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新校服的款式和质量都OK后,约翰神父就去了办公室开支票,准备预付一半货款给裁缝铺老板。等到全部校服都交货时,再支付另一半。
约翰神父离开后,关野信看着舒眉衷心地赞美了一句:“你今天穿着这件旗袍真漂亮。”
这天,舒眉穿的是那件蓝色细条纹的土布旗袍,整个人清雅如春雨似秋水。不仅非常的美,还非常的有韵味。对于关野信的赞美,她侧过头,看着他嫣然一笑说:“Thank you。”
少女完美的侧脸轮廓在阳光下如镶了一层金边,让那个笑容璀璨得无与伦比,看得关野信几乎移不开视线。明明很清楚自己是偷空溜出来的,需要尽快赶回领事馆工作,他却就是舍不得走,有一句没一句地一直跟她闲聊着。
“这件旗袍是不是你那天在金门服装店订做的?”
“是啊,我订了三件。可是除了这件外,另外两件有些太华美了,都没有适合穿的场合。”
对于舒眉若有所憾的叹息,关野信莞尔一笑道:“是吗?我过几天有一个酒会要参加,正愁没有合适的女伴。请问舒眉小姐,可不可以穿上你华美的新旗袍,赏脸做我的女伴陪我一起出席酒会呢?”
“哦,什么性质的酒会呀?”
关野信微笑着不答反问:“还记得上回在瑞恩先生家,和你聊过天的那位汪文婴先生吗?”
舒眉当然记得了,一边点头一边问:“我记得他。怎么,这个酒会和他有关系吗?”
“嗯,是他的订婚酒会。”
“他要订婚了?”
惊讶地一扬眉后,舒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知道哪个女人要倒霉了!”
在来自21世纪、谙知历史发展走向的现代人看来,嫁给一个未来大汉奸的长子为妻,对女人来说堪称一件倒霉之极的事。可是就眼下的光景来说,汪精卫作为国民党的二号人物正风光无限着,能够嫁入汪家作长媳,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件荣耀之极的事。
所以,关野信听得一愣:“啊?怎么会倒霉呢?”
“呃……我一时口误说错了,我不是想说倒霉了,而是说那个能和汪文婴订婚的女人一定心里美死了。”
这个说辞才符合逻辑,关野信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一点,他满脸期待地看着舒眉再次询问:“怎么样?你可以赏光和我一起出席酒会吗?”
舒眉没有拒绝。这可是汪精卫长子的订婚宴,难得有机会可以在这种青史留名——尽管不是什么好名声的大人物生活里轧上一脚,何乐而不为呢?她很乐意去凑一凑这个热闹。
“好啊!我就跟着你一块去见识一下汪家长子订婚的大场面吧。”
舒眉的点头允可,让关野信欣喜不已地笑了:“那么,这个星期天傍晚五点钟,我来接你,不见不散。”
答应了关野信的邀请,周日将要和他一起出席汪家的高规格酒会,舒眉自然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出席这类高规格酒会,着装得体是第一要素。一般来说,女士着装离不开优雅的礼服、高贵的配饰与精致的妆容。
舒眉已经有了合适的衣服,配饰方面,也有着一只李保山送的碧玉镯,以及江澈送那套淡紫色洋装时配套送的一只黑色鳄鱼皮手袋与一双黑色真皮高跟鞋,都可以用来搭配旗袍。所以,她只需要去买些化妆品,在妆容方面下下功夫。
舒眉正值风华正茂的双十年华,有着娇花般的面孔与嫩乳似的肌肤。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化妆,仍不失那份青春逼人的美。但是出席高端酒会之类的正式场合,女士不能浓妆艳抹,也不能素面朝天,精致干净的妆容才是最适宜的。这些基本礼仪她很清楚了。
这天下午上完课后,舒眉就出门去逛街准备采购化妆品。当她坐着一辆黄包车来到中央商场门口,下了车正打算从手袋里取钱付车钱时,一个男人突然冲过来抢了她的手袋就跑。
事出突然,舒眉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追着抢匪边跑边喊:“混蛋,你站住!抢劫,抢劫,有人抢劫啊!”
