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三自己舀着另一壶酒倚着月桂树,在谢蓁转过身相对之际掩去了眸底的暗色,眼眸直勾勾凝视,“酒二两银钱,陪酒喝的人贵点,二百两。”
“……二百五十可好?”谢蓁噎住片刻呐呐道。
“也行。”谢十三眯着眼笑得眉眼生情,惯是瘙痒人心的调笑,“多五十两,失身也划算。”
“……”谢蓁彻底没理会这个掉钱眼里的,停顿半晌,转而提起了日前在南郡山庄那出。
谢十三没什么好隐瞒的,当日那婆子送来的汤水被他瞧出问题调了包,又想看看他们要使什么花招,故此瞒着陪着做了场戏,待明白意图后直接截了要被扔出去埋了的丫鬟丢在了陈孟阳床上,至于后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他没来得及看就有事离开,说来可惜。
谢蓁明白了来龙去脉,肯定了陈夫人作死,倒是陈孟阳,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大抵是惋惜……
谢十三看她转过了脑袋,只瞧见那黑黝的发旋,黑丝如瀑垂在身后,只用一根白玉发带轻轻挽着,不肖想都能浮现出她此刻的神情,大抵是撇着嘴的,乌眸弯弯,仿佛不经意地就刻入心底。
谢蓁心里憋着的事情很多,尤其是临近狩猎,而手里的桂花酒香甜,不自觉地抿着一口口。而后是习惯的无声,殊不知只消一转头就能看到谢十三眼神里透出太多她一眼就能看懂的东西。
明月使周遭星辰暗淡,而少女所在,令明月都失色。风拂动,青丝飘摇,谢十三舀着手中酒壶一饮而尽,酒液淌过嘴角带起苦涩味道,伸手去触那瘦削肩膀,那人却目光清凌地转过头相对,手止在半空,气氛仿若一瞬凝滞。
“十三?……”谢蓁面颊绯红,努力辨着眼前的人,又蹙了蹙眉心,转开眼。此番也是想要问问她那日陈孟阳的事,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酒量这样浅,几杯下肚还未谈及正事,人已经醉了。
谢十三瞥了眼桌上倒着的酒壶,已然空置,在察觉谢蓁那动作时眼眸彻底暗了下来,半晌,捏在一侧的拳头紧了又松,目光沉沉地凝着少女。几番酝酿,那字正要出口少女却是突然软下了身子,跌在他及时伸出的手撞入怀中。
温香软玉,触动心底紧绷的弦,谢十三借着力道将人拥紧在怀,眸底晦涩一片。
半晌,在那白皙柔嫩耳垂旁落了轻声低唤——蓁蓁。平日里旁人能随意唤她这名,可他却……不能逾越。
谢十三眉眼微垂,乌云笼住月光,银辉匿了踪迹,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偏生连唯一听见的也醉酒未闻。
“蓁蓁,别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要搞个大的!
☆、第95章
翌日,谢蓁尚在睡梦中一直有声音扰耳,不耐地挥了挥手,喝了一声别吵。随即声音倒是消停了,没过一会儿,一股幽幽食物香气飘来,勾起馋虫。谢蓁鼻翼轻轻动了动,勉力睁开了眼瞧,就见玉瓒端着白瓷红梅官窑碟子摞着几个色泽金黄的牛肉酥饼,一手扇着,裹杂着花椒葱花的香气扑鼻。
“还是玉瓒姐姐这招灵验。”玉珍捂着嘴痴痴笑道。
谢蓁扶着仍有些晕沉沉的脑袋坐了起来,在庭院里和谢十三喝酒的画面回笼,拧了拧眉头,“我昨个夜里……喝多了?”
