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之前曾经在杨林府和郊外的寺里遇到过类似的这么一个人。那人名唤崔治,相貌寻常却气度儒雅,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眼前男子虽然比崔治更多了些沉稳与书卷气,且这是在皇宫,断然不会有甚么身份可疑的人出现,可阿音还是不由得就警惕起来。
男子见状后,了然地笑笑,朝着她躬身一揖。
“是我太过唐突了。”他温和地笑道:“原先我听人提到过太子妃多次,说您为人和善最是仗义,故而心中觉得您很有些熟悉。刚才听闻宫人唤您太子妃,这才唤了您一声。”
阿音没料到他曾听人提过自己,“公子是——”
“鄙姓林,林昭辉。家父是户部郎中。今日是跟着立衍前来接亲。”
阿音听说过林昭辉这个名字。听说他是跟了徐立衍来的,心里头就有数了,笑道:“原来是徐哥哥提过我。”
“倒也不是。”
林昭辉脱口而出这句后,沉默了一瞬,略有些苦涩地哂然笑笑,朝着阿音拱了拱手,“在下做事鲁莽,唐突了太子妃,实在罪该万死。”
说罢,他不等阿音开口,就脚步急切地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倒是和刚才的沉静不同,瞧上去有些慌张。
阿音有些奇怪。他和她的对话并无甚不妥,为何这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失了冷静?
说起来这林昭辉,阿音还是听常书白提起的。
这实在是个有才少年。
十九岁就中了举人。不过他第二年为求稳妥未曾参加春闱。听说准备到了明年的时候他会参加这一次的科举。
这样一来,他倒是要和阿音的兄长俞林琛相争了。
俞林琛比林昭辉稍小一年。不过,十八岁那年俞林琛未曾参加秋闱,而是等到今年八月的时候方才参加。
俞林琛对自己的考试颇有把握,准备这次若是中了的话,直接参加来年的春闱。如此就和林昭辉要同年考试了。
阿音正这般想着,就听旁边有人唤她。原来是常家姐弟。
常书白笑问阿音:“发什么呆呢?刚才叫了你几次你都不理。莫不是魔怔了罢!”
“乱说什么。”常云涵在旁不悦道:“今儿可是若芙的大婚。你在这边乱说什么话?留心着些。”
“是是是。”常书白浑不在意地答应着,又问阿音:“刚才瞧见你在和人说话,究竟是谁?看着好像有些眼熟。”
因为之前林昭辉便是常书白告诉阿音有这么个人的,故而阿音就没有瞒着常书白,直截了当地道:“是户部林郎中之子。”
提到林昭辉之后,阿音记起来林昭辉说并非是徐立衍与他说起过她的,故而阿音问常书白:“小白,你是不是和林公子说过我?”
“我?说你?”常书白摇头否认,“这么可能。我才不会没事与人说起你。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这倒是奇了。”阿音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听说过我呢?”
两人在这边说了会儿话,阿音侧首一看方才发现常云涵的脸色十分苍白,赶忙问道:“常姐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罢就要唤了人来扶常云涵到旁边屋子里歇一歇。
“无事。阿音不用担忧。”常云涵声音有些发颤地道:“我就是累了。所以有些不舒服罢了。”
阿音看她脸色不佳很是担心,“当真无事?”
“真没事。”常云涵道:“我就是,想往旁边走走。”
常书白桃花眼一挑,微眯着眼望着她。
常云涵别开脸,“九弟,你在这里等徐公子罢。我、我去旁边坐一坐。”
话里话外竟是透着不许常书白跟过去的意思。
常书白淡淡说了声“好”。
常云涵这便往旁边的梧桐树下行去。最终脊背靠在树上,闭着眼许久不曾睁开。
常书白盯着她看了会方才缓缓收回视线。
阿音一直在留意着屋子那边。虽说她也好奇常云涵是怎么了,但这时见屋内渐渐止了哭声,她晓得冀若芙将要走了,赶忙将诸多思绪尽数抛诸脑后,快步往屋里行去。
冀若芙与家人道别后,就由喜娘背着,一步一步地往外行去。
阿音陪在不远处走着,轻声劝着依然在哭泣不止的冀若芙。
待到轿子前,冀若芙总算是恢复了平静,由宫人扶着上了轿。
这时候阿音方才看到了徐立衍。
平日里的沉默少年如今正一身红衣地骑在高头大马上,神采飞扬喜在眉梢。
阿音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徐立衍。这般的张扬,这般的夺目。就好似他成了这里的中心,所有人都该望着他才是。
偏偏他望向轿子的时候,神色又温和到了极致。
阿音心想,这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魅力所在。
这样的婚姻才是最为美好的。
心中涌起暖流,阿音唇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徐立衍骑马走远,又望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最后成了一个点儿,最终完全看不见。
想到自此将要和冀若芙聚少离多,她心里很是忧愁,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谁知她的叹息声还未落下,旁边又响起了幽幽一叹。甚至于比她那一声还略重了些。
阿音对这声音很是熟悉,不去看也知是冀行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