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演原先的高兴如同一盆冰凉的水浇在火上,扑哧两下灭了。
最后萧妙音居住的宫殿选在宣华殿,册封那日,她顶着满头的假发接过了贵人印,然后拜见两宫。
她是头一个接受册封的,又是三夫人之位,仪式就正式许多。
上首的太皇太后没有说几句话,叫起的话都是大长秋来的。
只是她颇为艰难的在女官的搀扶下起来之后,太皇太后开口了,“身为后妃,应当遵循关雎之德。”
“妾谨遵太皇太后教诲。”萧妙音双手拢在袖中,对太皇太后一拜。
“皇帝子嗣重要,此事,萧贵人须得谨记。”
萧妙音点头道唯。
这话怎么听比起教诲来,更多的是像一种提醒。
何太后至今仍然居住在长秋宫中,何太后很不喜欢萧妙音,觉得这个女子有一股勾~引男子的狐媚气,不过碍着太皇太后的面子,她还是对萧妙音客客气气。
萧妙音告退后,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阜阳侯夫人转出来,“这就是那个三娘?原本还以为她会做皇后,谁知道如今也不过是个贵人。”
何太后一听自家嫂子这话心中立刻不喜,何太后当年也不是一入宫就被册命皇后。也是从嫔妃做起,手铸金人成功才入主中宫。
“贵人怎么了?位比三公,许多嫔妃一辈子都爬不到那个高位上。”何太后固然对萧妙音不喜,但她一向看不惯这个大嫂,听到她嘴上又没有个把门的,干脆出声敲打,“如今我们送入宫的女孩子,哪个又到萧三娘这样的高位了?”
何家这次也趁着册封贵人的东风,向宫中塞了人。这事太皇太后也知道,不过在拟定份位的时候,大笔一挥,那几个何家小娘子直接就成了御女。
左右昭仪位视大司马,三夫人位比三公,三嫔比三卿,六嫔比六卿,世妇比从三品,可是御女那真的有点寒碜了。甚至连早上来长秋宫拜见姑母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掖庭委委屈屈的呆着,后宫可没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说到这里阜阳侯夫人觉得很委屈,当初她入宫的时候,何太后就吩咐过在家中庶出的女儿中挑选出貌美温柔的出来送入宫中,结果她人是选出来了,但进宫被太皇太后丢到掖庭去,这事和她又有甚么关系?又不是她愿意看到这样的。
“太后,家中小娘子只被封了个御女,我也伤心,可是这事和我没关系啊。”豆卢氏急切道。
她是看不惯那些那些姬妾和庶孽没错,可是入了宫代表的也是他们家的脸面,她至于盼着人倒霉么,就算那些庶女得宠了,得益的还不是她这个嫡母。
“我没有说此事和你有关。”何太后沉声道。
当初她兄长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蠢妇?
“……”豆卢氏见着何太后沉下脸,心里委屈。此时宫人摆上漆枰,她坐在枰上,手指将挂着玉石的丝绦卷的快要断掉。
她说起那位新得封的贵人来,太皇太后还是挺照顾娘家人的,这次封了一批的人,但是打头的就是萧三娘,其他的女子最高不过是光训这样的下嫔之位。
“那个萧三娘小时候就伶牙俐齿,如今长大了仗着几分容色好就将陛下笼络在她那里,太后可要多多管教她。”豆卢氏把话题扯到萧妙音身上,方才萧贵人来拜见皇太后的时候,她虽然躲在屏风后,但是还是能将对方的形貌看得清清楚楚。
萧三娘长得明眸善睐,明明十四岁的年纪,长得已经十分出众,尤其那双眼睛似乎含着一抹情意。
豆卢氏想起自己的女儿来,若是真论容貌,萧妙音是一定压在自己女儿上面的。她女儿长相随了阿爷,打扮打扮最多只能算是清秀可人而已。
母亲都是认为自己的女儿最好最漂亮,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能不觉得好么?但事实就在眼前,她不服气也只能承认,女儿容貌是真的比不过人。
“那双眼睛简直能勾人,也不知道在长秋宫,到底想勾谁。”豆卢氏酸道。
“她原本就是燕王府中一名妾侍所出,从小养在生母身边,从来没有得过嫡母的教导。再大一点就被送入宫中,能有多少庄重?”何太后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所以太后更要管教她。”
“如何管教?”太后睁开眼,锐利的眼神看得豆卢氏后背一凉,“如今太皇太后还在,那是她的侄女,叫我如何管教?”她要是真听了豆卢氏的挑唆,去找萧三娘的麻烦,那才是十几年来的功夫都白费了。
“可是太后也是阿家。”豆卢氏嗫嚅道。
阿家管教新妇,那不是天经地义么。要是新妇敢对阿家有甚么不满,那就直接套一个不孝的名头。
“我这个阿家,当还不如不当。”何太后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和豆卢氏这个蠢货继续说下去了,如今何家女都被太皇太后直接丢到了掖庭,除非皇帝哪天想要选汉代皇帝看掖庭美人画像来决定临幸谁,不然一辈子就都耗在那里了。掖庭里一辈子没见过天颜的美人多了去。
那些都是自己的侄女,既然弄进了宫里来,却落得如此结果,何太后心里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难过。
“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何太后想了想,“如今大郎年少,还没见过多少美人,自然觉得萧三娘千好万好,但男子哪个不爱美色?”何太后笑笑,眼角的细纹都含着笑意,“我们家的小娘子,还是有造化的。”
“……”豆卢氏不语,再有造化那也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你记着回去好好教导侄子们,还有惠娘,性情好好拘束一下,别娇惯的太厉害,到时候吃亏的可是她。”
豆卢氏几次带着女儿进宫拜见何太后,何惠被爷娘宠坏了,性子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在姑母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何太后膝下无儿无女,也乐意宠侄女,可是侄女年纪大了,到时候要嫁出去了,哪家会接受新妇是这个性子?
