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家里那辆牛车,平日里都是聂偿恩在侍弄。
赶车……这又是什么黑科技?!杨昭心力交瘁,他感觉做个农人技术含量真的太高了……
一旁的小桃接过瓷瓶,又是千恩万谢,才随着聂偿恩出了门。
院中两人看着小桃如释重负的轻快背影,相视一笑。
看来这刘家,还真离不得他们。
**
月下的田埂上,站着一男一女。
“拿着。”其中的女子将一件物什抛给男人。“今儿的任务可算完成了。”
男人接下瓷瓶:“你做得很好,这是后面的五十两,记住,今天的事全都烂在肚子里。”说罢,男人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她。
女子妩媚一笑,不见方才的半点青涩:“聂公子您就放心吧,奴家收了您的银子,自然安心为您办事,再说了,能让您那个色鬼弟弟吃点儿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想她们百花楼的姑娘竟被这草包样的聂向文迷得神魂颠倒的,心中就腻味!女子将手中的油灯提高了些,似乎想要探清前方的路。
火光清晰地照在她脸上,只见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她穿了件粉红色裙衫,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格外灵动,只是这一张脸,竟与小桃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太/安之间都要隔离开……
☆、第57章 农门天骄6
次日一早,鸡鸣犬吠。
马氏和聂向文还睡得香甜,聂偿恩的屋外已传来聂老汉粗粝的叫骂声:“你个懒货,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起来把车套好?”
往日清早都是由聂偿恩送他去县里,今日却半天不见人,聂老汉顿时火冒三丈。
然而,聂偿恩的屋子里很安静,没给他半分回应。
聂老汉气得一脚踹开破烂的木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绵长的摩擦声。
屋里空无一人。
“……”
咦?这段场景怎么有点眼熟?
杨昭此时正往张秀才家去,之所以那么早出门一来是忙着送灵泉水,二来正是为了躲开赶车的差事,尽管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可对于这种高端技术工种……朕做不到啊!
到了张家,张秀才正在书房练字,老仆领他进去,杨昭奉上瓷瓶道:“先生,这是学生寻来的灵药,听闻张小姐精通医术,不如请她验看,若是得用您也能调养一二。”
张秀才欣慰地看了聂偿恩一眼,尽管他不信什么灵丹妙药,但这毕竟是学生的心意,于是他郑重地接过了。
其实这些年他身体不佳,心里清楚必是落下了病根,本来已不抱希望了,可近几日却在张元彤的调理下恢复了些许,人也精神许多。
张秀才将瓷瓶收下,又开始考校聂偿恩的功课,让他将记下的《千字文》背诵一遍,心道一夜足以记下几十个字了。
这次杨昭有了准备,于是朗声念诵——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
“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等杨昭念到这段,张秀才已经露出满意的神色,但很快,他的脸上渐渐浮现惊色。
……
“学优登仕,摄职从政。”
“存以甘棠,去而益咏。”
此时的张秀才早已失了一贯的镇定,他瞪大眼睛盯着聂偿恩,仿佛不认识他似的,进来奉茶的老仆也愣住了,呆呆地站在一边半晌没了动作。
这……还是他认识的聂大公子?哪怕是聂向文那个畜生当年,也是拍马不及吧?
……
“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等杨昭背完,张秀才已经彻底麻木了,见他不过一夜已将千字文背熟,神色复杂地问道:“你是如何记下的?”书上只有注解,并没有标明直音或反切等注音方式,也就是说,聂偿恩不过跟他通读了一遍《千字文》,便将每个字的发音都记下了,哪怕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都没有如此天赋!
张秀才心中啧啧称奇,以往他也指点过聂偿恩,知道他资质不错,可惜被家里给耽误了,但没想过他通读一次便能记下千字读音,一夜之间便能将《千字文》背得一字不漏……“你既能背下此文,可解其意?”
杨昭来前曾犹豫过是否需要藏拙,但他想尽快拥有个官身,毕竟聂向文的亲爷爷身居太傅之位,既然迟早要对上,他何不早日积累资本?
至于想办法阻止他们祖孙相认?经历多次任务的杨昭深深明白,每个逆天之子作为世界支柱都拥有重要人物的支撑,就像钱老之于章伟,四皇子之于庄敏静,查尔斯之于卢克,赵文斌之于赵琬……他们的遇见是必然,是逆天之子对天道的显性化影响,如若冒然破坏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更何况,他希望能为俆妙君争取较高的社会地位,如若只是个农家妇,哪怕她的生父是秀才,那也难得尊重。
官吏能欺你,平民能欺你,就连那等下九流的有时候亦能欺你。
更何况,通读背诵虽鲜有,但不算太过离奇,至少他年幼时便能做到,原身资质不差,想必张秀才虽震惊但不至于无法接受,毕竟读书一直有“开窍”一说,万一,他恰好就“开窍”了呢?
