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道:“顺安,既然你姐姐好生生回来了,你先下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吧。”而后挥退了一应人,只留了桃红下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好好与我说。那威远侯,是谁?跟锦绣斋是什么关系?”
桃红道:“回太太的话,威远侯便是赵昇,他不是什么逃兵,而是近日来百姓口中的大英雄。今儿伐北大军凯旋,陛下对其行赏,却找不到人,后来才发了圣旨去锦绣斋。锦绣斋的齐娘子说了事情原委,又有那徐郎君的婆娘作证,官府便就命人来抓奴婢了。那徐郎君知道了事情厉害,大堂上就指证了奴婢。”
“那你怎么说?”曹氏十指忽的攥紧,丹凤眼死死盯着桃红。
桃红道:“奴婢说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奴婢说自己爱慕大少爷,见大少爷对齐娘子好,奴婢就心生痛恨,故而才做了这样的事情。太太您放心,奴婢在府衙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及您。奴婢侍奉太太多年,是不敢背叛太太的。”
曹氏有些不信,疑惑道:“你这样说,他们不但信了,还放了你?”
桃红道:“打了奴婢几板子,又见奴婢供认不讳,威远侯没有深究,说虽则奴婢居心不良,但告发得也的确没错,就跟府尹大人说了,放了奴婢。奴婢想,倒不是威远侯真就不追究奴婢的错了,只不过,他如今身份不同,奴婢又说得没错,他顾及着身份跟威名,不屑于跟奴婢计较。”
不论如何,这一关算是过了,曹氏松了口气。但是转念一想,此番那赵昇得封侯爷,那自己哪里还得罪得起?再说,原本盘算好的计划就这样没用了,怎么着心中都会不好受,曹氏忧虑起来,只觉得胸口疼。
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打算,外头翠屏跑进来说:“太太,老爷来了。”
翠屏话音才落,外头许正泽便黑着脸负手大步走进来,厉声道:“滚出去!”
桃红翠屏闻言,连忙爬起来,而后匆匆朝许正泽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曹氏僵硬着笑,哪里还敢坐着,连忙站起身子来,僵硬着笑走到许正泽跟前,尽量调整好自己的语气,轻声唤道:“老爷……”话音才落,许正泽便抖着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曹氏措不及防,被打得摔趴在地上,半边脸颊肿了,嘴角立即有了血丝。
“老爷。”曹氏眼圈忽然就红了,眼里蓄满泪水,明显一副委屈的样子,“妾身是冤枉的,是桃红那个小蹄子,她一直暗中偷偷喜欢大少爷,所以因爱生恨,这才做下这样的糊涂事情。老爷,这事情真的跟妾身一点关系没有。”
许正泽气得胡须乱抖,双目猩红,只指着曹氏道:“若不是你今儿做出这样一番对不住阿平的事情,我倒是还会要继续叫你给骗了,这些年,你伪装得实在是太好了。怎么,如今见阿平出去了,你就急不可耐的想要他去死?你是不是以为,阿平死了,这偌大的家业就全都是你的了?我现在就明白告诉你,你痴心妄想!这云泽能做到如今这般大,一半的家业是阿平赚来的,你得是多狠的心,才敢起了这样大的胆子!”
曹氏哭道:“老爷,你这回可真的是冤枉死妾身了,这些年来,妾身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老爷子您可是瞧在眼里的。妾身对大少爷素来比对慕云忆云还要好,对大少爷,那是对老爷子您一样的敬重。老爷子您今儿却这样说,实在是伤妾身的心。”
许正泽被蒙骗了二十年,一朝醒悟,自是百般看不顺眼曹氏。
“我不想听你辩解!你这恶毒妇人,难道还想骗我?”许正泽气得只觉得胸口疼,他抬手紧紧按住胸口,而后继续怒骂,“我……我今儿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来人啊,家法伺候。”
早捧着鞭子候在外面的小厮听了,连忙跑进来,将鞭子奉上。
翠屏见状,急道:“这可不好了,老爷要打太太呢,可怎么办?桃红,咱们赶紧去叫了二少爷跟大小姐来吧。”
桃红道:“你没瞧见吗?老爷此刻是真的动怒了,以前老爷何曾这样对待过太太。怕是老爷已经知道了太太做的事情了,此番若是叫了二爷跟二小姐来,多半也是挨打的份儿,咱们可别火上浇油了。”
“你说得也对。”翠屏着急地在门前来回踱步,正想着如何是好呢,就听里头传来鞭打声跟凄厉的惨叫声。
老爷子发火动用家法,下了命令不让人进来,哪个奴才也不敢。也就片刻功夫,曹氏就被打得浑身是血。她头发凌乱,趴在地上,满脸泪水道:“我不活了,你把我打死算了,打死了我,我还好去陪着织云姐姐。”
提到沈织云,许正泽将要甩下来的鞭子即刻顿住,眼神也瞬间变了。
曹氏见此行果然有效,忙越发哭着道:“可怜织云姐姐,年纪轻轻就走了,她离开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她那么好,对谁都那么好,到底是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害得姐姐葬身火海。”
许正泽鞭子掉在了地上,眼中有刻骨的痛意,而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
*
锦绣斋此番热闹得很,前来道贺的人很多,赵昇接了圣旨后,又跟着贾公公进宫谢恩,一直到天黑了才回铺子。齐锦绣兄妹二人则忙得很,原本铺子生意就多,又平添了这样的喜事,一拨拨客人都得接待。
到了傍晚时分,人才渐渐散去,齐锦绣也总算歇了会儿喝口茶水。却是蹙起眉来,这侯夫人,当真是不比老板好做。甜宝见不但爹爹回家了,家里一下子还来了这么多人,她实在开心,从楼上跑到楼下,一个人玩得欢得很。
见爹爹回来了,她扭着身子就跑过去,口中大声唤着:“爹爹!”
