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缓缓摇头道:“这些我不管,只要你不连累我爹娘兄弟,我随你怎么做。不然,即使你混蛋到家,以我亲人的性命相挟,我也不过是立刻结果了自己,反正终归是个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小芸,哦,莲儿你放心,我也不是过去那个懵懂少年了,这一次,我必然不让你家人和你再受苦楚。”萧云端说完,目光忽然转到元媛身上,抱拳道:“既然莲儿如此说,小弟就把莲儿托付给嫂嫂了,只待这些缠身俗事解决明白,再来嫂子这里接人。”
事情的急转直下让元媛等人只能微张嘴目送着萧云端的背影,一时间谁都没回过神来。便在此时,只听“吧嗒”一声,众人回神一看,原来却是芳莲手中的剪刀落了地,接着她整个人都虚脱似的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