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女儿没定亲的也只有一个明洛了,明洛上辈子嫁了个武官,虽不知为何年纪大她许多,可明洛嫁过去就是当家太太,还生养了一串孩子,回娘家来的声气都不一样。
她来看望明潼的时候不曾显怀,却听说肚里又有一个了,也怪道她能把明湘挤兑的没地儿站去,看着明湘的样子,就知道在婆家并不好过。
既是能生的,就更不能进宫,赔进去一个女儿,还能捞得出来,真还为太子生下孩子来还怎么扯得清,依着颜连章的性子,真个有子,他只怕一头就往火坑里头跳了,那个薛宝林也得亏是死了,若是不死,她又有个儿子,薛家还不定怎么倒霉。
明潼此时再回想过去,也知道她呆在冷宫那些年,外头颜家定不好过,若不是大姐夫成了赢家,颜家是板上钉钉的后族,且还不知如何落魄。
上来的新皇不论是哪一位,只想着颜家是太子那一系的,怎么会不清算,更何况颜连章还帮着太子办了那许多事,他的手可不干净。
这回办宴算是顺了郑衍的意,哄了婆婆又哄了郑衍,还卖了个好给小姑,可她想的却是好好看看这些人家里头,有些哪往后会跟谋逆案扯上关系的,此时开始断起来,过得三年五载,也不至叫人翻出旧帐来。
明潼还不曾把郑衍当作丈夫看待,两个原也并不熟悉,性情脾气明潼自家有一半是装的,郑衍难道不是,得日子久了,才能看得出本性来,若他是个能成事的,总也能帮手一二,若是个不能成事的,便指望不要拖了后腿就好。
明潼便没见过郑家的帐册,也能估算得一二出来。才刚办的一场婚事,问宴上菜色排场,再看看外头送进来的礼,约摸知道郑家办的这场喜事,不仅没亏,只怕还小赚了些。
这些个礼郑夫人全收到公库里头去了,除开几样花色衬头的座屏玉雕抬到明潼房里来,那些个金银缎子,明潼一样也没见着,叫郑夫人留到库里了,预备着给自个儿的女儿出嫁用。
单只看着这个,就晓得郑家如何了,那里头可还有颜家亲戚朋友给的礼金,颜连章那些个旧友,前头九十九步都走了,哪里还差这一哆嗦,拿托盘儿送了进来,上头盖着红色剪纸的双喜字,连这个都捎手拿进去了,明潼心底冷笑,总有她吐出来的一日。
郑家的花销确也多,抬出来的礼也算给明潼作了脸,她这才按捺住了,只装着不知,这回办事列出条框来,郑夫人支出银子来的,她就办了,支不出银子的,她便用旁的替了,郑夫人便只当她听懂规矩,不敢逆着来。
可她才进门,总不好示意她拿出银子来补贴,她身边的婆子却也说过两句,明潼却直皱了眉:“万不能这么办的,太太说了过奢,怎么好逆了太太的意思。”
堵得郑夫人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跟着去了庄子上头,见她竟把事儿办圆了,倒有些诧异,再看自家女儿,那便真是差得远了。
这回来的,明潼粗粗一看,倒有一半儿是失势人家出来的,定远伯家好歹凭着祖上传下来的丹书铁券活了一命,可宅子却叫收了去,家都抄了,余下这么些个人,全靠着祭田过活,家里的妾全卖了个干净,一家子躲到庄头上去,连着女儿都送于人作妾了。
树倒猢狲散,这会儿一个个干净漂亮的世家子,骑马弯弓,奔在草场上玩乐,射柳还不足,还玩起马球来,挥了杆子,那马皮扎的球差点儿打到台上来。
那人也是故意,打着马就过来了,往帐子里头一扫,这才拿了球奔过去,等过得会儿,那球又叫打了过来,这回来的又是另一个人了,这是变着法儿的看小娘子,郑辰拿袖子掩得口去,等上回那个再来,她便忍不得了:“你这准头也太差了些。”
那个儿郎听得这话又策马回去,不一时连进三球,冲着这头摇一摇马杆子,郑辰满面羞意,明潼瞧在心里,着了丫头去打听这是哪一家的。
明湘明沅是坐在后头的,吹开了帘子也见不着她们的人,明洛便坐的远些,明芃却懒懒靠在后头,半点儿打不起精神来。