见到大闺女,赵昇弯腰,将闺女抱起来。
“甜宝,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你娘呢?”赵昇没有想到会受封侯爵,原以为,不过是得些封赏罢了。得如此大赏,以后对家人能够多一份照拂,赵昇实在开心。只有他身份够了,才能不叫家人受欺负。
“爹爹,我可想你了。”甜宝抱住爹爹脖子,有些委屈地撒娇道,“你都几天没有回家了,外面人说,你被坏人抓走了,我可伤心了。爹爹现在回来了,还会再走吗?甜宝不让爹爹走,你要是去哪里,带着我跟娘一起。还有舅舅……还有,荷姨。”
“爹爹不走,也不会再离开你。”赵昇亲了亲闺女小脸,“等来年开春,咱们亲自接了奶奶进京来住。”
“哇!”甜宝越发来了精神,眼睛也亮了,使劲点头,“我可想奶奶了,我要跟奶奶一起,像我很小的时候一样。”
“回来了?”齐锦绣从偏厅走出来,明显有些累的样子,但心情却是好的。
“娘!”见到母亲,甜宝连忙欢快朝母亲伸出手去,要抱抱。
赵昇道:“你娘累得很,别闹你娘了,爹爹抱你。”
甜宝蹭着身子要下地来,而后站在地上仰着脑袋跟爹娘说:“我自己玩儿,不要抱,我是很大的孩子了。”
齐锦绣弯腰抱了抱萌闺女,又亲了亲她脸说:“你今天来回闹腾一下午了,瞧你热的,一会儿指定着凉。”
“开心。”甜宝说,“今天好多人,好开心。”
“开心一会儿就好了,娘问你,今天该识的字都会了吗?一会儿吃完饭,娘得考你。”
甜宝瞬间就蔫了,小嘴瓢着瓢着就哭了起来。
“太难了,我不要念书了,天天念书,都没有人陪我玩儿。”一哭出声音来,就哗啦啦越哭越厉害,“我想东哥哥,还有小舅舅小姨,我想回家。”
☆、第 126 章
见甜宝无端又哭了,齐锦绣也不说话,直接抱着孩子就上楼去。赵昇见状,也连忙大步跟了去。甜宝见自己哭了娘都没有如以往一样温柔哄自己,越发觉得委屈伤心,于是使足了力气干嚎。
小孩子嗓音尖锐得很,哭起来从楼上到楼下,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齐锦绣冷着脸,进了房间后反手关了门,赵昇见状,连忙快步跟了进来,而后重新将门合上。齐锦绣没有理睬丈夫,只瞪了他一眼,而后就把哭得浑身发抖的甜宝放在绣墩上,也不说话,小人家哭,她就冷着脸严肃看着她。
赵昇不晓得妻子为何就生气了,以为是因为甜宝没有完成规定的学业任务,见这母女两个,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一个气得脸色发青,他连忙过来打圆场道:“你们这是怎么了?甜宝,听爹的话,别再哭了。”他蹲在闺女跟前,轻声哄道,“你瞧,你娘都气成什么样了,跟你娘道歉,说下次一定好好听话。”
甜宝觉得委屈得很,娘亲不理自己,爹爹还教训自己,她急得说不上话来,小拳头紧紧攥起,然后捶打自己胸口,嘴里口齿不清的叫嚷着,整个人似是都要往地上滚似的。赵昇怕闺女再这样哭下去会哭坏了嗓子,连忙抱进怀里来哄。
下边哄着,一边看着妻子,浓黑有型的眉毛紧紧蹙起。
“跟她说两句话。”赵昇用口型对妻子说。
齐锦绣瞪了丈夫一眼,不但没有软下语气来哄闺女,反而继续严肃训斥道:“甜宝,你要是再哭,娘以后就都不理你。往后你就跟你爹爹过去,左右如今你也大了懂事了,不需要娘了,娘以后再也不管你。”
甜宝一听,立马就不哭了,只扭着小脑袋来看娘。
她眼睛哭得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似的,满脸都是泪水,脏兮兮的。不停打着哭嗝,包子小脸皱成一团,蔫蔫的,伸出小手朝母亲够来,声音小小的:“娘,我以后都听话,不哭了,你别不要我。”
赵昇也被妻子方才一番言语吓着了,他见过妻子跟自己耍小性子的样子,却是还没有见过妻子这样跟孩子说过话。又想她方才说要离开,不由有些愣不过神,拉她手道:“阿锦,你要是走了,让我跟闺女怎么办?”
