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晚上的事情林氏怎么会不清楚,这会见王婆去的方向也猜到了是去找薛宝珠的事。林氏也不待见薛宝珠,倒是乐得见到这两人闹腾起来。她这样喊停了人,也不过是为了多添油加醋上几句,好叫王嫂那怒气更大上些。
“哟——”王婆果然也停下了脚步,她心情是不好,可改不了爱闲话的德行巴不得有人问上两句把苦水倒倒,停下接话:“林嫂子这么早也是勤快人。”
林氏就将手里头提着的桶搁到了一边,殷勤笑着过去了。“什么早不早的,还不是一晚上叫折腾得没睡个安稳觉。”她边说着这话,便同自己面前那人使了颜色,意思指着的就是薛宝珠那姐弟。
“哼——”王婆最是眼明嘴厉的,哪里能不知她那意思,附和着用鼻子冷哼了一声,“什么东西!祸害了自己爹娘,还想祸害全村老少爷们的性命!就他们家那个小兔崽子的命精贵,也顾不得旁人死活了!”
林氏的跟着道:“可不就是这话,这山上头平日白天都没人敢往里头去的。她倒好,拉着全村跟她送命去!别看这丫头年纪小,心思可精明着呢!”
“呸!”王婆越听越是窝火,朝着地上狠狠吐了口痰。
林氏眼神中飞快闪过一抹厌恶,心想这人可真是邋遢,这怎么说都是自家门口,待会少不得要自己收拾!不过想想,也是她自己招了这人来的,随即也就揭了这事过去,转而道:“可不是精贵着,这可是学老二留下的唯一带把儿的,将来可是要传宗接代的,可不是不能弄丢了去!”
王婆听林氏嘴里的话也全都是怨怼薛宝珠的,便对她生出了亲近,想也是,她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了些,可总也是事实,怎么就该被自己男人劈头盖脸的骂了?她琢磨来琢磨去,只想到了一个理由,这一切都是薛宝珠耍的花样。
王婆心思一转,再想到之薛李氏和薛家老太太可不也是吃了她的亏,心里头更是认定那丫头故意使了坏。
林氏假意在哄她,实则每个字儿都是在煽风点火的。“要我说,王嫂你还是小瞧了那丫头了,可是个厉害的呢!”
“怎么说?”王婆看她明显话里有话的样子忙是反问了一句,她心中想着这林氏家就在薛宝珠旁边,不定还知道些旁的事儿。
林氏朝着旁边提溜转了转眼珠子,这才凑在王婆耳根前说道:“你可别瞧这丫头小小年纪,可本事比窑子里的那些个差点不差……”越是往后说,她那声音越是低了下来,可王嫂脸上的神情却是愈发吃惊,最后忍不住提高了声量反问了一句:“真有这事?”
林氏佯装嗔怒的推了她胳膊一把,“可不就是!我可是昨儿晚上亲眼瞧见的!”
王嫂将信将疑的看着她的眼,实则自己心里头也早就动摇了起来,前些日子她就在薛宝珠屋子外头探看了呢,可当时里头防着她什么都没瞧清楚。呵呵——要真是如林氏所言,这可真是不要脸面的大丑事了!
林氏苦口婆心的同王嫂再次确认,只差没赌咒发誓了:“我的好嫂子,这种事我哪里敢讲糊弄人哩!那家里头看可真是个骚贱的小浪蹄子,现在年纪小就这么多的花花心思不好打发,这往后也不知会怎么不着调!”
“还真是不要脸!”王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周围些屋子的女人陆陆续续开始热灶头,有跟王婆相熟的就凑过来问了情况。王嫂便将事情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唾沫芯子横飞不说,直教人觉得她真是上了薛宝珠的当。
“你说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破烂*!这才多大点的年纪,竟能做出这样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事儿了!”
林氏站在旁见王婆上了钩自己就不说话了,倒是先进来的两个女人饶是震惊的的问:“这……这不会罢,莫大娘可是好心人,平日里照看宝霖宝琴,薛宝珠去她家里头勤快些也是应当的。”
“我的妹妹哟!这也就是骗骗外头人的话,也就你一个相信的。莫大娘家那儿子是那丫头早前就看上的,这不,才去上京考试多长时日,这丫头闲不住又去撩了老孙家的儿子。这阵子她往老孙家跑的次数可也不少!”
王婆拿话堵两人的嘴,接着又道:“这两个可是咱们村里头数一数好的好男娃,怎么就好瞧不瞧的都跟薛宝珠关系近了?还不是她顾意凑过去跟前的!”
“哦——”女人们都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王嫂更是说得来劲,“这些也就算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丫头如今可是藏了一个男人在家里头呢!”
第32章 玉糁羹
王婆的话一出,围观的人顿时嘈杂了起来,“不会吧?”
“她哄着莫大娘勾着孙家那小子还好说,可藏男人……宝珠她不会的吧?”董大昌媳妇年纪最轻,打扮花俏最爱听这类个花边艳闻,一头扎了里头凑热闹。
“嗬,什么不会,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都敢上镇上做买卖胆儿大的哩,照我看,荷花那回说的也不是什么没影的事儿。”王婆斜着眼说得唾沫子横飞,抛出这话好生得意,“她老子一死,她一个女娃哪能撑得住场面,又没个人管束,可不是要出岔子!”