玉珍神色里带起一丝不安,昨儿个夜里她打盹睡着竟没发现小姐起来,赶忙回道:“小姐喝的桂花酿是程四酒家的,他们家的酒后劲足,小姐不胜酒力,是谢十三……扶您回来歇下的。”其实……小姐是教谢十三抱进来的,她一醒来也给吓了一跳,后来发现小姐只是睡过去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扶,却教男子径直略过,看着他将小姐放在了床上。只是不知为何,玉珍想起谢十三当时那冷厉的一眼,下意识地替他遮掩了。
谢蓁也没想到一壶桂花酿竟让自己醉的不省人事,得亏是在自个苑子,不至于出什么岔子,遂也没追究玉珍,下了床让二人侍候着洗漱,净过面后眼底才恢复几许清明,坐在桌旁用起朝饭。
“小姐慢慢吃,离出发还有一会儿。”玉瓒仔细提醒,道是东西已经让人装上了马车。
谢蓁颔首,筷著夹着还热乎着的牛肉酥饼,外皮酥脆,里头的牛肉末儿扎实,花椒面强烈的麻味让人的味觉瞬间清醒和愉悦起来。
正是这档口,忽的瞥见一抹颀长身影,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紧身黑色劲装,乌黑如墨的长发用一柄墨玉冠紧束,眉眼阴柔,微微上扬的弧度,总给人一直笑着的错觉。
只是今天这身黑色劲装,与往日好似略有些不同,不再是一袭简单粗暴的武士风格,而是在袍底滚着金边,在日光的照耀下泛出一圈圈隐秘的暗纹,谢蓁看得眼睛发直,片刻才借着喝豆浆的动作掩饰自己失神,生得这般祸水不好好混江湖给她当打手好像真的蛮屈才的……
若换作平时谢十三定会因谢蓁如此而出言调戏上几句,今日却怀着心事般并未察觉,眉心一蹙,目光先暗暗在四周扫过一圈,方是开口,“小姐可见过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牌?”
谢蓁挑眉,忽然想起这日是十六,往常是见不到谢十三人影的,掩着心中意外摇头,随后一顿,想到之前起身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又重新走到床沿摸了摸,果然摸出块玉牌。“这是你的?”
玉牌是墨玉制成,花纹繁复,好像还刻着一个神兽似的动物,谢蓁正要细看就被谢十三掠了过去。
“多谢小姐。”谢十三眼底掠过一抹失而复得的欣喜,转瞬即逝,顺势将玉牌藏回了身上,对上谢蓁狐疑目光,匿了暗光,故意露出几分调笑意味,“属下全身最值当的东西,自然……紧张了点。”
谢蓁被谢十三故意歪曲了想法,想到平时这人也是一副死要钱的样子,并未多想。看他袍角沾着尘土,倒像是从外头回来的,“就算捡到,也不会昧了你的。”
谢十三没有回话,笑意促狭两分,比了貔貅的口型,在女主发作之前身形闪出了凝香苑。只神色在离开后倏然冷下,径直离了谢府,背影匆忙。
谢蓁抄了垫子没砸到人略有些可惜,恰好谢老爹身边的管家来请,便随着一块出去,到了门口就看到姨娘们也在,知道免不了一番相送,上前倒是被董姨娘塞了一包吃食,道是拿着路上吃。
“外头不比府里,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这会儿天气冷,放个两天也无碍。”
谢蓁乖顺点头,让玉瓒放了车上。谢老爹看向董姨娘,一如记忆力温婉模样,若说起来,她倒和记忆里一人有些相像,不是指容貌,而是举止,都是那般叫人舒服的。
阮姨娘亦是趁机送了几只香包和膏药,“路途跋涉,蓁蓁坐不惯马车,这有止晕的效用。”
谢蓁接过,同阮姨娘道是感谢,同谢老爹一起同众人辞别后,上了马车方吩咐玉瓒将阮姨娘给的东西收到后头装行李的马车上,寻个机会找随行的御医给看看有问题没。
一直以来,阮姨娘照顾她比董姨娘还尽心,事无巨细,偏生就让人觉得细致过头,教谢蓁觉得古怪。当然说是直觉也无妨,对阮姨娘防心甚重。
同一时刻,昭王府,整装待发的宋显珩整了整桌面,一侧堆叠的折子整整齐齐叠放,与下方站着的下属交代了事情。
宋赟将沈梨妆安置妥当,回来禀报,顺道提及日前宋显珩着他打听一事,“那个叫谢十三的,原是明月楼的杀手,认钱不认人,后与谢忱结识,得谢大小姐机缘才入了谢将军府作幕僚。”
“没有别的可疑?”宋显珩闻言微是蹙眉,暗忖直觉莫不是出错?那样的人,又怎会是个杀手那么简单?