梅季明确是回了陇西的,还给明芃寄了一封信来,上头只有八个字儿“山水为家,闲云为冢。”明芃一接着信就泪似雨下,梅氏只当是小儿女传情,并不曾拆开来看过,等见着这八个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等梅家派了人来,这才知道梅季明跑了,跑之前确是斩钉截铁的说过,过二年就回来娶了明芃。
许氏的信比梅季明的船还更早到家,他是破了冰才上路的,路上绕了几处玩山转水,到家时可不就晚了,等他一进家门,就被他几个哥哥给按住了,这回家里的老人不再惯着他了,把他跟明芃定亲的事告诉了他。
梅季明先是一呆,接着又甩袖子,他心里明白的,却又觉得这且不是大事,总归是一道长大的表妹,娶就娶了,可等他点了头,家里人告诉他过一年就要娶进门,他便怎么也不肯了。
口口声声说着还未到外头去看尽山水,家里人只当他看不中明芃,好言劝他不听,便说若不成赶紧退亲,可梅季明却又反口了。
连番逼问他时,他又点头肯娶的,还说旁的他也瞧不上,就要娶明芃,可什么时候娶,却得他说了算,气的他爹拿出藤条狠狠抽他一回,打的他皮开肉绽,趴在藤床上一个月不曾下得床。
梅季明是家里最小的男孩儿,自小到大最受宠爱的,又是养在梅老太太跟前的,哪个敢碰他一下,他叫这一打越发无赖起来,说总要他坐船去迎亲,再逼了他,夜里跳船走。
这回却无人依他了,只把东西装好,叫哥哥们押了他,立时就往金陵去迎娶,只怕夜长梦多,总归他待明芃是真有情意在的,若叫他出去野上两年,这个儿子还不定回不回来了。
梅季明打小就是个驴性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会儿犯了驴脾气,越是要他立时娶,他越是不肯,夜里跑出去了,一跑就出了陇西,派出去追,哪里还能看得见影子。
除了梅氏明芃,颜家且还无人知道,倒是明蓁拉了妹妹问道:“你若此时反口,哪里还愁嫁的。”
可明芃夜里流泪暗恨,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她,听见姐姐叫母亲回了这门亲事,趴在明蓁身上便哭:“他与我约定的,既定下两年了,我怎么也要等他。”
明蓁看妹妹哭成这样模样,知道她打小就想嫁给梅季明,梅季明也并非不肯娶她,可两年七百多个日子,若是他变了卦又如何。
“若是表哥不遵两年之约,我便再嫁他人,绝不饶他。”嘴里说着狠话,心里却还是念着他,她此番住在王府里头,也早早就做起端午节的荷包来,也不知道心上人在何处,打得一个个同心结,摆了满满一匣子。
她本不欲来的,明蓁却定要送了她出来散散心,若是能有别个看中的,就此住了梅家这门亲才好,苦口婆心该说的都说尽了,可嘴里说出泡来,到明芃这儿也抵不过心甘情愿四个字,她甘心等他,两年怕得什么,他既说了,总会回来娶她的。
明沅见明芃一个人坐着,捎手拉了拉她的袖子:“二姐姐这个荷包真是精细,可是内造?”明芃点点头:“是姐姐身边的嬷嬷给裁的。”
明湘明沅便又拿出自个儿的来,同她的比对一番,看上头绣的五毒,又打开包袋儿看里头的香料:“这跟我们府里的倒不一样。”
“这是梅家的方子,里头得加些冰片麝香,再拿排草甘松压一压。”明芃说得两句话,还只没心绪,明沅便拿了三个粽子,说解粽叶儿比长短。
明湘拿着的是板栗粽,明沅拿着的是蜜饯粽,明芃拿的是火腿粽,她比原来瘦得许多,拿着也并怎么吃,咬得几口,咽不下去。
“二姐姐必是在王府里吃多了。”明沅说得这句,剥了个枇杷给她,明芃晓得不能如此,冲她笑一笑,这才抬头看看马球:“王府里头也有这么一块空地,便是打马用的,大姐夫常在上头跑马,姐姐就在边上等着,等下了场,再拿毛巾子给他。”
她一开口,几个小姑娘都看了过来,成王夫妻情深,无人不知的,此番听见明芃说了,各各都想着自家要嫁的人,连明湘都抿得唇儿,明洛往明沅身边一挨,剖开半个石榴给她:“你给纪表哥做了什么没有?”
