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布考试成绩的红榜前人头攒动,热议纷纷。有人欢喜有人愁,尽显人生百态。
不过这一切郝欢颜都不在乎,此刻她正坐在封嵘的单车后座上抱着他的腰打瞌睡呢。
学校规定校内不能骑自行车,一进校门封嵘就自觉地停了下来。可他不舍得郝欢颜走路,就让她继续坐在后座上,自己下来推车。
郝欢颜也瞬时醒了过来,她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下意识的拽住封嵘的衣角,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围着他转,像是一朵向阳花似的,只知道傻笑。
封嵘把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又从包里拿出一瓶鲜牛奶,示意她快点喝掉。
郝欢颜一见着牛奶就愁眉苦脸,她是真不爱喝这玩意,光闻着奶腥味就想吐。可封嵘总说多喝牛奶可以增强抵抗力,坚持要她每天早上都喝一瓶。
在封嵘的瞪视之下,郝欢颜只能接过,捏着鼻子像是喝中药一般苦大仇深地给灌了进去。喝完牛奶后还非要喝水,说是要清清嗓子,要不然她这一天都难受。弄得封嵘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能点了点她的脑袋,任由她作。
“老大,嫂子!”
牧野急匆匆地跑来,拦在车前,指着郝欢颜激动道,“嫂子,恭喜你,这次期中考试你考到了我们年级第一名!真是太了不起了!”
“真的吗?”
相比于郝欢颜的反应平淡,封嵘明显更加亢奋。他急忙拉起郝欢颜,仗着人高马大就挤进了看红榜的人群,一下子就冲到了最前面。
红榜上面的名字是用毛笔写的,红与黑色彩鲜明,对比强烈,也让为首的“郝欢颜”这三个大字显得格外清晰。
“颜颜,你是第一名,你是第一名诶!”封嵘揽住郝欢颜的肩膀,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真是太好了,你真是太棒了!”
郝欢颜摩挲了一下被亲的脸颊,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欢欣鼓舞的封嵘,心中默默地做出一个决定。
这次期中考总共考了九门学科,主科语数英各占150分,因为高一还没有分文理,所以副科有物化生政史地六门,满分为100分。仔细算下来,全科总分为1050分。
而郝欢颜作为年级第一名,竟考了逆天的1000分。
要不是她老人家那作文实在是写得狗屁不通,语文老师忍无可忍,愤怒地扣了四十分(满分六十分),再加上在政治历史这两门科目上因为一些主观因素或多或少扣了一些分数以外,其他的科目,郝欢颜通通都拿到了满分,生生的甩了年级第二名封嵘同学五十来分。
这样的骄绩顿时引起了全校人的哗然。尤其是各科老师,看向郝欢颜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家女儿,要多和蔼有多和蔼,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其中最夸张的还属历史老师李老师,都快把郝欢颜当宝贝了,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但他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生怕辜负了这颗好苗子,对郝欢颜的管教也越发的严苛。
郝欢颜只能抱着一大沓李老师送给她的辅导资料,欲哭无泪的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期中考试过后,就是学生们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家长会了。
郝欢颜照例没有通知父母,和同样没人来参加家长会的封嵘相依为命的肩并肩坐在一起。
看着周围同学或是兴奋或是害怕的拉着父母在座位上谈天说地,两人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羡慕,然后越发的握紧彼此的手。在这一刻,他们就是对方最好的支柱,也是唯一的依靠。
“颜颜……”
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声出乎意料地响起,郝欢颜猛然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高贵优雅的中年妇人正冲着自己温柔的笑。
那与郝欢颜如出一辙的美艳面孔被保养得很好,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那眼角一闪而过的细纹,才稍稍暗示了她的已经不小的年龄。
在这一刻,仿佛有无数记忆交汇,在郝欢颜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
“颜颜,对不起,妈妈今天要出席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去参加你的家长会了……”
“妈妈知道自己承诺过你了,可这次的生意真的很重要,我会打电话跟老师解释的,拜托你体谅一下妈妈好不好?”
“妈妈这么辛苦的奋斗不就是想要我们颜颜能过更好的生活吗?你可以住更大的房子,念更好的学校,买更多的洋娃娃……颜颜难道不高兴吗?”
……
阴暗的角落里,小女孩抱着小熊,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低声低喃道,“不,我不高兴。”
☆、第二十八章
郝欢颜睫翼轻颤,眸光低垂,良久后才低声唤了一句,“妈。”
听见郝欢颜回应她了,叶秋澜喜不自禁地点点头。
有布置教室的班委及时的送来一把折叠椅,摆在郝欢颜的位置旁边。叶秋澜道了一声谢,也就坐下了。
母女俩一时相对无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是血缘上最亲近的人,却因为这数十年的隔阂,连个共同话题都找不到,只能做着礼貌的寒暄。
“你最近过得好吗?”叶秋澜问道。
“嗯。”郝欢颜只是点点头。
“手里的钱还够花吗?如果缺钱的话,可以跟妈妈讲……”
“好。”
“……”
“……”
寥寥几句话后,就是尴尬到窒息的沉默。
叶秋澜默默地凝视着郝欢颜,双眼中藏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出一句。
看着这个为难的母亲,封嵘微微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不忍心。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叶秋澜面前,“阿姨,请喝水吧。”
“谢谢你,小伙子。”叶秋澜笑道,“你就是封嵘吧,我听小廉和小琰说起过你。这段日子以来多亏你照顾我们颜颜,谢谢你啊。”
难得感受到长辈的善意的封嵘不由得一愣,随后也笑了,“没事,阿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家长会还未开始,封嵘看了看手表,沉吟半响,轻声道,“我有些累了,想出去透透风。颜颜,你留下来陪阿姨好好说会儿话吧,你不是常说,你很想念妈妈吗?”
