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遗余力刷好感度的雷洛霓见赖特牧师要走,自然反应激烈!
她不断在母亲杰拉太太的怀抱里挣扎,边挣扎边不停地伸出小手去抓赖特牧师的袍袖,祖母绿般的漂亮大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蓄满了泪水。
经过这几回的相处,赖特牧师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与他有着相同眸色的小女婴,见她因为他的离开这么难过,心里也是颇为的感动和喜悦。
他满眼慈爱的对雷洛霓伸出双臂,雷洛霓二话不说的就扑了过去,把哭花了的粉嫩小脸蛋埋在赖特牧师的颈窝里不停地蹭,边蹭边瘪着小嘴巴委屈的用咿呀咿呀的婴儿语抗议抱怨兼耍赖撒娇。
赖特牧师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温柔轻轻拍抚着雷洛霓的后背,边拍边用很是柔和的嗓音安慰自己哭得打嗝不止的小教女,向她保证只要有时间就一定会过来看她,陪她玩。
被女儿的这一举动吓得脸色都变了的杰拉先生连忙诚惶诚恐的把雷洛霓从赖特牧师怀中小心翼翼的拉将出来,又给手足无措的妻子使了个眼色,杰拉太太会意的端了碗刚热好没多久的羊奶出来,凑到女儿嘴边作势喂她——雷洛霓也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乖乖的佯做出一副被食物吸引,口水直流的可爱模样——杰拉先生也配合默契的趁着女儿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的当口,急急忙忙的对赖特牧师说道:“真是失礼了,尊敬的牧师先生,趁着小杰妮没注意到您,您就赶紧离开吧——”他为自己说出口的话感到歉疚和忐忑,“您是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哪里来的这么多空暇时间陪个小婴儿消磨呢。”
安东尼执事也在旁边劝依依不舍的赖特牧师,说正事要紧。
赖特牧师看着扒着碗沿“吧嗒吧嗒”樱桃口的小教女,长叹一口气,“你考虑的很周到,杰拉先生,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他接过安东尼执事递给他的牧师帽戴在头上,往院门口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如果实在哄不住,就把她抱到教堂里来吧……她完全有资格待在那儿,无论多久。”
杰拉先生感激地对赖特牧师和安东尼执事深深鞠躬。
两人刚走出院门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雷洛霓扯着喉咙大声嚎哭的声音——赖特牧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居然听到自己的小教女在用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不停地叫他。她在叫“父……父……”
赖特牧师只觉得整个头皮都炸开了!
他脚步猛地一顿,用充满不可思议和希冀激动地语气问:“安东尼执事,我们可爱的小圣女,她、她是在叫我、在呼唤我对不对?”
——她也有可能是在喊自己的亲生父亲,更有可能只是无意识的发出了几个类似于父亲的音节……您有必要激动成这个样子吗?
安东尼执事在心里默默腹诽着,很不满自己上司独占小圣女不让他靠近的强势作风!
不过他面上还是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肯定是的!牧师大人!杰妮小姐一定是见您走了,情急之下才开的口——哦!女神在上!杰妮小姐终于会说话了!第一个叫的人还是您,尊敬的大人!”
“那我们还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呢?!我教女说话了!她会说话了!”
——第一个叫的还是他!是他!
赖特牧师高兴的几乎要跳舞,“这个时候我说什么都不能离开他的——安东尼执事,让所有的公务都暂时去和沃尔森副牧亲密接触吧!我相信他一定会理解我的!”
赖特牧师话音未落,人已经又蹿回院子里去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雷洛霓见他回来,连忙泪眼汪汪的冲着他不停地伸着肥胳膊边伸还边口齿不清的吐出让赖特牧师心花怒放的那个含糊音节:“父……父……”
眼瞅着就要把女儿给哄笑的杰拉先生见赖特牧师折返,不由得做出一脸前功尽弃的头疼表情道:“尊敬的牧师大人,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您怎么又回来了呢?”