☆、第210章 糟小黄鱼儿
在外头明洛同明湘两个倒瞧不出不和来,若不是这样,纪氏早早就敲打了她们,既然大面儿上过得去,那私底下如何也就由着她们去。
明洛往明沅身边一坐,明湘便递了块五毒饼过去,明洛笑盈盈接了咬上一口,搁到碟子上,把自家跟前的鲜樱桃往明湘那边推。
明沅早早就开始做起五毒荷包来,给家里兄弟姊妹的不算,还有一份是给纪舜英的,这个荷包做的尤为用心,光想也知道黄氏是不会为着纪舜英预备这些东西的。
沣哥儿开院住到前头去了,纪氏把给他理院子调派人手的事儿,交给了明沅,明沅往前去一回,看着屋子虽不大,却胜在两边都嵌得玻璃,很是敞亮,便把沣哥儿喜欢的那幅山水屏给搬了过来。
床帐褥子都是新晒过的,屋子也开窗通风换气,为着端午蛇虫现,还撒得一圈儿雄黄粉,又在屋子里熏得几回艾草,窗子上的细纱也都换过新的。
她经过这一回,便想着纪舜英在外头也是一样,住在书院里,身边就跟着两个小僮儿,总有不到的地方,纪氏叫她写礼单子,她便把想着都添上去,除了吃食外又给纪舜英作得一身青竹袍儿。
纪舜英也不巴巴的送了麻绳子来,他写得一张纸上传进来,纪氏睁只眼闭只眼,这东西就到了明沅的手里,按着上边的尺码,再给他放宽两寸,倒是回回都合他的心意。
采茵采苓两个事儿办的多了,给沣哥儿备下的,先还问一声明沅,要不要给表少爷备下,等看见明沅来者不拒,便干脆不问了,磨药粉装香袋的时候,都多做一份儿,摆好了再往礼单子上添。
白芷川芎芩草甘松七八样药材磨了粉装了一瓶子,还有雄黄粉冰片粉,做得几个小袋儿,有双鱼的有梅花的,专给他压帐子用。
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好,这边一匣子一匣子装好了,给纪氏过目的时候,纪氏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可了不得,倒不知道我们六丫头这样能干。”
能想的都想到的,从早上睁眼到晚上睡觉,端午要用的色色都齐备下来,明沅笑一笑:“我是看着太太这头备下什么就也学着样儿预备下了。”
纪氏拉了她,摸摸她的手:“今岁的生日该办一办的。”十岁整生日,明湘明洛都不曾大办,到得明沅这里,纪氏却想给她办一办,明沅赶紧摇头:“我怎么好越过姐姐们去的。”
连着明潼那会儿也不曾办,她就更不能办了,哪知道纪氏却是一笑:“你是你,她们是她们。”就把这事儿定了下来,明沅看一眼喜姑姑,见喜姑姑脸色无异,便知是事出有因的,果然纪氏又道:“把寻常来往的几家姑娘都请了来,再叫上一场戏,算是正经的作生日。”
明沅这下应了:“那我可得跟太太讨彩头。”纪氏伸手一把掐了她的脸,明沅嘴里哎哎出声,把纪氏逗笑了:“彩头再少不了你的。”
纪氏应下澄哥儿婚事再拖一年,可赵静贞却十三了,不给赵家一个准话,他们又怎么肯等,澄哥儿这是打定了主意,婚事上头就听了纪氏的,纪氏便也想着,叫两边能远远看上一眼,或叫明沅明洛几个陪着打一照面,能说得两句话便更好,彼此觉得好了,等这一年才能心甘情愿,若实是无缘的,也不能强留下人家姑娘来。
好容易澄哥儿中了童生试,眼看着能定下来了,偏又生了波折,纪氏心里叹息,还拎了那件袍子:“针线倒是越发好了,这一身倒是衬了舜英的。”说着点点她:“给老太太的点心可蒸了没有?”
