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
“怎么了?”
她转过头好奇的看着身边的少年,橘红色的晨光打在两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上,连棱角似乎都被淡化了,只余下了热情和温暖。
“做我女朋友吧。”
说完这句话,韩岑哈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女孩,本来酝酿好的情绪却在看见她那副傻掉了的表情后都随风而逝。
“你…你说什么?”
她有些不明白,怎么就这么突然,两个人关系虽好,她却从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韩岑低头笑着摘掉了手上的线织手套,把手抬到脸前握成筒状对着面前缥缈的云雾和远处的红日大声的喊到。
“我、说、云、意、你、做、我、韩、岑、女、朋、友、好、吗?我、保、证、一、辈、子、照、顾、你,陪、伴、你,哪、怕、有、一、天、你、忘、了、我,我、也、会、一、直、跟、着、你。”
听他的声音不断的在云雾里缠绕,撞击到了山崖上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她耳朵里,那一瞬间她好像听见了自己心中有个什么嘭的一下子,开了。
“云意,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拒绝我,毕竟这些花草树木都听见了,如果你直接一口回绝,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
“殿下,殿下,该醒来了。”
逐兰轻柔的声音把云意唤醒,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清秀的女子,云意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湿的。
很多时候她都会在梦里想起那个叫韩岑的男人,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她从来不敢去想,无力承受那种痛苦所以她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物上。
“到了?”
逐兰伸手扶住了云意纤细的胳膊,把枕头什么的都拨拉到一边。
“回殿下的话,已经到宫门口了。”
“记住本宫之前说的话,本宫身上的裙子你想个法子毁掉,若是被旁人发现,本宫饶不了你。”
“奴婢遵旨”
到现在,逐兰已经猜到主子裙子上的血迹来自何人,亦是猜到了云意今天为何如此生气,她只当是云意讨厌看见魏颐言,却没有想到云意从未对魏颐言下过诛杀令,而她这次传回去的消息恐怕是让本家的几个主子都心慌了,故而出此下策,试图除掉魏颐言。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云意才去给萧妃请安。
“儿臣给母妃请安”
“平身,赐座。”
即使宫里只有自己家人,萧妃也是格外注重礼仪,每天云意见到她就算是再兴奋也不会忘了请安。
“谢母妃。”
“你今儿怎么回的这般早,你皇兄皇姐们都还在国子监吧?”
“回母妃的话,儿臣在国子监中一直无夫子,先前都是魏国公府的二公子、国子监的从学监魏颐言给儿臣授课,近期学监大人身体不适,已经好些天没有来国子监了,儿臣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书也是无聊得紧,故而今日就早些离开国子监回宫来了。”
“魏颐言?”
萧妃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一个宫妃已经不大关注宫外的人和事。
“是的,魏国公府的二房嫡子——魏颐言。”
不大明白母妃为何会对魏颐言这个感兴趣,云意只能保守的介绍一下他。
“哦,本宫想起来了,你皇兄之前和本宫提过他,用一块上品蓝柔暖玉当做道歉的人,也确实是不多的。”
端着茶杯的云意手腕一抖,杯子倾斜不少茶水洒到了裙子上,她瞬间吃痛的站了起来。
“意儿,可是躺着了。”
萧妃一见如此,也立即起身来查看她的情况,逐兰早已蹲下去用手绢擦着云意裙子上的茶水。
“不…不用,本宫无事,茶水不烫。”
推开逐兰后,云意扶着萧妃坐回软榻上。
“母妃放心,孩儿无碍,刚才不知怎么手没有抓稳茶杯。”
即使云意一直说着无事,可萧妃却放心不下来。
“逐兰,带殿下回寝宫更衣。铃儿,去把本宫的雪芙膏取来给殿下送去。”
“是,奴婢遵旨。”
不想再让母亲更担心,云意点点头跟着逐兰回寝宫,怕再留下去母亲就该差人去找太医了。
“儿臣告退”
回了寝宫,逐兰在帮云意解腰带,突然听见头顶响起了云意失神的声音。
“为什么?”
“嗯?”
逐兰停下手里的活儿,直起身子看着云意,不大明白她要说什么。
“无事,你差人去打听一下魏颐言的情况…算了,不必了。”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心乱如麻的感觉,因为她不懂魏颐言究竟要做什么。
“殿下?”