叶秋澜顿时眼前一亮,看向封嵘的目光充满感激。
封嵘冲她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教室。
郝欢颜目送他离去,眼神深邃,十分专注,仿佛那个人就是她的全世界。
叶秋澜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摇头笑道,“他对你一定很好吧?”一定比身为母亲的我对你还要好。
“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喜欢他。”
郝欢颜对她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脸,那妩媚的面庞瞬间变得生动起来,一时美艳到不可方物。
“阿嵘是最好的。”郝欢颜坚定道,“我最喜欢他了。”
叶秋澜也不知此刻心中是喜是悲。
为人父母的,自是希望子女能够爱其所爱,但真当听到自己的孩子毫不犹豫地说出喜欢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嫉妒。可她,怕是连嫉妒都没有资格。
叶秋澜喝了口水,咽下满腹的苦涩,微笑道,“对你好就好,你高兴妈妈也就高兴了。”
郝欢颜闻言一怔,不禁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满脸平静可眼底依旧难掩酸楚的叶秋澜。竟不知为何,心里头也有些难受。
郝欢颜默不作声地给叶秋澜的杯子里添满了水,不动声色的与她坐近了一些。
感受到靠近的温度,叶秋澜浑身一颤,随即而来的是无尽的狂喜。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哽咽道,“颜颜,对不起。”
郝欢颜握紧拳头,然后猛地放开。犹豫了许久,还是把手盖在叶秋澜的手背上,手心的汗渍与不自觉的颤抖足以体现她内心同样的不平静。
叶秋澜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烫在了郝欢颜的心里。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就算想要弥补,好像也晚了。你有了封嵘,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封嵘是个好孩子,他比我了解你,会关心你,会给你做饭,会帮你辅导功课……而我,除了给钱,都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可我还是不想放弃,我想要学着好好照顾你,我想成为称职的妈妈……”
叶秋澜把郝欢颜抱在怀里,这是郝欢颜曾经可求而不可及的柔软,但现在留给她的却只有陌生。
“颜颜。”
叶秋澜在郝欢颜的耳边泣声道,“再给妈妈一个机会吧。”
家长会进行的很顺利,叶秋澜像是其他的家长一般,因为孩子的进步而欣喜,因为老师的夸奖而自豪。甚至家长会后,她还主动的凑上前去,向班主任和各个任课老师,询问孩子高考的事情。
如此的亲密无间,如此的认真用心,仿佛她们是世间最平常的一对母女。
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母亲,郝欢颜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无措。曾经最渴望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送到了她的手边,可为何没有得偿所愿的欢喜,反而只有如在云端的不真实感呢?
“颜颜。”叶秋澜笑着走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时间不早了,妈妈带你回家吧。”
“回家?”郝欢颜疑惑地望向她。
叶秋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带着些许希冀问道,“你能到妈妈和你景叔那儿住一算时间吗?哪怕只有几天也行……妈妈和叔叔都很希望你能来,我们还帮你准备好了房间,是很漂亮的公主房哦,你一定会喜欢的。你大哥一大早就吩咐保姆去买了好多你爱吃的菜,小廉那小子还忍痛把他爸从m国带来的最新配置的电脑让给了你,就放在了你的房间里……可以吗,颜颜?”
明明是母亲,却把自己的尊严放低到了泥里,那么卑微的恳求着,让郝欢颜连拒绝都不忍心。
她求助的看向封嵘,封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拍拍她的手背表达无声的支持。
郝欢颜收到鼓励,终于下定决心。
“好。”
“这就是你的房间!”
叶秋澜拉着郝欢颜的手,兴奋地给她介绍,“你叔特地给你定做了一个圆顶蕾丝的公主床,你不是最喜欢睡软床了吗?我听设计师说,一躺在这床上,就像是躺在云里一样柔软呢,你一定会喜欢的!还有房间的颜色,妈妈问过专业人士,说是学生念书费眼睛,你又是女孩子,卧室最好粉刷成暖色调为主的浅粉色。还有这衣帽间,四季的衣服都有,全是妈妈按照你的喜好亲自给你设计的。还有啊……”
郝欢颜近乎贪婪的享受着母亲的唠叨与喋喋不休,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浅笑。
正当母女俩和乐融融之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叶秋澜挑眉,无奈的笑道,“肯定是老景回来了,他去参加小廉的家长会了,估计考试结果不太理想。”
这话叶秋澜倒是说错了,景廉这次考试岂止是不太理想啊,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实验中学的高一年级有八个班,每班四十五人,一共加起来有三百六十人,而景廉同学居然考了三百五十九名。最糟糕的是,要不是因为最后一名家里有事,请假缺考,他老人家恐怕直接垫底了。
如此糟糕的成绩可把景廉的班主任气得火冒三丈,开家长会的时候对着景梁一个劲的冷嘲热讽。
景梁憋气憋的都快要吐血了,可还是得对着老师赔笑脸,半点都不敢含糊。等到一回家,这满腹的怒气就再也忍不了了,直接把袖子一卷,操起鞋帮子就要揍景廉。
景廉又不傻,哪里肯站着等挨打。仗着身体灵活,满屋子的乱跑。直把景梁累到气喘吁吁了,都没能伤着他分毫。
“臭小子,有本事你就给老子站住!”景梁用手托着腰,指着景廉暴跳如雷道。
“老爷子,有本事你就不打我啊!”景廉挺着小身板回呛道。
听了这话,景梁更是怒发冲冠,抡起手里的鞋就往景廉头上一扔。景廉运动神经发达,下意识的就一躲。鞋子瞬时穿过缝隙,甩到了另一边。
“嘿嘿,没打着。”景廉笑得得意洋洋。
“是吗?”刚到家的景琰手中拿着那只鞋,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