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厉的吹刮着,像是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吹得脸生生的疼。
马蹄声,响破天际,从黑夜到白天,再从白天到黑夜,不曾停息过。
马蹄过处,扬起阵阵沙尘,马儿跑出了许远,沙尘都不曾落下,可见,马儿奔跑的速度之快。
从浩连国绝仙崖抄近道到封国丰都,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三天三夜的路程。
但,南宫翊却只用了一天两夜,就赶到了。
他踏着夜色出发,来到丰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深夜。
心急如焚的他,一路上换了几匹马,几乎不曾合过眼,连吃喝都是随意解决的。
在药池中泡了数日,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流血,只是,皮肤却比原来更加脆弱了,这一路赶来,风沙将他白皙如玉的脸吹得粗糙了许多,一向如水般娇嫩的双唇也干裂了,整个人都沧桑了。
进了丰都城,他马不停蹄的直奔皇宫。
来的匆忙,他未曾告诉任何人,单枪匹马的赶来,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皇宫里,苏浅陌突然失踪,已经让风影急的团团转。
欧阳锦已经醒来,得知苏浅陌来了,却因为出去洗澡而不知所踪,当即脸色苍白,挣扎着起身道,“她一定是去那里了,一定是……”
那天他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问他哪里能洗澡,他当时心中惦记着那个密室,本能的说了宫殿后面,假山,温泉几个字。
本以为他是在做梦,苏浅陌远在浩连国,如何会出现在他身边呢?
没想到一醒来就得知这样的消息,他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自己。若是苏浅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哪里?”风影已经两天没睡,双眼满是血丝,一向爱干净的他,下巴也长出了薄薄的胡渣,看起来有些狼狈。
那天苏浅陌说要去沐浴,他就在房间里等她回来,等了两个时辰,都深夜了,她还是没回来,风影着急了,当即就在周围寻找了起来。
这两天来,他和南风将整个皇宫都找遍了,却完全找不到苏浅陌的消息。不仅是苏浅陌,连跟着苏浅陌一起去的南希也不知所踪了。
风影第一次感到着急,感到害怕,感到慌张。
心中不止一次责怪自己,当初为何要赶她走呢?若是不嫌弃她脏,不赶她去洗澡,她就不会离开,就不会失踪了。
欧阳锦咬着嘴唇,道,“在锦绣宫后面的怡泉宫。”
怡泉宫原是皇帝为皇后修建的温泉宫殿,欧阳锦的生母郑皇后身体比较特殊,喜欢泡温泉水,否则就会不舒服,为了方便郑皇后沐浴,皇帝将宫中一处废弃的温泉池修建好,并建了一座漂亮的宫殿,让皇后可以放心的沐浴和休息。
当年这事也曾在民间广泛流传,人们纷纷赞扬封国皇帝对皇后一片深情,宠爱无限。
但谁都没有想到,某一天,那位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和高高在上的皇帝,会被人关在他们最喜欢的温泉假山下面,不见天日。
说到怡泉宫,欧阳锦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咬着牙,情绪激动,“一定是的,咱们快点去找她,要是被太子抓到,陌儿会有危险。”
“后面?”南风蹙眉道,“在下去了那边几次,只觉得守卫特别森严,几次想进去看看都闯不进去,小姐如何会在那里?”
苏浅陌的武功不算太高,他都闯不过去,苏浅陌如何能进去呢?
“怕是陌儿惊动了那里面的人,守卫又加强了你才进不去。”欧阳锦起身,不慎牵动了伤口,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风影蹙眉道,“你伤没好,还是别去了,我跟南风去看看。”
欧阳锦摇头道,“不,我要去,我要去,我早就该去了。”为了找一个万全的计划,他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他一直隐忍着,只是不想打草惊蛇,生怕欧阳燊会丧心病狂发起疯来。
但是如今不仅是他的父母在里面,连苏浅陌也……他等不下去了,哪怕今日去了会死在那里,他也一定要见到苏浅陌。
风影见欧阳锦这么固执,不爱多话的他却多说了一句,“你去了只会连累我们。”
欧阳锦的脸色一变,咬着牙道,“我保证不会拖累你们。”他的眼神坚决,语气肯定,不容拒绝。
风影眨了眨眼睛,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南风转身走出了房间,飞快的朝着宫殿后面的密林飞去。
欧阳锦唤出他的暗卫,让暗卫带着他,也飞快的跟了上去。整个锦绣宫,变得空荡荡的,到处充斥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气氛紧张,不安。
没有人看到,在欧阳锦和风影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风一般的朝着后面飞射而去了。
……
密室里点着几支蜡烛,光线昏暗。
苏浅陌拿了刀子就要割破手腕,却见郑皇后蹙眉道,“孩子,你真的要放血吗?你会不会被骗了?万一流了很多血,石头却没有反应怎么办?”
苏浅陌抬眸,轻笑道,“没事,不会的大婶,小三儿不会骗我的。”她说的这么干脆,这么自信,仿佛真的就是这样一般,丝毫没有怀疑,让夏瑾煜也被感动了。
这个死女人,平时总是气死人,但关键时刻却很义气,而且一旦相信了谁,就不会随便怀疑。哪怕自己只是石头,哪怕大家都不相信自己的存在,她却始终相信,而且始终不曾放弃他。
这一刻,夏瑾煜心中的感触很多。
其实刚刚在听到郑皇后和欧阳燊对话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排山倒海了。
当初,他也曾想过要跟欧阳燊一样,将父皇踢下皇位,将那把椅子抢过来。他也觉得,父皇不爱他,父皇把所有好的一切都给了太子,他什么都没有,甚至不愿正眼看自己。他心中是有怨恨的,也正是因为怨恨,才会一直谋划着。
但他其实也一直在渴望被爱,尤其是父皇的爱和关注,虽然他知道那是很奢侈的东西。
人总是如此,唯有自己绝望的时候,才会明白,有些事情太过固执了,本身就是一个错。
他曾经收拢了很多人心,一直想要伺机而动,但一直失败,让他很是沮丧。此刻他却非常庆幸,庆幸自己一直是个失败者,否则,他怕是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中。
看着苏浅陌割破了手腕,鲜红的血,哗啦啦的流进了她身边的大碗里,夏瑾煜突然有些心疼了。
做人的时候他都不曾为谁心疼过,如今变成了一个硬邦邦的石头,他却为一个女人心疼了。说来也是可笑。
夏瑾煜深深的看着苏浅陌,她白净的小脸,专注的表情,认真的眼神,竟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