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
脑子灵活的元宝脑筋顿时转开了,冲小厮勾勾短短的手指,指使道:刚刚我多付了的银子,你去给我要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那可是我以后要娶清儿姐姐用的!
小厮为难的点点头,视死如归的沿着一路走过来的路回去了。
在一旁看小贩捏泥人的林清时见了小厮匆匆离去的背影,奇怪的问:“他怎么离开了?”
毛元宝笑眯眯的道:“他掉东西了,刚刚跟我说要回去找呢。”
林清时夸奖道:“元宝妹妹真是个懂得体贴下人的好姑娘。”
毛元宝得意的仰着小脑袋:“那当然!”
而此时正在跟小贩索要银钱的小厮心里是泪崩的——
少爷,散财容易敛财难啊!
被要钱的小贩心里也是奔溃的——
天啊噜!给了的钱还带要回去的,这是活生生的抢劫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后,林清时明显感觉到元宝妹妹散财的力度小了点,虽然她指点集市的气势一点都没有减弱,活生生的一副‘江陵是我家后花园,你随便逛,看上啥拿啥’的模样!
林清时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模样呢?一点都不知道节省!随即她想起周引桓说的那位一向出手大方的毛大老爷,恍然大悟的想,原来是毛家的家教太成功了!可自古以来商人多重利,经商的没有不想钱的,难道这毛大老爷会是那个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另类?
她哪里知道元宝妹妹这是要千金博一笑呢?
而毛元宝满心以为清儿姐姐从他潇洒俊逸的外表下和挥金如土的气势中看到了他纯洁美好的心灵和那颗躁动的小心脏,一路上乐的牙不见眼的。
两个人出来有些时辰了,等两个人回到小宅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一进门,林清时就听小厮告诉她说家里来了客人,周引桓正在厅中招待,叫她回来了就领着毛元宝过去。
林清时点头表示知道了,把东西都交给小厮,叫他拿回院子里,带着毛元宝一路到了正厅。
林清时是见过毛玉海的,所以一进门就认出了端坐在周引桓旁边的人正是毛玉海。
果然,元宝一进门就叫了一声:“爹。”
毛玉海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林清时赶忙上前行了一个礼,道:“给毛叔叔请安。”又冲周引桓叫了一声:“周叔叔。”
毛玉海冲林清时点头笑道:“林小姑娘近来可好?”
林清时道:“蒙毛叔叔挂念了,一切都好。”
毛玉海知道她话里不过人情来往间的客套罢了,也不点破,十分和蔼的道:“江陵风景尚佳,有空就多出去走走,也别一个人,叫上元宝一起去,就当他替我这个叔叔尽份地主之谊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叔叔,我便要承这份情,以后在江陵有事情,遇到你周叔叔不在的情况,就遣个人到望城湖小筑说一声,或是直接叫人到旧宅说一声也行,旧宅有几个家人是常在的,他们会通知我的。”
这话说的诚心诚意,一点虚假客套的意思都没有,连周引桓的面子都顾及到了,林清时倒是不好拒绝了,因此俯身谢道:“谢谢毛叔叔,清清记下了。”
毛玉海欣慰道:“记着就好。莫要同你毛叔叔我客套,我虽然没同你父亲深交过,可心里也是极佩服他的,你是他的女儿,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心里就有种亲切感,大约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亲的影子吧。”
毛玉海三言两语就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不招人厌烦,段数比元宝高了不知凡几。见林清时听自己提到她父亲似是有些感伤,毛玉海立即将话题回转到元宝身上,冲林清时道:“今日外出元宝没惹什么事吧?”一脸我家熊孩子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林清时立刻道:“毛叔叔多虑了,元宝妹妹很听话,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毛元宝在一旁配合的挺起小胸脯,骄傲的道:“元宝可听话了!”