“妾记着了。”豆卢氏答的心不甘情不愿。她就一个女儿,难免娇惯了些,要是日后女婿敢嫌弃她家惠娘,她就上门把对方家里给掀了!
萧妙音拜完两宫,直接就回到宣华殿中。才到殿中,萧妙音脚下就一软,两名妙龄宫人立刻过来搀扶住她。头上的假发簪子饰物加起来好沉,天知道她是怎么撑过去的。
宫人们半扶半抬将萧妙音弄到内殿,宫人们纷纷上前,取出她头发上的金簪发针,将和真发束在一起的假发解开。
头上重量一轻,萧妙音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还是头一次头上压着这么多的东西。之前她都是梳着总角,最多挂珍珠而已。谁知道一来就是这么重的。
秦女官瞧着她满脸疲惫,心疼的给她按摩脖颈,好让她好过点,“三娘习惯就好,”说着,她顿了一顿,“妾听说皇后的那一身比这个更沉。”
萧妙音一听,眨了眨眼,原先受的那些辛苦顿时比方才加大了好几倍。
萧妙音趴在隐囊上,宫人们给她换了衣裳,她终于轻松了。
“对了,待会银耳汤给贵人来一盅。”秦女官想起萧妙音在西昭阳殿的习惯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萧妙音趴在那里浑身上下都不想动弹,张张口都觉得麻烦。
银耳是好东西,原来只有蜀地出产,加上蜀道难行,一匣子银耳可以要价二十车的锦帛了。
“这都是贵人应该用的,怎么是麻烦?”秦女官回头看着萧妙音。原本就是用惯了的,贸贸然停了,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猜测,不知道别人会如何猜测呢。
正说着,一个小黄门趋步进来,“贵人,方才陛下派人来,说夕食会在宣华殿用。”小黄门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可能受刑的早,这会声音也还是和孩子一样。
“贵人!”秦女官欣喜的看向萧妙音。
萧妙音懒在床上浑身上下都不想动,“来了就来了呗。”以前在西昭阳殿的时候,拓跋演还不是日日都来?
秦女官瞧着萧妙音还是没有通窍,不禁大急,“贵人!陛下过来用夕食,很有可能是要留宿的!”
萧妙音突然听出秦女官的言下之意:你还不赶紧的洗白白等待拆封?
“啥?!”萧妙音想到她如今已经是妃嫔了,妃嫔最大的功能就是睡皇帝!
宣华殿立刻开始忙碌起来,方才传话的小黄门抬头瞥了萧妙音一眼,垂下的眼眸掩去眸子中的光芒,躬身退了出去。
加了料的热汤被抬上来,萧妙音整个被剥的精光下水洗涮,泡了一身白白的出来,还被抹了乱七八糟的白玉膏。
那些东西都是魏晋时候传下来的方子,说是当年有名的美男子都用的。
一通搞完,要不是眼下这会拓跋演还没过来,她都能被换上妩媚诱人的纱衣了。萧妙音坐在那里让宫人们打扮。
等到宫人们将白粉眉黛花钿之类的东西来过来,要在她脸上招呼的时候,萧妙音终于忍不住了。
“我自己来!”北朝鲜卑妇人的那一脸她看得多了,简直不能忍!!如今她才不要也被人来那么一脸呢!
萧妙音看了看,粉底基本上算是没有,她向来不怎么涂脂抹粉,如今只能勉为其难的擦了点粉,眉心中贴了一枚小巧秀气的花钿,其他的东西一概不用。
年纪不到,还没长到那个程度,浓妆艳抹反而落了下层。
“……”秦女官拿着一只匣子,看着那边已经化妆完了的萧妙音,她清了清嗓子,“贵人,今晚您很有可能要侍寝,有些事也应当知晓了。”
萧妙音看着秦女官跪下来,打开这只匣子,从里头拿出一卷画轴,画轴慢慢在她面前展开,上面笔法抽象的男女交缠图像缓缓在她面前展现。
“……”就这个?
