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柳府也没大到天边去,说话间,外院设宴待客的地方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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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园。
同柳府花园不过隔着半个荷花池,景致不错。
遥望园中美景,坐赏池中水月,是个颇具雅趣的园子,府中但凡有宴,此园便用来设宴待客。
戏台子早早就搭了起来,帝都里的名旦名角请了数十位过来,看那架式不唱足三天,是不肯罢休的。
宾客已至,又是夜幕降临明月别枝的好时候。园中灯火一片,和着一片欢声笑语,显得好不热闹,片片新绿上面皆挂着一条条红绸带,随着微风摆动,更添七分喜气洋洋。
一众宾客便这般眼睁睁的瞧着,一顶青蓝暗纹软轿,不紧不慢的徐徐而至。
一品大官的门槛何其之高,一干过来祝寿的大小官员,皆是二门未过,便下轿步撵着入了酒席,此人却是乘桥入园,惊奇归惊奇,却也只在心里叹上一句:好大的面子!
第25章 夜宴(上)
旁人不知内情自是惊叹有余,反观柳家人却是个个面上无异,竟像是见惯了一般。
柳淮里平日城鲜少出栖意园,栖意园防得铁桶一般,又是个生人勿近的地界,府里人一众人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这位身体素来有恙的二爷。到底也是个大家,从主子到奴仆哪一个不是装作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其实却是打心眼里想伸长脖子恨不能生个透视眼,穿过那厚重的轿帘子探个究竟。
那轿子走到离个宴席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才堪堪停下。
酒桌上无秘密,不过几个来回便已经传的众人皆知,轿内便是柳家二爷淮扬。
虽是身子素来不济,却又不能小瞧,倒底是天家亲点的大理寺少卿。
等那轿子稳稳落地,就见一个灰衣短打的清秀小厮上前打了轿帘,须臾便迈下一位青衣男子,一袭暗纹墨竹的披风显得身量纤长,却也并不显赢弱。单只看侧脸,便叫人叹一声面若冠玉也不为过。转念一想,久病之人,难免肤色较长人浅白一点。
他只身站定,却并未马上入席,只回身朝着轿内伸出了手,众人不解之际,但见一只莹白素手,自轿内盈盈伸出,不偏不倚,恰好搭在那只大手上。
柳淮扬弯了弯嘴角,只见一个绯色纤影便落入了众人眼中。
沈鱼并不知轿子便停在那宴席数米开外,才一下轿,便叫这样的阵仗惊了一惊,倒不是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饶是再换个人,也受不得一桌子的宾客,尽数停箸弃盏的单只盯着你瞧。
好在柳淮扬牵着她的那只手并未马上放开,使她心里有些底气,倒也自在开了。
嘴角一弯,便漾出个浅笑。
柳府的人,此时却是皆数睁大了眼睛,仔细瞧了这位柳家二爷宠得宝贝疙瘩般的通房——沈鱼,却又是四个字可以轻易下个结论——不过尔尔。
单只看容貌,大爷淮安处的尤通房自是不用说的了,那可是个处处拔尖的。便只说三爷四爷五爷身旁跟着的稍逊色一些的,只打眼一看也是胜她沈鱼一筹的。
然,这些却也没什么用处,再细细看一看穿着打扮,却又是立见高下,别说几个通房,便是在坐的几位夫人也是相形见拙,也不见哪个能越过沈鱼头的珠翠及身上的华服。受宠成度,立见分晓。
软轿撤了下去,一众贵客在此,大夫温方早在入园的那一刻便知趣的找了个角落里的席位落坐。
沈鱼便跟在柳淮扬身后,朝寿星席走去。
也未有旁人,高坐柳大老爷左侧贵宾席位的是个中年儒雅白面男子,大约便是宰相纪流年了,沈鱼心想。
只他一旁陪坐的年轻男子却是让沈鱼悄悄多看了一眼,人间说的潘安貌宋玉颜却也不过如此罢了。
柳淮扬除却性子不说,单说长相也个人中翘楚,却是不及此人俊美,若仔细瞧了眉眼之间也有两分相似之处,自是大爷柳淮安。
那两分相似之处倒是皆随了柳大老爷,其余八分承了各自娘亲的容貌。
沈鱼未曾见过两位夫人容颜,只看一眼柳淮安旁边端坐的纪流年,倒是有了分辨,外甥类舅,这话却是不假,大爷淮安同纪流年坐在一起倒是比跟柳大老爷来得更像父子。
至于旁的几个陪席的,除了二老爷同二房几位小爷以外,其他几位想来也是忝居高位的朝堂官员。
她这里正暗自思量,却惊觉手心一紧,原是柳淮扬牵了她的那只手使了力气。沈鱼抬首,却见他一脸阴沉之色:“东张西望的作甚,竟是没见过人似的,一桌子笑面虎罢了,也值得你这般驻目?”