以舒眉的脚力自然是追不上抢劫犯的,而满街行人中也没有见义勇为者出来帮忙,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坏蛋飞一般地拐过街角消失了。
手袋虽然被抢走了,但是舒眉还没来得及付车钱,黄包车夫还跟在她身后要钱。尽管他看见了刚才一幕,知道这位小姐遭了抢。但是他拉车的脚力钱还是不能少,依然要向她讨。
“小姐,车钱两毛,你还没给我呢。如果没有现金,给点其他可以换钱的东西也行啊!我拉上一整天车才能吃得饱饭,如果收不到钱白干就要饿肚子了。”
舒眉不但此刻身无分文,就算回到福音堂也还是没钱。因为她是特意出来买化妆品的,全部现金都装在那只手袋里带出来了。正一筹莫展之际,她忽然想起江澈曾经帮薛白找回过被盗的马车,顿时有了主意。
于是,舒眉重新坐上了黄包车,并对车夫说:“我现在没钱给你,要不你先送我去另一个地方找朋友借钱吧。放心,到时候两趟车程一起跟你结账,不会让你白跑的。”
黄包车夫把舒眉送到金鑫商社保安会时,又给保安会带来了一场小小的轰动。
穿着一身素雅蓝色旗袍的舒眉,清丽如出水芙蓉,满蕴东方式的妩媚温婉,与薛白的英姿飒爽形成鲜明对比。保安会的刀手们多是粗豪汉子,相比之下还是更中意这类楚楚动人的江南式美女,一时间跑出来不少人来欣赏美色,一个个都看得挪不开眼珠子。
九信把舒眉迎进前堂坐下。对于澈哥这位一定要和他划清界限的“前女友”,他依然心怀怨言,所以爱搭不理地说:“咦,舒小姐,你今天怎么贵人踏贱地,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我来找江澈,他在吗?”
“澈哥不在,有事出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们澈哥很忙的,除了保安会这一摊子事他要负责,还要抽时间陪薛小姐。舒小姐一定还不知道吧?澈哥又认识了一位漂亮的薛小姐。我早就说过了,你不理澈哥没关系,他自然会遇上比你更好的女人。你今天跑来找澈哥,该不是后悔当初和他分手了吧?”
舒眉看出来了,九信这是还记恨着她当初与江澈的“分手”呢,所以在故意拿话挤兑她呢。她并不生气了,反倒有些欣赏九信的忠心护主。所以,她只是莞尔一笑:“我不后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要知道你家澈哥已经被我承包了。”
九信听得似懂非懂:“舒小姐,你以为我们澈哥非你不可吗?薛小姐你是没见过了,如果见了她,你就不会这么自信了!”
“不好意思,我见过她,她是我的朋友。她头一回找来这里时,就是我告诉她地址的。”
九信一怔,有些想不通个中缘故,正挠着后脑勺发呆时,江澈回来了。一张脸阴沉如乌云密布的天空,因为五魁刚刚告诉了他一个听来的坏消息。
下午,江澈带着五魁去为金鑫商社名下的几家钱庄与赌坊的现金流通进行押送,跑了南京城不少地方。从最后一家赌坊出来后,五魁犹犹豫豫地对江澈说:“澈哥,刚刚我听到几个赌棍在议论你。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澈不以为然地答他:“什么事,直说无妨。”
“他们说……说是金桂小姐当初早就被南少爷睡过了,还怀了他的孩子。还说南少爷给你戴了一顶绿帽子,你却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每天忠心耿耿地替李家父子卖命,简直就是戆大一个。”
江澈的心蓦地就阴沉一片,五魁的话像是一阵狂风,刮来大片大片的乌云,呼拉拉就遮天蔽日般阴暗了他的整个世界。他浑身一震,不明白都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月、而且也被李保山掩盖得密不透风的一桩丑事,怎么会这个时候忽然被人翻出来嚼舌头的。谁会这么干呢?
定定心神后,他佯装不相信地说:“这话从何说起?金桂都已经死了这么久,现在来说她和南少爷有私情,并非完璧之身,根本无从对证。是谁传出这种毫无根据的闲话?皮痒了不成?”
五魁压低声音说:“澈哥,这些话,据说都是南少爷喝醉后自己说出来的。”
江澈明白了,顿时把李星南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睡了别人的未婚妻不说,还聒不知耻地嚷对人炫耀开了。如今这桩风流韵事只怕是已经传得街头巷尾尽人皆知,被李星南扣了一顶绿帽子在头上,不仅让他颜面扫地,而且还让他身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