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儿没管那些色厉内荏的人,只对着另一些刚才没开口的士绅富商道:“他们现在没理,开始骂人了,你们觉得他们说的对吗?”
这时还有谁敢去赞同那些腐儒,他们可担不起辱骂□□德慈皇后的名声。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程夫人可以写进县志了吧?”桓壁县县令像斗胜的公鸡昂着脖子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县志:记载一个县的历史、地理、风俗、人物、文教、物产等的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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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迷梦
在场的士绅没有一个人回应县令的话, 那些腐儒看到场中这个反应顿时又来了底气, 对着李玉儿嗤笑道:“看到没?公道自在人心, 你再牙尖嘴利也不行。”
“这么去谄媚一个妇人, 真是丢读书人的脸丢我大夏官员的脸。”又有看不起县令的人乘机嘲讽。
县令被气的满面通红, 心里把这些儒生都深深的记住了!
李玉儿却毫不在意, 转头向知府问道:“您觉得德慈皇后算是无德之人吗?”
“□□皇后, 是□□亲自封的德慈皇后, 当然是有大德的人。”知府心里想躲都来不及, 但现在当着大众问到他了,他也必须得坚定的表态。
李玉儿看着那些腐儒笑了,又问知府道:“姐姐这种情况算是有德之人吧?”
“算!”知府只能点头, 他前面已经当着众人夸奖过阮芷娘, 难道现在还能把话吞回去不成?袁知府想到这里又狠狠的看了一眼惹事的县令。
那县令被知府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一样,当即从幻想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办错了事儿,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 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得罪了太多的人,现在即使反口也挽回不了, 只希望能搭上曹大人的这艘船了。
“县尊大人, 就挑个吉日把姐姐的事情写进县志吧。”李玉儿道。
县令当即要点头开口, 又有腐儒冒了出来:“一个妇人都上了县志,我以住在桓壁县为耻!”
“就是,就是, 真当我桓壁县无人,让一个娘们儿的名字写上县志!”又有儒生纷纷附和。
“够了!”程礼突然大吼了一声:“今天是亲友给内人吊唁的日子,诸位若不是来吊唁的,就请离开吧。”
他们被下‘逐客令’了,刚才还说的理直气壮的儒生顿时涨红了脸,他们能想象出周围人讥讽的目光。
有的儒生被嫉妒蒙蔽的心智一下清醒了,开始后悔自己大闹丧礼。整个大夏从古至今都讲究死者为大,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传出去注定会受人鄙视唾弃;更多的腐儒却觉得自己没有错,更是恨上了程家人。
然而不管这些儒生心里怎么想,他们都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赖皮的事情,只能离开。不过有的人是掩着面走出去,有的人是骂着人走出去。
剩下的士绅心思各异,不过他们保持着礼貌,一切都还和谐。
这天一直忙碌到黄昏,来吊唁的宾客才渐渐返回,不过离开的也只是远亲和同乡,真正的亲友还会留到第二天出殡。
程府的人算的是程礼血脉上最亲近的人了,所以即使清河程家和府城程家两看相厌,但程孝还是留下了,而程礼也不得不安排程孝以及他的从人留宿。
随着夜色渐深,整个程家才渐渐静谧下来,李玉儿守在灵前,一边烧着元宝,一边等着子时的到来。
“妹妹,你先去休息。”阮政清看着在清冷的烛光下逾显单薄的李玉儿开始皱眉。
李玉儿摇头:“明日姐姐就要入土了,今晚不守着我会一直遗憾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阮政清也不能再阻止了,只冷着脸吩咐身边的人再给李玉儿拿件衣裳来。
黑夜里时间被拉的无限漫长,一阵冷风从门外进来,浸在香烛和烧焦的冥纸的气味重的李玉儿感觉烛火渐渐的模糊了,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切了。
“玉儿……”翠蒿一惊,就要喊出来了,被阮政清的眼神一吓,又默默的把声音压了下去。
阮政清一把扶住将要倒下的李玉儿,轻轻的交给翠蒿,吩咐道:“她这段时间崩的太紧了没有休息好,你不要打搅了她。”
翠蒿只能默默的点头。
李玉儿的耳朵里却传入了一阵似哀似喜的锣鼓声,这声音勾出了李玉儿心底的一丝亲近和恐慌,她努力的睁开眼睛。
锣鼓声越来越近,在李玉儿急的满头冒汗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睛。
光线似暖似颓,像是过滤了色彩的阳光,让李玉儿的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一个面容即熟悉又陌生的人从前面跑了过来:“玉儿,你还真打算当个小村姑了啊?夫人给你准备好了笔墨,你居然一直没回去,还要等到夫人派我来喊。”
这句话好耳熟啊,李玉儿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是翠蒿说过的,这个人是翠蒿。刚刚想完,翠蒿的面容就清晰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夫人找你。”
“夫人……姐姐,姐姐找我?”李玉儿一下就清醒了,站起身就从后门往屋里跑。
这也许是梦,在记忆里她因为想开菜地伤了手,被姐姐狠狠的骂哭了。然而即使是被骂,她也要见到姐姐,哪怕这是个梦。
“你还是这么不顾惜自己!”阮芷娘严厉的声音一下子传进了李玉儿的耳里。
李玉儿蓦然站住,她看到了就在前面的阮芷娘。
阮芷娘高瘦了一些,脸型都和以前有点区别,穿着一身纹路晦涩的黑白色素衣,整个人显得即庄重又缥缈,李玉儿既想靠近又有些不敢,害怕这是个一戳就破的美梦。
看着李玉儿的表情,对面的阮芷娘终是放松了神色,她走过来想要抱住李玉儿,伸出手后又改变了方向虚抚则李玉儿的脸庞。
李玉儿根本感知不到阮芷娘的手,哪能甘心,又上前走了一步,抬手就要握住阮芷娘的手。
阮芷娘蓦然收回了手:“你还是如此胆大,无所顾忌!”