明沅一点头:“蒸着了,连着给外祖母的也一并做好了。”这说的外祖母可不是纪氏的后母小胡氏,而是黄氏的婆婆曾氏,明沅是专炒了素肉松出来装在罐子里头送回去的。
只一回明沅就看出来了,她说是茹素的,可吃的素菜却样样都讲究,那一桌子素,不是外头专做素斋的,等闲且办不出来,于曾氏不过一顿早饭,便是老太太那里吃的也并不差什么了。
黄氏这个婆婆怕是十分难缠的,明沅如今有了天然优势,怎么不赶着讨好,素肉松是拿豆渣炒出来的,吃口自然不比真肉,却总有那么几分意思在,曾氏便不觉得好吃,为着膈应儿媳妇也能夸出十七八朵花来。
黄氏再气也是无法,明沅回回做了送去,黄氏那儿总没有好话,送东西的婆子是打纪氏这儿派过去的,就是纪家跟出来的老人,黄氏是想扣下也不能够,只说得些个酸话,再把东西送去。
纪氏冲着明沅点点头:“你一向妥当的,我再不忧心,你看看可要给明漪捎些什么去?”这会儿颜连章早到了江州,连着那头出的好丝都送了一百捆来了,叫纪氏拿出去织缎子,正好给几个女儿添妆。
明沅给明漪作了件小娃骑鱼的肚兜,还拿五彩丝绳给她做了长命缕,俱是给她端午这天戴的,纪氏这头也有东西要赏给苏姨娘,一道发船,先去锡州再到江州,正好载了节礼再送回来。
纪舜英接着东西的时候,人正在书院里,他一个人住在小院里,还不如住在书院中,青松绿竹也都惯了的,一旬日往回收拾些衣裳,再把脏了的送回去浆酒,纪长福这差事领得松快,他也有年纪了,在往宅门里头听差,骨头也使不动。
到得节前纪家的东西还没送来,颜家的又先到了,这也成了惯例,黄氏是当家主母,她那边拖上两日,这头可不就晚上三四日了。
礼盒一到,纪长福先切了一个咸鸭蛋下酒,叫他浑家嗔一声:“还没给哥儿送去呢。”纪舜英光身一个,也吃用不得这许多东西,倒有一半儿是给他们吃的,可还没送去先动了,叫人看见可不好:“青松绿竹那两个嘴巴最尖,瞧见了可不得说。”
这回天儿晴,又急赶着往江州再送下一趟的礼,抬礼来的人只略坐坐就走了,纪长福挥得手:“哪儿能,算日子也是明儿才来的。”
他浑家长福婶伸了指头戳他一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大的黄鱼,可不得蒸两条送过去,这小的,咱们留下一半儿,一半儿拿酒糟了送去也好。”说着啧得一声:“说不得哥儿就是举人老人,这会儿待他尽心些没错。”
纪长福滋溜一口酒,拿筷子沾点儿咸蛋黄,砸巴了嘴儿:“这鸭蛋可真好,切出来这油,早上蒸的馒头给我热一个,我就着吃,家里送来的可没这吃口。”
长福婶蒸了鱼,敲了对面的门,叫出个半大小子来,摸了十几个钱给他,叫他担了东西跟着纪长福往书院去一回。
黄鱼连汤带水,纪长福自家拎了食盒,把衣裳香包叫那小子拎着,一路到得东林书院,送进纪舜英房里,青松接了东西点一点,一看这样就知道是颜家送来的:“这又是姑太太送来的?”
纪长福点一回头:“可不是,家里的只怕还得晚上两日。”何止晚两日,说这话他们且不信:“这黄鱼是刚蒸的,蒸了两尾来,哥儿吃着好,再回去吩咐,一共有十条,小的也已经糟起来了,等入了味才送来。”
青松点了头,开了包裹看见衣裳等物,知道是那一位裁的,道一声:“长福叔你且等等,少爷往前头吃豆腐花去了,我去请他。”
东林书院外头的豆花摊子生意尤好,五文钱就能吃一碗带肉碎的豆腐脑,纪舜英图这个吃的痛快,夏天日里一碗下肚出得一身汗,冬日里吃这一碗手脚都暖和了,便是当点心也总得来一碗。
摊前支了两张桌子,摆了几把椅子,天儿越发热起来,除了豆花还卖起凉面来,不日就要端午,也裹得粽子卖。
这摊上卖的豆花最香,原来生意就好,前一向老妇人病了,家里的女儿出来帮衬,这回可了不得了,东林书院里这些个学子,无一不知,这摊上有个豆花西施。
美名一传出去,豆腐摊原来得摆上一天的,这会儿半日就卖完了,老夫妻自来不曾想到生意还能好成这样,等那老妇人身体好了,女儿不来了,这档口的豆花又得卖上一日了。