“你如今是侯爷,我不过是一个行商的妇人,离了我,怎么就不过了。别说你再续娶填房了,便是现在纳妾,也是不少人贴着过来。”齐锦绣看了丈夫一眼,又望向甜宝问,“娘问你,以后遇着事情还哭不哭了?”
“不哭!绝对不哭了!”甜宝连忙保证,又朝母亲撒娇,小手朝母亲伸去,“娘,你抱抱我,抱抱我。”
齐锦绣没有如往常一样伸过手去,只继续说:“你自己说说,你爹没在这几日,你哭了多少回了?娘怎么哄你怎么劝你,你都不听,既然你不听娘的话,那想必是不需要为娘了,为娘往后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也不管你了。”
“我不要!我就要娘!”甜宝吓得不轻,急得又要哭,只猛地往母亲怀里扑去,“娘!我以后再也不哭了,我一定听你的话,娘让我学什么我都学,娘别不要我。”
齐锦绣见差不多了,这才接过闺女来抱着。
“以后都不哭了?”齐锦绣依旧颇为严肃地问,只是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甜宝紧紧环住母亲脖子,小胸膛一抽一抽地起伏,拼命点头:“不哭!听话!要娘!”
齐锦绣抱着闺女往一边坐下,见小人家一张脸哭得实在脏,连原本梳好的头发都乱了,她一边抱着闺女,一边抬头看着丈夫,用口型说:“还不去打盆热水?”
赵昇懂了,冲妻子点头,而后轻步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母女两人,甜宝乖乖缩在母亲怀里,小手紧紧攥住母亲衣角,明显还有些惊魂未定,圆溜溜大眼睛看着母亲:“娘,我以后一定乖,不会再总是哭。娘,你去哪里,我也去,你要是哪天不要我了,我会很伤心。”
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了委屈的事情,又默默淌泪。
齐锦绣只是想教女儿变得坚强,小孩子,不能从小就养成遇事只会哭。也不能让她产生错觉,以为只要哭就会有用。所以,她方才才狠下心来任她如何哭都不管,然后再教训。搂着闺女,齐锦绣柔声说:“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知道吗?不管以后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得想法子解决事情,你瞧,娘什么哭过?你自己想想,娘哄了你多少次?你又听了几次?”
“我要好好识字,让娘开心,不会不听话了。”甜宝抬手使劲擦脸,然后傻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跟粉嫩的牙床来,“娘,我今天没有写字是因为……因为我爹爹回来了,我开心。家里来了好多人。”
“以后不想识字念书,没关系,可以跟娘说。”齐锦绣捏她脸问,“是不是怕娘因为你没识字而生气,所以才哭着博取同情的?你这样不但娘会心疼,你自己身子也会不舒服。跟娘说说,嗓子疼不疼。”
“不疼。”甜宝摇头,“一点都不疼。”
“傻丫头。”齐锦绣抱着闺女更紧了些。
“娘,那你以后真的会不要我吗?”甜宝还是很怕,她很怕娘不要她。
“不会,娘会一直要你,一直陪伴你到你长大成人。等你将来觅到了如意夫婿,娘就跟你爹一起亲手把你交过去。”齐锦绣用额头顶着闺女额头,说得语重心长,“你现在还小,有些道理还不懂,等渐渐大些就会明白了。”
赵昇端了水进来,陪妻子一起给闺女洗脸,洗完脸给她抹了香喷喷的面霜,而后道:“下楼去厨房找你荷姨,一会儿饭烧好了,爹爹跟娘亲就下楼去了。”
“嗯。”甜宝应了一声,又舍不得离开似的多抱了母亲一会儿,才扭着身子离开。
赵昇道:“之前的确是你我对甜宝太过宠爱了,惯得她脾气大得很,阿锦,你的法子很好,虽然她还小,也得叫她知道,凡是只哭是无用的。”
齐锦绣哼一声:“别以为我没瞧出来,方才看把你给心疼的!”