“你是我姐姐,有什么可顾忌的?!”被一阵劲风扇到地上的李玉儿吼道。
阮芷娘终究还是放松了脸色:“我时间不多了,就长话短说,你天生灵慧与别人不同,不受鬼神迷惑护佑,但在人世只是弱女子,虽得了富贵之人的庇佑,但到底命轻,得格外保重自己才是。”
李玉儿一时间震惊的不能言语。
阮芷娘却没有理李玉儿的怔愣,继续道:“也不要再道天道不公,凡事皆有因果,你需记得以后不能为恶,只能行善。你的命理不受约束,也容易改变别人的命数,只有行善积德才能稳固你的命根。”
李玉儿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阮芷娘大概意思是让她做好事,可她自觉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学不来阮芷娘这样。
“算了,你天性善良,这些不用给你说。”阮芷娘又道:“我那弟弟以后倒不用担心,奶娘也快要团聚了,现在只是放心不下命途坎坷的夫君和女儿,你以后若还记得,就帮忙照料一二。”
忽然屋子一阵摇晃,李玉儿只觉得一阵强光刺来,不由伸手遮住了眼睛。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阮芷娘一甩手,整个房间就开始破碎。
李玉儿顾不得强光,立马大喊:“等等!”
“……等等,等等!”
李玉儿一下子挣扎着醒了过来,看着阮芷娘的棺椁,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幻。
“玉儿,你怎么了?”翠蒿担忧的问道。
李玉儿很苦恼的敲了敲脑袋:“刚才好像梦到了姐姐,她给我说了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不起来了。”
“不急,不急,慢慢的会想起来的。”翠蒿劝道。
李玉儿没有理翠蒿的话,还在不住的回想:“明明梦里那么清晰的,怎么就记不起了呢。”
“不要想了,子时二刻到了,开始辞灵了。”阮政清开口道。
方石连忙道:“我去请锣鼓。”
锣鼓手就住在灵堂不远的房间,很快就跟着方石进来,奏起了呜呜咽咽细乐。
乐声一起,宿在客房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
所有的亲朋好友再次按照礼仪顺序想灵位行礼,此时李玉儿也不再思考梦中的东西。
礼毕过后,又把阮芷娘平日爱用的东西放在棺椁里,折腾了半夜,天色渐渐放亮,才整理妥当。
简单的早饭过后,就要准备发丧了。
阮芷娘的丧事有阮政清在旁边帮忙打理,罗管家丝毫不敢怠慢,这次发丧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不少。
先是由几个人举着铭旌开道,后面跟着一队穿着号衣的锣鼓手吹打,再后面是魂轿、灯亭、炉亭、花亭、香亭、影亭,花伞,接下来才是阮芷娘的棺椁,前来超度的法南寺僧人跟在棺椁周围念着地藏经厚土经,棺椁后面又跟了纸房子花圈等。
所有的亲友披麻戴孝,跟在后面痛哭哀嚎。
李玉儿看着苍莽的天色,跟在后面流泪。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整个队伍渐渐的停下来了。
“怎么了?”李玉儿的语气有些不好,她可不愿意阮芷娘的出殡出现意外。
☆、第191章 送葬
“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朱万斛吩咐身边的从人。
从人很快挤出人群, 又跑了回来:“有一大帮穿着麻衣的人停在前面。”
“一大帮人?”李玉儿确定阮芷娘不认识这么多人, 也清楚无论是阮家还是程家都没有这么多的亲戚, 那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朱万斛对着李玉儿道:“我们去看看吧。”
从人在前面开路, 朱万斛护着李玉儿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果然看了对面站着的人。
“这么多人拦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啊?”几个锣鼓手本来是高壮的人, 但看到对面乌乌泱泱的几百号人, 还是吓破了胆子。
几个抬魂轿的人也有些害怕:“我在清河乡生活了这么多年, 没见过这些人啊, 她们真的是人……?”
周围人听了不由打了个寒颤,又忍着害怕向对面看了一眼。
“啊!好多缺胳膊断腿的啊,这些一定不是人!”有一个妇人大叫了一声。
李玉儿仔细一看, 明明只有几个残疾人, 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也不知道这些人怕的是什么。
“玉儿,你是玉儿?”对面人群中有一个姑娘突然跑了出来看着李玉儿问道。
李玉儿看着对方,也觉得有几分面善,不确定道:“你是……毛毛?”
这个姑娘的面容依稀和几年前去阮府给她们报信的小乞丐毛毛很像。
“你也记得我啊, 这就好办了,给他们说‘我们是来给程夫人送葬的。’”毛毛指着送葬队伍里穿的体面的几个人道。
李玉儿又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 他们大多都穿着满是补丁的麻布衣裳, 脚上又穿着草鞋的有打着光脚的, 很多人脚上都是血迹斑斑,身上都认真打理过,但还是看得出生活十分窘迫。
这些人怕都是从府城来的, 从府城到清河乡坐车只要几个时辰,但如果是走路的话,怕是要一两天,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往这边赶的。
虽然心里有了猜想,但这么多人,李玉儿还是问了一下:“你们都是从府城来的?都是来给姐姐送葬的?”
“也不全是府城来的,在路上还碰到了一些你们桓壁县的人。我们都是听到程夫人去世的消息,过来送她一趟。”毛毛提到阮芷娘的时候本来就红肿的眼睛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