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并非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若是要将人裁去,需得有个缓冲的时间,查出那人的错处,评定出来,而后将消息发布出来。
虽然如今有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扰乱国子监内秩序”,可谁都知道,这事儿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方才能够那么快成事。
旁人或许做不到,可卫国公不同。
他既是能在一夕之间将人送去国子监,就能在一夕之间将人弄出去。
思及此,郦四少不由得轻笑了下,“这‘扰乱秩序’一说,用的着实是妙。”
官府裁定那些歹人时候,因着没有有力证据,只能以“扰乱秩序”为由而打了他们板子。
如今郦大少被除名,亦是这个理由……
不得不说,国公爷做事,还是挺合他心意的。
郦四少倾身问兄长,“你说,我们要不要见一见他,感谢他一下?”
毕竟这事儿是郦家内部的事情。姑且不论他这事儿做的好不好、对不对。但他起码能有心想到惩治大房的人,来给西西出一口气。这就够了。
郦三少沉吟许久后,终是点了头。
这一日,郦家遣了人来国公府,说是郦家的三少和四少初回京城,久闻国公爷盛名,想要请他吃个饭,见一见。
听闻郦家三少和四少想要和自己会面,重廷川就让常福过去问了声,对方何时有空。得知对方说要看他的时间,以他的时间为准后,重廷川就将会见之日定在了三天后。
而后郦家回了消息,说是那日晌午见。重廷川便让人去珍味阁吩咐了句,在那日留了一个雅间。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重廷川就往锦绣阁去了趟。
往日的时候都是锦绣阁掌柜的去国公府里问重廷川意见,他给出简单几个要求后锦绣阁便开始给他制作。
如今听闻他亲自来了,锦绣阁掌柜的赶忙出来见他。
知晓重廷川是要选一套赴宴时候穿的衣裳,掌柜的就把阁中样式最好的几身衣裳拿了出来让他参考,问他想要个什么样子的,以便尽快做了决定后,即刻开始日夜赶制,这样两日后就也能够将新衣交到他的手上了。
因为以往的时候重廷川要的衣裳多是深色,以玄色为主,所以掌柜的这一次拿出来的也都是适合深色的款式与花式。
但,重廷川淡淡瞥过几眼后,剑眉轻轻蹙起。手指叩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短促且急躁。
掌柜的不明所以,躬身而立,脊背上汗意渐显,静等他的吩咐。
许久后,叩击声终是淡了下来。
重廷川把手一拢,沉声问道:“平日里何种颜色所需最多?”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许是宝蓝色?华贵大方,既不会太过扎眼,又不会太过灰暗。”
重廷川兀自沉吟。
宝蓝?
或许这种颜色能比玄色显得年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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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味楼临水而建,四周风景秀丽,内里装修雅致,很得达官贵人的喜爱。但这儿每日只开二十桌。中午十桌,晚上十桌。供不应求。因此,听闻重廷川竟是提前订好了珍味楼的雅间后,郦家三少和四少皆是惊讶不已。
两人按照商议好的时间到了预定的雅间。推门而入,便见墙边设有花架,其上摆有水仙。另有两尺高的假山在侧。活水从假山上缓缓流下,汇入山下的凹槽中,清澈而又灵动。
阳光透窗而入,落在凭窗而立的男子身上,却只照到了他肩膀以下,看不清他相貌。
他身量极高,身材劲瘦。即便在这样的腊月寒天里,依然穿着单薄的衣衫。
明明是规规矩矩的锦缎长衫,明明是宝蓝这般明亮的颜色,却因他微微敞开的衣襟和随意挽到小臂上的衣袖,现出别样的肆意与威势。
兄弟二人的脚步齐齐一滞,然后郦三少在前郦四少稍微落后半步,一同向前行去。
重廷川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便见两名少年缓步而入。前者沉稳从容,后者风流俊雅,皆是难得一见的出色儿郎。
此刻两人亦是瞧见了他。
五官深邃,剑眉薄唇。一双眼眸煞气极重,黝黯似深潭。气度矜贵且疏离,带着显而易见的清淡冷漠。
两人只听闻卫国公行事狠辣不留情面,且脾气极差。却不曾想到他相貌这样出众。
面面相觑后,兄弟俩走上前去,对他揖了一礼,“国公爷。”
重廷川微微颔首,指了身前椅子道:“坐。”说罢,当先落了座。
兄弟二人这才依次坐下。
菜未上全。三人各自满了酒杯,郦三少当先开了口:“那日之事,多谢国公爷出手相助,我们兄弟二人感激不尽。我敬您一杯。”语毕,他执起酒杯,先干为敬。
重廷川知晓他说的应当是郦五姑娘算计郦南溪一事。但他也不晓得郦三少究竟是知道了哪一部分。是他暗中帮忙寻人,还是说后来惩治郦大少的事情。
思量了下并未有定论,重廷川就只沉沉的“嗯”了声,自顾自将跟前那杯酒一口饮尽。
将杯子放下后,重廷川想到眼前两少年是小丫头的哥哥,便道:“此事原本也是分内之事,无需多礼。”
他是心里觉得小丫头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故而顺理成章就做了。而且,他觉得他为小丫头做点什么,那也是应该的。这两位给他道谢,着实不必。
如果是旁人,他根本懒得多加最后一句。但眼前二人是小丫头的哥哥,他就极其难得的客气了下。
重廷川是少见的说出了心中所想。但这话听到了郦家两位少爷的耳中,却令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虽说亲事已经定下,可是毕竟还没有过门。国公爷这话,有点过了。
郦三少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看了重廷川一眼后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