赖特牧师惊讶的看杰拉先生一眼,见他并没有因为小教女的那句“父亲”而感到委屈或伤心什么的,不由得在心里怀疑杰拉先生是不是没注意到他的女儿刚才开口说话了。
为了避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周折,他也按捺下满心的雀跃之情,做出一副温和慈爱的表情,一面把自己的亲亲小教女重新抱回怀中,一面充满感慨地唏嘘道:“也许是父女连心吧……听着小杰妮这样哭泣,我的心就像是被锋利的匕首在切割一样,杰拉先生、杰拉太太,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就让小杰妮陪我去教堂里住上几天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是的,是的,大人的提议真的是再妥当也没有了,”安东尼执事也在旁边难掩激动的助拳兼附和,“如今因为祈福仪式的缘故,你们只有半天的劳作时间,肯定没多余的空暇照顾杰妮小姐,而我们教堂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杰妮小姐跟着大人回去,一定会得到非常周到的照顾。”
——杰妮小姐可是被女神冕下恩宠的圣婴,哪个神职人员不期盼着能陪伴在她左右,哪个神职人员不渴望着能得到她的喜爱和青睐?
雷洛霓也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呆在家里和个讨人厌的碍事累赘没什么区别,听赖特牧师和安东尼执事这么一说,连忙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钻进赖特牧师怀里,揪住他的领口赖住不放了。
赖特牧师看着她二话不说的热情举动,忍不住心怀大畅的以一种不容人反驳的笃定口吻,一锤定音道:“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Chapter 016
为了给父母减轻一些不必要的负担,雷洛霓包袱款款的住到教堂里去了。反正他们现在因为北方黑死病蔓延的缘故,大半天的时间都要待在教堂里祈福,她就坐在圣台上的银盘里,时时刻刻都可以看见他们——也谈不上什么舍不得或思念什么的。
雷洛霓即便再像小孩子,也不是真正的婴儿,自然不会出现真婴儿那种离开双亲就嗷嗷大哭的举动。
她几乎可以说是以一种如鱼得水的姿态,融入了教堂神职人员的生活里。
眼见着赖特牧师把抱回来的大家都爱极了她,他们无论多忙,都会留下一个人陪伴在她身边,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着善意和温情。
这样的喜爱对于一个上辈子出身于福利院的孤儿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雷洛霓无法想象她若是失去了这些善意和温情,心里是该有多么的难过和悲伤。
她已经受够了人们怜悯同情的眼神,受够了人们居高临下的施舍态度,更受够了想读书想活下去却要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抓到主席台上,如同劳改犯示众一样,不住鞠躬甚至跪下磕头表现自己的感恩之情的煎熬。
雷洛霓从来就没有和她敬畏爱戴的院长妈妈说过——每当她跪在众人面前深深磕头再直起腰背的时候,眼角余光望向主席台下那些人各种各样的表情时,心里是多么的痛苦和难受……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宁愿渴死饿死,也不想再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可是她不能这样做!
她不能任性!
福利院里的孩子们还需要这笔钱去救命去读书去生活,福利院也需要这笔钱才能够继续运转下去。
她不能因为一己的不甘心,就做出不可挽回的冲动行径。
他们和她一样,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绝大部分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生理疾病,她有什么资格,因为自己的一时冲激愤,而断绝他们活下去的唯一生路?!
他们还那么的小,缺胳膊的缺胳膊、少腿的少腿,聋的聋、哑的哑,瞎的瞎、傻的傻……她有什么资格?!
院长妈妈不正是因为信任她,才会把她带到那样的场合中去吗?
在她觉得饱受屈辱的同时,她因为疼爱他们这群孩子而担当福利院院长职务的院长妈妈不是应该更觉得委屈?
雷洛霓是个善良的女孩儿,她总是能够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因此,哪怕知道每一次跟着院长妈妈出去,换来的都可能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羞辱和憋闷……她还是会高高兴兴的开开心心的去,就像院长妈妈说的:“我们这一去,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大家,为福利院里的所有人!”
不过,不管怎样的在心里说服自己、不管怎样的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无法言说的心理阴影还是在雷洛霓心灵深处狠狠扎下了根!
雷洛霓在学校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教她的老师就没有不喜欢她,奖学金也仿佛是她的囊中物一样,从来就没有失过手。唯一一次丢了全福城五好优秀学生的奖学金是因为她与人打架斗殴。
名义上大家都以为她会和人动手时因为对方侮辱她的出身和她一个也在学校里读书,却只有一只眼睛能够视物的小弟弟,实际上,只有雷洛霓自己心里明白……她之所以会失控到那样一种失去理智的地步,是因为其中一个坏学生那鄙夷又嘲弄甚至带着几分轻蔑讥笑的眼神!
即便那眼神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弟弟,她的心脏也仿佛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拉拽一般,难受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为着那一个令人作呕的眼神,大脑一片空白的雷洛霓没有半分犹豫的抓起一把扫帚就急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