宋赟摇头。“属下无能,查不出可疑。”
宋显珩沉吟,宋赟能力他最清楚,若他都查不出蛛丝马迹,要么是那人心思缜密可怕,要么就真的……
“罢了,让人留意,等回来再议。”
宋赟点头,侍候主子离开。临了瞥见离长桌不远还有个活物,愣了愣神,王爷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宋显珩见手下突然没了声儿,回头就瞧见他直勾勾盯着一处瞧,眉眼掠过一丝笑意,“一并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一年一度的围猎设在临化山,离京都足有两百余里。号乐声起,宫门迭次而开,十匹仪仗马的后头就是黄明色的巨大龙撵,宫娥身披粉色衣裳跟随左右,而卤簿约亦有四五百人,随后是宫妃车辇,皇子王孙则是各个身着铠甲端坐马上领队于文武百官,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足足绵延有二十里开外。
沿途所经莫不以鲜花净道,百姓跪伏路边山呼万岁,三日后,终是到了临化山麓。而兵仗局早已经选好址在其平旷之处设好行营,建起帐殿,远远看去绵延不见尽头。缭以黄髹木城,立旌门,覆以黄幕。其外为网城,宿卫屯置。
谢蓁从谢府的马车上下来,甫一见就被眼前旌旗招展甲胄森森的气氛所震,而后才见此地风景绝佳,林木葱郁,水草丰茂。同她一样周遭从马车上下来了不少命妇贵女,三两低声交谈,脸上也无一不少惊叹的神色。
二品以上大员及其女眷皆是被安排在内营,须得徒步穿过关卡一一明示腰牌登记了身份。谢蓁才刚过去,立即有管事嬷嬷的领着她往事先已经搭建好的营帐去,态度十分殷勤,显然也是知道谢大小姐身份的人。
“谢大小姐留步——”忽然有个尖细的声音从头面响了起来。
谢蓁回头一看,只见是个手拿拂尘的白胖太监,他颠着身子而来笑喟道:“洒家在关卡口候了谢大小姐多时,只是今而人多又杂,险些错过了。”
谢蓁对这人有几分印象,按捺着心中的诧异问道:“是贵妃娘娘寻我?”
那太监点头应是,“贵妃娘娘请您先过去一趟。”
谢蓁面上露出笑意,可心中早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书中谢府的围猎之行是个大坎,只怕和这背后使坏的万贵妃也脱不开关系。
万贵妃的营帐就设在离开皇帐不多远的地方,除此之外也只有皇后的营帐比肩而建,就连着皇太子的那顶都被隔开了些许远,从中可见一斑。
此处设防又比谢蓁方才所在的内营森然得多,禁卫军五人成队时时巡视穿梭。由着那白面公公领着,谢蓁出入也方便,不一会就进入了万贵妃的营帐。
谢蓁从前就知道万贵妃是个娇奢之人,却没想到这出来行猎临时搭建的营帐布置得宛如京中皇宫的椒房殿一般无二。万贵妃斜倚着叫人捶肩捏腿,微抬眉眼盈盈笑着同谢蓁道:“快来本宫身边坐,这连着几日行路,且不说歇息不好,险些叫本宫一身骨头都颠散架了。”
谢蓁先是行过礼,再过去敛裙坐了下来,“娘娘真当风华,臣女听说当年行猎娘娘射中了那只当彩头的麋鹿,岂是一般人能必的上的。”
万贵妃抿着嘴笑了笑,眉梢眼尾皆是露了几分飞扬的得意,只是叫她浓艳的妆容一掩,倒是显得有些腻人。“那些都是往年的旧事了,哪里还值得提起。要说起来,本宫今年可是看门好蓁蓁的,听说为了行猎,蓁蓁还特地去陈孟阳家那庄子上练过几日了?”
“……”那日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万贵妃特地招她过来问了起,谢蓁便知道她虽身在宫中,却也是时常盯着宫外头的事情。谢蓁略微拧了下眉头,语气娇娇之中带了几分埋怨,一如当初那个骄纵任性的本尊。“说来也没练到什么。”
万贵妃有意将话继续往下头引,见谢蓁只是寥寥半句就想轻易将此事掀过,心中不禁讪笑,面上仍是不急不缓的道:“原我也不知道那些,只是你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与旁人不同,自然亲厚些,你在外头纵然有些什么委屈也不必掖着捂着,本宫都会替你做主。”
她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教人听不出半点虚假,眉眼间的神情也是发自肺腑的自然不过。这话才稍稍一顿,万贵妃的眉宇又笼起了郁色,“陈夫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竟动了这样的邪念!好在……后头昭王去了,也算给了个下马威,不然本宫也要让她后悔不及!”
谢蓁听她说话,并不应声,作势难以启齿状的憋闷。
忽而这万贵妃话音一转,声调更是沉重了两分:“只是……本宫记得那日的前一天晚上的昭王还被急召入宫,怎么连夜就去了陈家那庄子?”