这话正好叫同样来打水的小孙氏听见,人群里议论夹杂的孙长明字眼儿早叫她沉下了脸,等近了跟前就看到被围着的王婆更是没好气,一壁把手里的水桶扔进井里,凉凉讽刺了句,“大清早就话闲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婆离着井口近,叫飞溅起来的水花星子扑了脸上,忙是拿手去抹,“你这干啥呢,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就你嘴里还有实话?”小孙氏收着绳子把装呈满了的水桶搁在脚边,直起身对上王婆,“就当可怜可怜那仨孩子,嘴上积德罢!”
王婆刚发泄舒坦点儿的郁气又叫小孙氏两句话拱了心窝,她这是说自个损阴德呢!“孙喜媳妇,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你因为你家长明偏心可也不能这么偏,宝珠自个藏了男人咋能怪我多嘴闲话,她自个做了都不臊的!”
李江氏听了不少,这会儿却是站在小孙氏旁的,不说平时看不惯王婆做派,就拿宝珠来说,多懂事一孩子,尽遇着这些个糟心事可不让人心疼么,“我们住的乡里乡邻咋没看见过什么男人,你莫要嘴皮子碰碰就坏了人家闺女声誉。”
井边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后来的听前头的一说都约莫知道是咋回事,可真要信王婆的还真不多,李江氏那话一说就惹来不少附和,撇开薛宝珠歪打正着弄出橡子粉当猪食喂猪让大家伙省了不少这点不说,光凭一娃儿这么能干拉拔弟妹就够让人高看一眼了,她们没法雪中送炭帮衬点儿,可落井下石的事儿还做不出。
前头李金香出嫁薛老太太弄的那出还堪堪打脸呢,如今听王婆那么造谣,只觉得是一个理儿。
眼见大家伙都怀疑看她,王婆呲了下嘴往旁急急寻去,找到林氏所在,立马搬出同盟来,“这事千真万确,你们要是不相信大可问林嫂子哩。”
林氏也是因为昨个她家男人发脾气教训孩子存了气,挑了王婆可没打算把自己再搭进去,早没开口说话了。这会却被王婆拉了出来,心中不禁气恼起来,见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只好虚虚的笑着道:“是真是假的往宝珠家里头去瞧一瞧可不就知道了。”
王婆也没听出她话中打太极的意思,一听要去薛宝珠家里头更觉得是好事情,立即开口糊弄大家伙一道过去了。呵,既然敢在家里头藏着野男人,看这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呆在村子里头。
王婆是为了报自己的仇,砰砰砰的砸门,“薛宝珠!开门!薛宝珠!快开门!”
那些跟在她后头的女人都往后退了两步,显然对这事还是将信将疑的。宝珠藏了男人在家里头养着?她们一个村子进进出出可从来都没有瞧见过哩。而本来就觉得王婆胡言的小孙氏和李江氏等更是皱起眉头,想起宝珠对上薛奶奶的架势,只等着王婆被打脸回来。
“薛宝珠,别躲藏啊,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敢开门了罢。”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打了开来,开门的赫然是个面皮白净的少年郎。围在门口的众人都目瞪口呆,就连砸门的王婆一时也愣在了原地。
少年微拧着眉头,眉宇间好似郁结不畅,冷淡的目光在众人面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王婆身上,“吵死了。”随着最后一字落下,门砰地关上,王婆正站在门槛那猝不及防碰了一鼻子,当即捂着嗳哟叫唤了起来。
等旁人扶起一看,王婆鼻子红得透亮,与抹了一脸惨□□儿的脸相衬,怪是滑稽。当中就有几个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暗笑不已的。
被碰了一鼻子的王婆简直气炸了,捂着鼻子小心揉着,一壁瞪着那门都能眼里都能喷出火来,“喏,你们可都瞧见了,野男人还替那臭丫头出头来了,还要不要脸啦!”
小孙氏原想帮忙说两句也叫刚才来应门的人弄懵了,一时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而王婆气愤薛宝珠和那野男人的嚣张态度,心底还存了几分乐儿,好么,这下大家伙都信了她了,薛宝珠自个不要脸了,看村里还怎么留!只消一想,也顾不得鼻子疼,砰砰砰敲门更来劲儿了。
在屋子里头睡着的薛宝珠完全不知门口发生的那茬,昨个一直熬到凌晨才睡着,又因为找薛宝霖一惊一乍好像在山上受了冻,脑袋昏沉沉的,故此这一觉也睡得格外沉,起初听见外头响动还懒得起,可架不住那动静不停扰得不成眠。
旁边薛宝琴拱成一团闭着眼小眉毛也皱了起来,薛宝霖伤了腿只能躺床上就一记一记抚着她后背,一壁小声道,“姐,外头吵啥呢?”话落,肚子应声咕噜了响儿,随即有些害羞捂住。
薛宝珠捂着胀疼脑袋起身,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晓得是自个晚了,先套了衣服替薛宝霖收拾,随后去厨房盛了碗下半夜临睡前捣鼓的玉糁羹,这会儿已经熬煮烂熟,用的萝卜碎儿加上碎米,一点儿都不放其它作料,看似寻常简陋,味道却是极好。
等宝霖端着吃的时候,宝琴闻着味儿就醒了,扒住哥哥衣服角儿,睁着惺忪睡眼瞧见碗时放了亮光,“阿姆!”发了个吃的音节,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