但他终究不敢暴露得太过彻底,于是隐瞒道:“学生只是死记硬背,还未来得及细读文章注解。”
张秀才点点头,这倒是可以理解,他道:“虽言书要读‘活’,不可读‘死’,但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说,死记硬背同样是种积累,积累多了自然融会贯通,正所谓厚积薄发,首先你得累成竹于胸中。”
他又深深地打量了聂偿恩一番,几次张口欲言,最终忍下了,只道:“我令家仆略备薄席,一会儿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杨昭求之不得,高兴得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杨昭临走前,又得了张秀才一摞书,像是忽然之间对他寄予了极大希望,就连老仆看他的眼神仿佛都闪着星星,看得杨昭鸡皮疙瘩直冒。
晚上,张元彤如往常一般煎好药端给了张秀才,比划道:“爹,聂大公子送来的药的确有奇效,您只要再连续服用一个周期,去了病根子也未尝不可能。”
杨昭带来的瓷瓶里足有一小半灵泉水,又并未稀释,足以治好她和张秀才的身体,她将灵泉水混入药材中,张秀才自能慢慢吸收,直至康复。
“哦?真如此管用?”张秀才打量着张元彤,见她气色似乎好上几分,于是将信将疑地拿起汤勺喝了口,嘴里立刻充斥着苦味,他将汤药咽下,也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和往常的汤药有些不同,喝下去感觉身子都轻了不少。
或许,真能治好自己的病?张秀才望着黑乎乎的汤药,忽地眼睛一热,他还想多陪彤儿几年,见到她出嫁、生子。
张秀才轻轻一叹,道:“偿恩这孩子,有心了……”
**
如此又过了数日,杨昭总找着机会摆脱家里的事,前去张秀才家讨教。
他整日不在家的行为自然招致了马氏的不满,可她也不清楚杨昭去了哪儿,去做了什么?有心想逮他,可总等不到人回来她就困得不行,如今她有伤在身,很容易觉得疲惫。
因为聂偿恩偷懒,县里的麻辣烫店就只剩聂老头一人操持,忙得分/身乏术,如今已接连三日没有回家。
想到这里,马氏心里一突,她这个大儿子近日实在反常,越来越不好管教了……
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又大力的敲门声,伴随着一道凶神恶煞的喊声:“屋子里的人给小爷我出来!滚出来!”
马氏一愣,这是怎么了?
“快给我滚出来,惹急了小爷拆了你的房子!”
窝在屋里的聂向文听见声音也过来了,以眼神问马氏:这是咋回事?
马氏茫然的摇摇头,两人眼里都写满了害怕。
“砰——”的一声,院门被踹开了,外头哗啦啦冲进几个男人,各个长得……反正一看就不像好人。其中一个穿着天青色绸衫,上面糊满了油渍的凤眼男人冷哼一声:“呵,这不都在吗?怎么?还敢跟小爷我装模作样?也不去县里打听打听,我桂七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你、你是谁?”马氏颤声问道。
自称桂七的人没有理她,而是踱着方步在院子里嚣张地逛了一圈,嘴里还哼着戏文:“满面黑气死当头,再不醒悟命无望……”
到是一旁的身着灰衣短打的大汉道:“可是聂大富的婆娘马氏?”
马氏犹疑着不敢答,对方猛踏前一部,声音如炸雷般响起:“问你话就说!”
“是、是……”
大汉斜睨他一眼:“聂大富欠了我们天香赌坊八百两银子,如今人已被扣下,某是来要银子的,拿不出八百两,便将房契和地契一并交出来,否则……”
“你再多言缠不清,一杖打你骨成粉!”桂七继续唱道。
听闻噩耗,马氏和聂向文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八百两……
东山村一户七口之家一年不过攒个十来两,他们这两年就算富裕了,但又哪里拿得出八百两?
他们甚至感觉像在听天书一般,可绝望如巨浪一般席卷了而来……
这时,聂偿恩走了进来,他见院里院外都围了不少人,多半是村里的,就眼前几个壮汉看起来颇为脸生,问道:“这……都在干嘛呢?”
马氏一见了他,突然就醒了过来,立刻嚎哭道:“大郎啊!你那杀千刀的爹将咱们给害了啊……咱要是给不出八百两,他们就要收了咱家的宅子啊!呜呜……”
“还有地。”聂向文小声提醒道。
马氏打了个嗝:“对,还有地。”
“哼!少废话,再不老实交钱,我就先废了聂大富一只手!”桂七不耐道:“就你们这破房子破地,哪儿够八百两的?”
聂偿恩一怔,忙问道:“可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桂七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白字黑字,上头有聂大富的手印,即便告去官府也是咱的道理!”
“可、可那上头又不是我们盖的手印,家里的财产也不是爹一个人的,你们既然已逮到了正主,又找我们干嘛?”聂向文见聂偿恩在场,像是壮了胆子,小声抗议,他不顾马氏与旁人惊愕的表情,继续道:“再者说,赌坊里头的猫腻谁不知道?谁晓得是咋回事儿?”
桂七横眉倒竖眼看就要喷火,却忽然冷笑一声:“你们不舍得帮聂大富还债,也不是没法子。”
见马氏跟聂向文眼神一亮,桂七笑得愈发开怀:“所谓父债子偿,老子欠了钱,也可转嫁到儿子身上嘛,这再一分家,可不就跟聂大富没关系了吗……”
说罢,眼神阴狠地扫向了聂向文。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