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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鱼同芣苢离开御风亭并未上山,怕是二爷这里谈完要事儿寻不见人,只四下转上一转不曾远离。
沈鱼微微思量着崔四爷的身份,瞧着这通身的气度便不是常人,又想着崔姓在兴业又是天家之姓,崔四崔四?便捋着崔家有名的几位王爷算上一回,只这算来算去最后得出个结论竟是,崔家行四的一为远在裕州的康亲王,乃是先皇之胞兄,年近七旬,瞧着年纪肯定不是,另一位崔姓行四的却是当今圣上乾元帝……她方才竟是同今上只余一张石桌的距离,实在叫人忍不住有些小激动。
沈鱼回头瞧一眼跟在身侧的芣苢,努力保持一副平常面色,佯装闲聊问上一句:“咱们爷何时竟同天家关系这般亲近。”
她这突然一问叫芣苢一时不能反应,只愣愣的据实回答一句:“爷同四爷年少时便已经相识,当年四爷化了身份曾拜在林老爷子门下,一来二去的倒是同爷这里有了交情。”
沈鱼点了点头又是努力克制一番她内里在过激动的情绪,原只当柳淮扬是个脾性古怪的身体病弱的世家公子,哪曾想竟同当今圣上交情至深关系匪浅!!!
一旁的芣苢瞧着沈鱼姑娘这般荣辱不惊的平淡模样只在心里佩服一回,换个寻常人还不白白激动一回,暗叹还是沈鱼姑娘好见识,便是证实四爷身份也只风轻云淡的同新知晓了味不曾见过的药材一般模样,并不失态。
殊不知沈鱼内心的兴奋劲差点子便能沸腾一锅热粥。不过是芣苢面前强撑着装上一回,才不显得忒没见过世面。
崔四爷那里同柳淮扬达成了共识,便唤了宫七宫九打道回府。
只余柳二爷一人坐在御风亭里嗅着奇兰白芽的香气暗自思量一回,这奇兰白芽数金买不得一钱的天价茶叶,竟是叫那沈佳期养活了几株,又想着能将奇兰白芽活的妙佳人可见并不一般,单单瞧着八面玲珑的崔四爷这些年在她那里吃的闭门羹便知,这姑娘定是个奇女子。
又想着沈鱼的娘亲沈玉,暗叹一句姑侄俩倒是如出一辙的固执。
方才答应崔四将人寻回并非形势所迫,不过是无意间得了晓知了那沈佳期一些蛛丝马迹,加上沈鱼同沈纪两家的牵扯,若是公开身世尚需一个身份魄力相当的来化解一回,沈佳期无疑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能让崔四月影无迹可寻的人,便知深浅。此时她不过是无心于宫闱内耍一回心机罢了,可若是他日有了不得入宫理由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不得不争之时,不提她的心智魄力,只崔四待她的一往深情,便叫连同纪家小姐一道的四位高门千金已经见了败相。更何况她身后的将军府又是个实打实的硬背景,足够她在宫墙内外横行霸道一回。
眼下柳二爷只需想个法子将人弄回圣安,至于哄不哄得好,留不留得住只看崔四的本事。
沈佳期回圣安势必心中存有怨恨,祸引东墙的事儿柳二爷做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局从他决定去漠北的那一刻已经做下,倒霉自然跑不了丞相纪流年。
新仇加上旧恨,足够他生受一回。更何况他纪流年的掌上明珠自后宫里还不是叫人拿捏在手中,任意磋磨。
沈鱼同芣苢回来时,便瞧着柳二爷眉头微皱似在思索着什么难解的事情一般,茶碗中泡开的茶叶在指间揉捻成条状,那浓郁的香气更是袭人口鼻。
若是个寻常人柳二爷定不会这般费心费神,只这人却是沈鱼的亲生表姐,宰相府沈鱼自是不能认的,那么沈家这里势必得先攀上关系才好,届时就算纪流年那里得知沈鱼身世又能如何,还能腆着脸登门去认女不成?当年沈玉一事已叫两家成了仇人,若是纪流年还敢入府,怕是赶着便叫人打个半死也不解气。
这般事儿心中有了计较也只是瞧着契机再仔细推敲个中细节罢了,唯沈鱼那里却是该如何开一开口,同她言明一回,柳淮扬吃不准她的心思,他这里已经开始为两人的以后铺上一条最顺遂的路,若是她那得晓知身世不应,他又如何?放弃二字从来不出现在他的人生,更何况是他动了心付了真情又打算一生守护的女子。
实在是棘手了一回……柳淮扬低低叹息一句,才瞧见亭外候了一会子的沈鱼同芣苢,朝沈鱼招一招手便见姑娘乖巧的上前。
“坐下来同爷叙一叙话罢。”
沈鱼闻言便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弯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问一句:“爷想听什么,只管知会一句,奴婢旁的本事没有,扯闲篇这一桩也能顶上十个八个。”
柳淮扬听这她这般玩笑倒是弯了弯嘴角,轻轻敲一敲桌面像是下了决心一般问上一句:“至关你的身世,你还记得多少?”