“呃……”谢蓁露出茫然之色,当着万贵妃的面也只能将她和宋显珩的关系撇得一清二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万贵妃涂着豆蔻红脂的唇角泛着丝丝笑意,她的那些眼线各个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直指那个宋显珩和谢蓁关系非同一般。前儿她依旧遣人去告知了谢元,顺道也提了当年沈青山的女儿就在昭王身边的事情,本以为谢元总会对谢蓁施压,好叫这两人断得干净,谁知道前两日那事情一闹,竟让小半个京城都知道了昭王为谢大小姐冲冠一怒。
从前从她椒房殿递出的事没有一桩是谢元办得拖拉不痛快的。可偏偏是跟宋显珩有关的这桩……这倒是让万贵妃有些猜忌,也不知谢元是不是存了异心,想要两面逢迎。
万贵妃不方便请自己面见谢元,便召了谢蓁过来查问,这番下来暗道谢元的这丫头到底是不肯跟自己说实话了,不由心中更是生了几分芥蒂。她眉眼稍稍低垂,长睫掩映下眼眸之中飞快的掠过一丝阴郁,鲜红的指甲轻轻拂拭着另外一只手洁白无瑕的手背。
万贵妃正含笑,还未来得及再说话就挺听见外头吵嚷的声响,神色旋即一敛,肃了几分,朝着丫鬟问道:“外头这是怎么了?也不怕扰了皇上清净!”
随伺的大宫女婉秋立即出去探了一遭,再进来神色不掩惊慌地开口道:“娘娘,有人……有刺客惊驾!”
“嘭——!”一声骤响,是万贵妃脸色刹变的拳头捶在了桌面,一跃站起立即走了出去。“人抓住了吗?陛下有没有受伤?”
婉秋随她两人往外去,焦急着应话。
谢蓁心想这外头哪里来的刺客,正迟疑是否应该留在原地稳妥些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喝了一声,伴着禁卫军的威吓和刀戟相交的声音,她只依稀听见了“沈学士”几个字。
沈学士?!
谢蓁猛的回过神来!这不就是……沈梨妆的父亲?怎么刺客跟这有染?她心中砰砰直跳,隐约觉得这其中大有古怪,立即也朝着营帐外走去。
只见外面已经围拢了不少禁卫军,天子营帐更是被重重护住,而被困在当中持着匕首跟人对峙的是个三十余岁的太监,口中仍然是在愤愤道:“我恩师沈青山一身廉洁清正,不想皇帝昏聩听信佞臣奸妃谗言,如今我就要替恩师讨回公道!”
他道完这话,面上杀气更是腾腾,脸孔一转径直对向了谢蓁这方向,龇牙裂目竟是想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谢蓁愕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万贵妃正站在自己身前,这人口中的奸妃是万贵妃,既然这会进不去皇帐,自然要将一腔怨恨转到旁人身上去。
不过转眼,那人便带着深深戾气冲了过来,他抱了必死之心要跟人同归于尽,自然比旁人悍勇数倍,手腕一翻转,那匕首就朝着万贵妃的脖颈刺了过去。而那万贵妃受惊之余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猛的撞见身后谢蓁,竟是张开手将她往身后推了些许,这动作……像是在护着她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周遭惊呼声此起彼伏,谢蓁只觉那人直冲而来带起的劲风直扑面门,连带耳畔都生起风来。忽然“哐”的一声,那凶徒被人用剑挑开了直刺而来的匕首。
眼见即将得逞就要取了万贵妃的性命,却被人阻止,他心中焉能不痛恨,面目神情越发狰狞了起来,目光一斜见坏其好事的竟然是谢元,瞳孔微是瑟缩,随即涌起更大怒意。
周围的侍卫已经涌进来,握着长矛,本想围着架起圆圈将刺客围剿起来,却不想谢将军被搅入其中,那刺客武功不低,与谢元缠斗的难舍难分,竟是让一旁的侍卫只能谨慎的待命。
“来的正好!”凶徒啐了一口,吐了血沫,借力一个翻身宛若游龙一般将势头全都转向了近在跟前的谢元,招招都是取命的杀招。
可这谢元统领天下兵马昔年沙场杀敌无数,即便归京掌权也从未一日荒废武艺,此番出手果决丝毫不输于在场禁卫。
谢蓁隐约觉得这事哪儿透着古怪,就见那凶徒目光频频递来,原先只以为是未能得逞的凶狠,后来觉出不对,正细想之际忽见情势急转,她只来得及脱口喊了一声:“爹——”谢元先前还未动杀机,偏这凶徒要往万贵妃与谢蓁所在掠去,终于是被他一剑刺入胸口豁然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侍卫统领赶紧去查看刺客禀告已然断气,昭王从皇上营帐赶来恰是映入这一幕,肃杀冷凝的眸子不亚于谢元刚才,眼前的情景倒叫他暗舒了一口气,然目光紧紧凝向,不掩担忧。
谢蓁虽说面上仍带惊惶之色,心中却是淡然,一是为心中所疑,二是经历多了有些麻木。对上宋显珩那目光,嘴角微翘,冲他悄悄挤眼示意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