逐兰觉得小主子今天有些不对劲,失魂落魄的胡言乱语。
“皇兄还有多久回来?你找人去宫门口看着,若是皇兄回来了就请他来本宫这里,本宫要事与她相商。”
“是,奴婢这就差人去办。”
“诶,逐兰你先等一下,本宫今天对你说的话你自己回去好好考虑清楚,放心…就算你不打算彻底听命于我,看在几年的情分上本宫也不会做出落井下石之事。
“奴婢明白”
“行了,你可以下去了,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来打扰本宫,母妃差人送的药你先帮我收下,晚一点我自己会擦。”
“是,奴婢先退下了。”
云意点点头,疲倦的挥挥手,待逐兰走出去合上门之后。云意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第一次觉得身上的宫装这么沉,沉得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被压疼了。
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失神的看着不远处的柜子,又伸手从衣襟里把那块蓝柔暖玉粗暴的扯了出来,细细的金色链子划过肌肤,让她洁白无瑕的脖颈上增加了几条红色的印痕。
看着手心里打磨的光滑的玉石,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那个还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为什么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很过分,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魏颐言,你究竟要做什么?别对我好,因为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我是个白眼狼。”
他的好意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并不想去承担的负担,如果他一直是之前的状态,哪怕他真的被人杀掉了她也不会有丝毫的愧疚,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在地上安静的坐了很久,直到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和逐兰的请安,她从失神的用手掌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
云颢推门的瞬间就被里面的样子吓得呼吸一窒。
“意儿”
在手臂被云颢抓住的瞬间,云意就把自己全身的重担都压了过去,先前坐的有些久,腿麻了,以至于她站了几次也没有站起来。她猜云颢是看到她刚才又摔下去的情景被吓着了。
“皇兄,我没事,只是腿有些麻。你可不可以扶我去那边坐坐。”
云颢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立在门边的逐兰,逐兰点点头转身走出去,合上门站在门口。
见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云颢这才扶着妹妹往床榻边走。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坐在床沿上,云意松开一直被自己抓着的云颢的手臂,两只小手握成拳轻轻的敲打自己酸疼的膝盖。
“皇兄,魏颐言受伤了,伤的很重,他说是我下的命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带着委屈的口吻和云颢说起这件事。
云颢坐下去是身体在瞬间僵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云意却没有发现那一瞬间的不寻常。
“意儿,你…该不会是对魏颐言有了什么想法吧?”
如果他的妹妹真的对魏颐言那个狐狸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他的很多计划都需要全盘推翻重新来过。
“没有,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只是…母妃说我戴的这个蓝柔暖玉,其实是魏颐言给的…皇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意儿,你可是在怪我?”
云意捶腿的手停了下来,微微翘起唇角摇头。
“没有,我没有怪皇兄。不过我想听皇兄说句实话,可是皇兄授意,让秦家派出死士伏击魏颐言的,还用了我做引子。”
现在她真的有些看不清身边的人,就这一件事就暴露了很多,她云意在这些人眼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棋子还是家人?
“如果我说不是我下的令,你会相信吗?”
把头慢慢的转向了云颢这边,看着他的眼睛良久之后,认真的说:“我信,只要是你和母妃说的,我都信。”
“多谢意儿,皇兄我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魏颐言的事确实不是他做的,就算他想除掉魏颐言也不会用云意做引子,他从不希望她被扯到这权利与仇恨的漩涡之中。
“皇兄,你如何看待秦家?”
云意觉得是时候聊一聊她的外祖家了,虽然说要让云颢登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定然少不了秦家的协助,可是…如果当那一天真的来临了,秦家会安分的只做一个世家吗?
云颢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云意也不催他,只是安静坐在他身边看着自己的掌纹。
“意儿,秦家是我们的依靠。”
良久之后,云颢说出来这么一句话,但这却不是云意想要的答案。
“现在是依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他们眼中不是棋子呢?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秦家派进宫里来的,说是来保护我们一家人,可也是来监视我们三人的。皇兄如果想继承大统,想得到那个位置,想保护我和母妃,你就必须得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不是秦家给的,而是原原本本就属于你的。”
外戚干政的事情她听过太多,人心都是贪婪的,不可否认现在的秦家对于他们这三个身处深宫的人来说意义重大,可将来…秦家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清楚,家主已经老去,新的继承人会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们母子三人这是谁都不敢保证的。
“我明白,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和母妃受别人的胁迫,我会为你撑起一片天,让你在这个世界里自由自在。”
“皇兄明白就好,意儿只是担心皇兄太过于信任秦家,虽说我们是亲人,可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死于自己的亲信之手,过分的信任往往不是一件好事。”
每次云意这样慎重的和自己聊天,云颢就觉得这个妹妹不像一个小孩子,虽然宫里的每个孩子都不简单,但是他的妹妹却常常像一个阅尽世间百态的老者一般,想问题也总是往更深的地方想。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只需要好生养着自己的身子,做自己想做的事。”
剩下的,都交给他这个做兄长的就好。
笑着点点头,褐色的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云意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她从不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