豆花西施年纪不大,人却有主意,晓得爹娘不许她抛头露脸的,便日日在家蒸得米饭炒得小菜,到了饭点儿往摊子上送饭。
虽不能久留,却也能趁着吃饭的时候多卖得几碗,这些个学子当人面也干不出言语调戏的事儿来,非但不说话,还一个赛一个的正经,嘴里不是孔就是孟,豆腐摊子前都染了几分书香气。
还有好事的,写得几首酸诗,就在书院中吟咏,原来七八分的美貌,夸到了十二分,还有人专掐点儿等着,三五结对的吃一碗豆腐花。
纪舜英自来东林读书,就一向长吃这摊头上的豆腐花的,他因着是熟客,这对老夫妇还单给他加料,他自然吃得出来,便回回都多给一文,别个吃五文豆花,偏他吃的是六文豆花,到得豆腐西施这儿,便不肯多收他那一文钱:“你是老客,该当给的。”
纪舜英也不同她多话拉扯,吃个干净便把碗一扣,等她来收桌子了,便瞧见里头扣着一文钱,次数多了,她便上了心,可又摸不准他甚个时候来,连带着青松绿竹都识得这位姑娘,若是她来打豆花,比着老夫妻两个给的料还多些。
纪舜英正坐在桌前等着上豆花,豆腐西施在炉子后头偷睨他一眼,往那碗底多加两勺子碎肉,妥得嫩豆腐再盛上汤,加得葱花香菜,正要端上去了,青松跑了来:“少爷,家里送节礼来了。”
纪舜英一听就知道是纪氏送东西来了,纪氏既有东西过来,那明沅就一定有东西送来,乍听之下嘴角就翘了起来,也不吃豆花了,抬步就要走,豆花西施急急出来说得一声:“豆花已经好了。”
纪舜英把拿在手里的六文钱扣到桌上,青松端了碗跟在他身后,还同店家招呼:“饶你一个碗,明儿带出来。”
豆花西施站住了咬咬唇儿,她本来还想多送两只粽子的,那老妇人出来扯扯女儿:“锅都开了,赶紧看着去。”再往那书院大门一看,女儿这番情状,怎么不瞧在眼里,可那怎么是他们能肖想的。
“这个哥儿看着倒是好人家出身的。”老头子一开口,老妇人便跟着搭腔:“可不是,回回来穿的都是绸衫儿,上回一碟子秋油污了他的衣裳,他也没说要赔,我说往后不收他的钱,他也不肯。”
豆花西施听得这两句,面上似染了胭脂,也不再看锅了,把篮子一挎,收拾了菜碗:“我家去了。”一气儿往家走,越走越是慢,前边就是彩帛铺子,若给他做一方帕子,也不知道他收不收,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就迈了过去。
☆、第211章 酸菜黄鱼豆腐汤
纪舜英急步回屋,见着纪长福先叫了一声长福叔,纪长福回一句不敢当,这才把便同青松说过的事,又回一遍,这回多加得两句:“因着赶得急,还得往江州送节礼去,倒不曾留下来用饭。”
颜家送来的礼,纪舜英是很看重的,纪长福这才有此一说,等见着纪舜英点头了,这才把食盒儿掀开来:“这是才蒸好的鱼,养在水里送来的,杀时候直摆尾巴,新鲜着呢,哥儿趁着热吃。”
鱼一凉就腥气了,纪舜英见两层食盒一层摆了一盘,指了条大些的对绿竹道:“把这个往山长院里送,再捡些个粽子咸蛋,各位先生处也送得一些。”
眼睛往床上一扫,见着个青绸布包的包裹,知道这里头是明沅做来的东西,却也不急着捡看,往桌前一坐,执了筷儿挑鱼肉吃。
长福婶的手艺自比不上府里掌勺的大厨,寻常也只作些家常小菜,可书院毕竟是读书的地方,不好过份精细了,纪舜英在吃上头又不甚讲究,夏日里熬个绿豆百合汤喝了解暑气,冬日里做了软饼儿烘得一付,填满了肚皮挨过夜里的苦读便算。
这黄鱼活杀了拿酒浸过,再隔水清蒸,去腥得鲜,只上边搁的葱焖久了失了绿意,纪舜英头一筷子不吃鱼肚,先挑了鱼背,这上头才是活肉,细细吮了上边的丝丝活肉,把刺儿吐出来,这才想起那碗豆腐花来。
纪长福见他是吃黄鱼的,又自来爱吃豆腐,便道:“那些个小黄鱼,夜里炖个酸菜黄鱼豆腐锅来,哥儿可爱用?”
这倒是行的,天越是热,他越是爱吃口热的,茶跟汤都得又浓又烫,发出汗来才觉得解暑,见着纪舜英点头,他这才拎了食盒回去了,还吩咐两个书僮照顾好了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