周引桓也帮腔道:“侄女机灵活泼,毛兄是个有福气的。”
毛玉海笑着道:“周兄莫要夸他,一会该叫他得意的上天去了。”又冲林清时道:“清清日后可要多教教元宝,毛叔叔希望他日后能文静一些,他整日啊,太闹腾了。”
林清时抿唇笑道:“清清倒觉得元宝妹妹乖巧极了,是毛叔叔要求太高。”
毛玉海抚掌大笑:“元宝,听到你清儿姐姐说的了吗?你家爹爹要求哪里高了?”
毛元宝乖乖的站在林清时身旁,傲娇的扭过小脑袋去,给他爹留了一个后脑勺。
见此大家都笑了,又谈了几句,毛玉海就起身准备告辞了。
“周兄留步,毛某这就带着元宝回去了。”
“毛兄不如留下来晚上一起小酌几杯?”周引桓挽留道。
“周兄客气了,日后毛某和小女前来叨扰的时候还多,到时候周兄可莫要将我们拒之门外才是。”毛玉海仍叫元宝是自己的小女,他总不能说:嗨,其实这不是闺女,是我那想要抢你儿媳妇的倒霉儿子!
“哪里哪里。”周引桓显然不会理解毛玉海心里的小心思,大方的表示请随意来,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小孩子之间的道别就比大人之间来的简单也真诚的多了。
“清儿姐姐,明天元宝还来找你玩。”
“那你明天可别又翻墙爬树过来了,摔了怎么办。”
“不会摔的,清儿姐姐会接着我的!”元宝显然对爬墙的事上了瘾,对林清时的告诫不以为然。
想一想吧,树下有你喜欢的姑娘随时准备接着你,你一跳下去,就可以扑到她的怀里,那感觉……简直棒呆!
显然马上就要九岁了的毛元宝已经有了“泡妞要趁早!”和“抓住一切机会泡妞不放松!”两种不畏艰难的泡妞精神。
这样的要是都泡不到妞,那只能说……元宝妹妹,你……性别不对!
只可惜毛元宝还是太年轻了,显然没有意识到性别误会这回事!
而毛玉海老谋深算,早就意识到了。回去的路上,毛玉海就问元宝:“儿子,你有没有和清清说你是男孩儿这件事?”
毛元宝呆萌的摇头:“没有。”
“没有!?”
没有你还想找媳妇儿?找相公还差不多!
“爹,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毛玉海看着自家倒霉儿子那脸上明晃晃的嫌弃模样,笑了。
——儿砸,你这么不尊老,可就不要乖你老爹我坑你一把了!
“呵呵,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了,今天玩的开心吗?”
毛元宝狠狠的点头,“开心!和清儿姐姐在一起可开心了!“毛元宝从怀掏出一朵蓝色绸带编制的头花,炫耀似的扬了扬,“今天清儿姐姐还送了我一个头花!”
毛玉海看着自家儿子那丝毫意识不到问题所在,在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儿砸,你可是个男娃,为一朵头花高兴成这样真的好?
虽然心里吐着槽,但不可否认,毛玉海心里是幸灾乐祸的,眼里也满满都是等着看好戏的光芒。
“爹,你说清儿姐姐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毛元宝突然收起了头花,不确定的问。
看着自家儿子一副深陷情海的模样,毛玉海心里道你一个小屁孩,成天搞得跟情圣似的做什么?咱们家有钱,又不是娶不起媳妇,用得着这么早就着急吗?
毛玉海非常想打击元宝的积极性,但一想到自家疼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妻子,毛玉海立刻点头道:“不喜欢你能送你头花吗?”