沈鱼扯扯嘴角,说旁人皆是个笑面虎,定是没想过自己这般,日日沉一张棺材脸,倒像是人人欠他几百钱一样,若不是一张脸生得好,便是沉着也颇有几分看着,当她愿意整日在他面前晃悠呢?
沈鱼这一通话,权是腹诽,打死也是不敢说也口的,若叫柳家二爷知晓,不定拿出什么整治人的法子出来,定会让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所以她只乖巧一笑,便收回了视线,大着胆子用一双盈盈妙目盯着柳二爷瞧了几分,直至后者,脸上现出几分不大自然的神色,才移开眼睛。
柳家一众女眷却是在观戏楼上另开一桌,沈鱼远远抬头看了一眼,便瞧见的尤静婉安静的立在一端装娴静的□□身后冲她点了点头,她明艳的一张倾城脸,让一袭烟紫色外衫也趁出了三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再和着朦胧月色,也似一朵空谷幽兰开得正好。直艳压的一桌子端坐着的正头奶奶们,失了颜色。
沈鱼报已微微一笑,转念又想,是了,那娴静的美妇人便是大少奶奶阮氏了罢,单只看面相,倒像是个好相处的人儿,静婉脾气性情都好,却是长相太过出挑,容易惹人生妒,若能摊上好好性情的主子奶奶,那可是再好不过。
这般想着便瞧着老太太身前的青蓝姑娘走近前来,方至身前止了步子,朝柳淮扬福了福身道一个礼,一脸得体的笑意言说:“老夫人那里怕沈姑娘在此处颇有不便,让奴婢引了姑娘入女眷席,也好说一说体已的话。”
柳淮扬闻言把脸一沉,只惊的青蓝姑娘心里咯噔一下,思来想去却也不知是哪句话说差了,得罪了咱们二爷。
沈鱼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语调温和柔软:“奴婢入府这许久,平日常伴二爷左右少出栖意院,如今恰逢老夫人寿宴,合该跟老夫人同各院的奶奶们问个安。”
灯光下的沈鱼一双笑眼似洒了一把星子一般,直晃得人眼晕。这会正带着殷殷期盼的目光瞧着他,如何拒绝?
柳淮扬沉默片刻,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风轻云淡的道了一句:“去吧。”
沈鱼经了允许,朝清蓝粲然一笑,客气道:“一会子少不得劳烦清蓝姑娘引鉴一番,沈鱼在这里先言一句谢。”
清蓝忙回一句:“沈姑娘客气了,原是奴婢分内的事儿,请随奴婢一同过去便是。”
沈鱼点了点头,便跟在清蓝身后朝着不远处的女眷席上走了过去。
李总管已经恭候多时,只等着引他入席。
柳淮扬抬了抬手臂,李总管便从善如流的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下,又转手交到个小厮手里,仔细收好。
一袭黑衣,越发显得清贵孤寂。
他走到柳大老爷身侧,微微躬身唤了一句父亲。清冷的声音,并不带半分热络,冷漠和疏离让人瞧个分明,也只能暗自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