“贵人,男为阳,女为阴,阴阳交合万物长生之理。”秦女官开始拿出一大堆的话来忽悠萧妙音了。
萧妙音看着图上的那对人简直是发愁,她连真人的都看过了,画上的根本打动不了她,不过她听说拓跋演那边没有教导过人事,拓跋演自己都和她讲了,他把太皇太后派过来的宫人给打发走了。
萧妙音当然相信他没有被别的女人碰过,两人又不是没有过亲密的事,要是有肯定看得出来。
“阿秦,这到时候就放在眠榻上吧。”好给拓跋演指导一下。
“……”这下子换秦女官说不出话来了。
☆、第70章 长信殿
一夜缱绻,萧妙音疼的醒了过来,旁边的人睡的很沉,萧妙音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而且衣衫也内外穿好了,就是酸疼的厉害。不用想,事后肯定是有宫人帮着收拾了。
想起自己和拓跋演做了那事,还被宫人擦洗,她恨不得一头扎进锦被里干脆就不出来了。简直脸都被丢光了!
外面天还是黑的,但是到了平常拓跋演去上朝的点了。拓跋演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昨天初晓人事,闹腾了好久。到了点上,根本不用外面的内侍提醒,自己就醒过来。
一转头就见着萧妙音仇大苦深的瞪着自己。拓跋演想起了昨夜里的事,那份滋味,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尝到了。
“还疼?”他伸手给她理了理耳边的乱发轻声问。
明知故问!萧妙音翻了个身,被子就套在头上不理他了。
果然处~男就是祸害!萧妙音泪流满面,那真的是简单粗暴的不行,甚么技巧都不会!
“我先去上朝,待会过来看你。”拓跋演扯了一下她头上罩着的被子,连续用了几下,都没有扯开,他力气很大,但是不想用在萧妙音身上,说完这句话,他拍手让外面的人进来服侍。
洗漱梳发穿衣,拓跋演听着那边秦女官来报萧贵人又睡着了的时候,才点点头。他想起一件事迟疑一下,“待会天亮了让太医署的人来给贵人看看。”说着,脸上也有些红晕。
秦女官哪里还有甚么不知道的,在宫中多年,她早就练就不将情绪露在脸上的本事,听到皇帝这么略带羞涩的话语,她只是行宫礼,“妾知道了。”
整理好衣冠,匆匆用了朝食,拓跋演就乘上步辇向两仪殿去了。
萧妙音在眠榻上再次入睡,即使睡的有些不安稳,但好歹也是睡着了。等到醒来外头的天都大亮了。今日她不必巴巴的早起去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太皇太后至今都没有归还朝政,朝堂上还是她的天下,只不过是拓跋演继续陪着听。拓跋演都十七岁了,再和以前那样把他和朝政完全隔离开来已经行不通了。当年还能以天子年幼为理由,现在皇帝都老大了,还这么做,简直就是让天下人都看笑话。
朝堂上是太皇太后和皇帝一起压阵,何太后成了个背景,她昨日才去拜见了太后,今日不用去了。何况就算要去拜见,也应该是太皇太后在前,越过东宫直接去长秋宫,恐怕何太后会吓得不轻。
她看到出来何太后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会受她这份大礼的。
“贵人?”听到帷帐内的响动,秦女官袖手在外面出身,“贵人可起身了?”
“嗯。”萧妙音应了一声,“你们都进来吧。”
此言一出,外面守着的宫人将帷帐拉起来勾好,宫人们手持巾栉等物鱼贯而入。萧妙音昨日里被折腾的有些狠,起来的时候两腿还有点哆嗦,宫人扶着她完成了洗漱,坐在镜台前才真的是松了口气。
“贵人,陛下临走的时候,吩咐让太医署的人过来给贵人看看。”秦女官道。
“看甚么?”萧妙音一听反问,等到她反应过来,脸上忍不住红起来,“让女医过来看看吧。”她不是个迂腐的人,既然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何不好好享受呢。只不过那地方原本就很私密,光靠着望闻问切恐怕也看不出甚么。
宫廷中有女医,叫来看看是最适合不过了。
“太医署的人来诊脉一下也好。”秦女官道,“当然贵人要女医来,也行。”
“就这么定了吧。”萧妙音瞧着自己的头发被梳成了高髻,一支金色的鹿首枝叶步摇戴在发间。
这样的自己怎么瞧着都有些陌生,她站起来身子摇晃两下,让宫人连忙扶住了。
后面的宫人将她拖曳在后的长裙摆给提起来,方便她能够行走。她走了几步,身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动,她伸手捂住小腹突然想起个要命的事来,她昨天和拓跋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甚至拓跋演最后也没有体外,一股脑的都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