毛元宝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欢呼一声:“我要回去跟娘说清儿姐姐也喜欢我!”完全忘了头花是他自己付的钱,根本不能算是送的。
毛玉海眼睛也亮了,“对,跟你娘说,叫她也开心开心。”想到毛夫人一开心自己就能有个愉快的夜晚,毛玉海觉得刚刚没有打击元宝的事情实在是自己做的最对的决定之一。
毛夫人最近因为毛元宝的事情可没少挂心,毛大老爷夜里要求要活动活动筋骨时,毛夫人总是爱理不理的,身体一向康健又爱妻如命的毛大老爷怎么能受得住?连带着吃了毛元宝不少的醋,弄的心里满满的怨念。
毛元宝自小体弱多病,多灾多难,看过的大夫都说他活不到成年,毛夫人对这个儿子疼的不行,满以为是自己怀孕的时候没养好胎的缘故,对毛元宝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毛元宝想要什么,毛夫人那是倾全家之力也要弄到,哪怕他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毛夫人都奉若圣旨。
对待一个能不能活过成年都是问题的孩子,做父母的为了他怕是没有什么是舍不下的。何况,这个孩子还是独子。
毛元宝刚出生的那几个月,生了几场病,毛夫人恨不得眼睛都不眨的日夜看护他,连带着劝妻子顾全自己身体的毛大老爷都受了不少数落。
后来还是一个道士批的命,说元宝是女生男胎,本该是大富大贵之名,却错投男身,因此容易招祸惹灾,只要在十八岁之前当做女孩儿教养,就可以一生平安,扭转颓势。
毛家人将信将疑的试了,果然他的情况渐渐好了起来。于是毛家的独生子,自此变成了独生女。
而毛老爷,终于迎来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生赢家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写的好开心,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明晚仍旧有更新。
晚安安(*  ̄3)(ε ̄ *)
☆、第150章
夕阳西沉,逼仄的巷子里红衣少年缩在墙边,低垂着头,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本就行人稀少的巷子里偶尔走过一个人,行色匆匆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的迹象。偶尔也会有人将目光投向墙边蜷缩着的狼狈少年身上,只一眼,便匆匆移开,生怕他向自己索要银钱或是突然倒在自己脚下了。
这年头,好好的走个路都不容易。
前几天江陵城有名的铁公鸡陈员外也就慢了一步而已,有个老婆子恰好倒在路上,就跌在了他脚下,事情闹到官府了,新来的大老爷是个清廉的,也兴许是陈员外银子没使到位,那老婆子分明啥事没有,新青天硬是判陈员外赔偿那老婆子一千两银子。弄得那以铁公鸡之名响遍整个江陵城的陈员外跟割肉似的,这些天都愁眉苦脸的,连门都不爱出了。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陈员外遇见的那老夫人不是别人,恰好是新大老爷来寻亲的姑母。
谁能保证这路上的乞丐会不会是新青天或者别的贵人的什么亲戚?要是恰好倒在他们面前了,赖着他们了怎么办?
那红衣少年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像是要抬起头来。
这一动作,惊得一位过路的中年男人浑身一抖,健步如飞,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抱月只觉得眼皮似有千金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他舔了舔唇,干裂的唇瓣上传来微微的刺痛,他咬了一下唇,干涸的唇瓣上几丝鲜血冒了出来,痛感让他眼前有一瞬间的清明,但很快,一阵眩晕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抱月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细微的,带了一些绝望,却又有一些不甘心。最终他像是释怀了,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抬起头望着透过残破的墙壁落下的那最后一抹属于夕阳的余晖,默默地想:要死了吗,抱月?只是不甘心呢,不甘心死在这么一个狭窄破旧的小巷里,不甘心就这样被抹去所有名姓,默默无闻的死在这里。我是抱月啊……
——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抱月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讥讽,一滴血珠在他干涸的唇瓣上凝聚,他这下连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保持着仰望的姿态看着残破的墙壁上跳跃的光线一点点的移动,就像他注定要消失的生命,正一点点的微弱下去。
忽然,抱月的眼眸凝住了。
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女孩儿正缓缓走入他的视线里,抱月很肯定,那个女孩儿是向他走来的。
——是要落井下石吗?
抱月像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一样,想要狠狠的警告她,叫她不要再靠近了。
然而,他太过虚弱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者说,他现在开不了口了。
她还是慢慢走近了,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眼前一步的距离之外,弯下腰来看他。
这个距离恰好是此刻的抱月能够接受的最近的安全距离,然而抱月全身的神经还是紧绷起来了,尽管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如果死在这样一个看起来柔弱的一掐就碎的女孩儿手里,似乎还不如默默无闻的死在这个小巷里呢?
抱月难得有心情和自己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