“你比我苦,一边心疼闺女,一边还不得不严肃教训她。”赵昇双手环抱,轻轻靠在书案边,斜着身子看妻子。
齐锦绣嗔了他一眼,这才严肃起来:“说正经的,你跟我大哥怎么想的?真就会饶了曹氏?”
“自然不会。”赵昇脸色冷了些,想起白日时候大舅兄与他说的话来。
大舅兄是顾及自己妹妹,所以有些事情不想说,不过,他晓得阿锦不是绣绣,所以,此事也不愿意瞒她,只道:“许老爷一直认为沈姨二十年前葬身火海了,那场大火,许兄说,指不定就跟曹氏有关。事情过去太久,他一直暗中在查,在寻找曾经在二十年前在许家做活事情的老人。当年那场大火火势很大,既然沈姨能够逃得出去,想必是有人暗中帮助的。只要找到那个帮助她的人,事情就好办了。”
齐锦绣点头:“放桃红回去,是想离间她们主仆关系吗?”
赵昇道:“听许兄说,曹氏在许老爷跟前表现得贤良淑德,其实背地里却是会苛待奴仆,素来自私。许兄说,这桃红还有个弟弟,桃红被衙役带走,她为了撇清自己,定然会拿桃红那弟弟威胁桃红不许出卖她。桃红为着她弟弟,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所以,索性不追究。”
“这么说来,你们还真是有大动作。”齐锦绣抿唇,“阿昇,我问你,你……是不是还一直想着绣绣,为了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也什么都愿意去做?比如现在的替绣绣报之前的害母之仇,以后的,找沈彦清麻烦,替绣绣报仇。甚至,你拼了命不要,去从军去战场杀敌建功立业挣功名,你做这些……都是因为想有能力帮绣绣跟沈彦清抗衡。”
赵昇薄唇又抿紧了几分,他黑眸看着妻子,一时间不晓得如何作答。他承认,他做这些,的确不乏有为了绣绣的原因,他不想骗妻子。但是也并非如她所说的那样,完全只是为了绣绣。更多的,他还是想给她们母女一份牢靠。
关于绣绣,之前一直都是他们避之不谈的人,虽然彼此心中都清楚明白,可都没有这般明着谈起过。赵昇略微思忖一会儿,就想如实跟妻子说,齐锦绣却忽然没有勇气听了,只笑起来道:“我随便问问的,傻瓜!我下楼去看看!”
说罢,迅速绕过他,匆匆往外去。
走到门口,见丈夫还站在屋里,只扭着脑袋看自己,齐锦绣蹙起眉心道:“你不饿?”
赵昇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唇角也渐渐有了笑意,而后大步朝妻子走去。
齐锦绣道:“我都闻到楼下传上来的香味儿了,忙了一天,真是饿极了。”她想甩了丈夫的手快去奔进厨房,却发现甩不开,他攥住自己手的力道很大。齐锦绣回头去看,就见他朝自己笑,倒是不像他了,笑得像个毛头小子。
“阿锦。”他唤她一声,而后紧紧抱住她,闻她发间香味儿,只觉得整个人心跳得很快。
☆、第 127 章
赵昇受封威远侯,世袭罔替,昭元帝自是要赏赐宅院的。只不过,眼下已经到了年关,没几日就要过新年了,便是挑了合适的宅院赏赐,也来不及修葺打扫以及布置,所以,这一年,赵昇一家三口自是要在外头过。
齐锦绣跟甜宝都无所谓,以前在安阳的时候,宅子还不如这边的锦绣斋呢。不过,这锦绣斋所在地不是住宅区,而是商铺区,没有院墙的庇护多少是会不安全的。不过,甜宝喜欢热闹,喜欢每天早起趴在窗户上看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一日,甜宝梳洗打扮完后,又够了凳子到窗前去,她矮矮的人儿站在凳子上,想去看窗外的好阳光跟热闹。瞧见楼下停了辆马车,从马车上走下一个威严的老者来,她见过这老者一面,心下早记住了,连忙喊娘道:“娘,那个老人家又来了。”
“哪个老人家?咱们这里天天人来人往的老人家多得是。”齐锦绣一边给自己脸上也擦了点面霜,一边收拾了床铺,然后听得闺女的话,就也走到窗前去。甜宝仰头:“就是那个,上次来的时候,舅舅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