沈鱼一愣不曾想他突然的这般问上一句,顿了顿才道:“奴婢打记事起便是同奶娘一道一生活,至于奴婢母亲只知晓她生前约么是个商人,其它也是偶尔听奴婢奶娘提上一句。奴婢八岁时便叫卖去了清平坊,之前种种事情已经记得不甚多了……爷想问什么只管问,奴婢若是记得知是没有不坦白的理儿。”
分明她一脸温婉的笑容,却叫人听不出语气中的愉悦,柳二爷轻咳一声沉默一瞬像是安抚:“不过是爷这里多问一句罢了,你莫多想。若是记不得便罢了,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沈鱼笑的含蓄,心中再不以面上这般平静,古代贵族世家里将门楣瞧的如何重要,她不是不知晓,从前喜欢一人也只凭着本心罢了,其它一切外力并不理会,可是如今他既问了,便不能不叫她多想。
她有些忧心的瞧了柳二爷一眼,只见他眉间似有沉吟之色,她原想问个明白,最后却是终未开一口。
问什么呢?这世间许多事儿原不是每一件都需要言明一回,只需等着便是,时光总会将所有事情表面沉淀,显现的便只是答案。
她自然等的起,又何必现在庸人自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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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上旬还未结束德叔便打点好一了切,静待归程。
柳二爷带着沈鱼极其隆重的同林老爷那里告了一回别,老人心中不舍,眼现隐隐泪花。
栖霞山盛产琥珀,林老爷子闲暇之余磨出一副上好的云子,又是欣慰沈鱼下得一手好棋,便亲手送给了她。
沈鱼原觉得的实在太过贵重,那林老爷子只执意要给,未了也不好逆了老人心意,只连声言谢,接了过来。
她也未有甚拿出手的东西,只老人年纪大了难免会有各种不适,强健体魄的助眠的林林总总的茶配上几味,了表孝心。
爷孙俩像有有些话要私下里说上一说,沈鱼借故退了出来。
那扇门开了又合,初秋的阳光将将投射进来,又随着那紧闭的门隔断。
林老爷子叹息一句:“你只管去做便是,祖父这里无需担忧,有机会体会一朝异地风土人情,这是好事儿。祖父这些年便是盼着此刻,只望你能出去走上一走,瞧瞧咱们兴业的大好河山。从前是你身子平允,现下好了,却是再没有不出去的理由了。”
已经近七旬的老人满头银发,身是身板依旧挺的笔直,只那一头花白的发色加上脸上叫岁月刻画的痕迹,也躲不过老迈的事实。
柳淮扬沉默半晌也只点了点头:“待孙儿安顿下来,便将祖父接过去小住,漠北离胡地只一江之隔,届时祖父可去胡地一观,瞧一瞧胡人的一应地势民情。”
林老爷子点了点头算是应下,又道:“祖父瞧着小鱼是个好姑娘,若你真心喜欢,便莫要为着旁的一此虚无外力辜负本心,你母亲那一桩旧事,你当引以为戒!”
柳淮扬郑重点了点了头,恭敬道一句:孙儿省得。
林老爷子欣慰的点了点头:“去吧,只管安了心的去便是,安顿好了差人先来林府知会一句,外祖这里只在家中等着你的好消息。”
柳淮扬恭恭敬敬连行三个跪地大礼,才起身退了出去。
午后秋阳透过郁郁葱葱的榕树照了下来,秋海棠开得正是时候,沈鱼便立在廊下等候他出来。
柳二爷抿一抿嘴角大步走了过去,牵起姑娘的小手朝门外走了出去。
鲜少见他自人前有牵着她手的举动,沈鱼微微迟疑,稍稍挣了一挣却叫他墨玉似的黑眸瞪上一眼便安份下来。
林府门前林舅父同林舅线及那一群堂弟堂们皆是盛装,隆重的叫那不知情的人以为天家不日便要莅临一般。
沈鱼强忍下笑意任柳二爷牵着手招摇的走上一圈,林舅父面前停了下来,淡淡说同她说一句:”小鱼同舅父舅母这里道个别,此一别再见怕是得需好些时候。”
沈鱼依言福一福身恭敬的道一句:“奴婢这就要同二爷一道回柳府去了,只望林家舅父舅母日后身体康泰,诸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