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自己心里有再深的羁绊,在这些种种压力下,也只能臣服。
这些,她早就想通了,可能是心里潜藏的隐隐的不甘心驱使她远道而来,来见一见如今已是太子的那个人。
她为什么生于北戎王室?他又为什么是大誉太子?
可是,若他们不是现在的身份的话,恐怕连见都见不着吧。
所以,世间万物,兜兜转转,都逃不开一早就定下的命运。
敏罕穆穆已经没有往日那般跳脱,如今大权在握的她,已经有了上位者沉淀下来的威压,只是面对着喜欢的人,总是不自觉的给予对方最轻松的一面罢了。
则宁不再说话,敏罕穆穆若无其事地挑开窗帘一角,问:“哎呀怎么还没到?要多久啊?”她眨眨眼睛,“我要求求我的姻缘早早地来,让我见一见我未来的驸马是怎样的英雄人物?”
则宁失笑。
这大半日的时间,则宁陪了敏罕穆穆逛了盛京好多地方。有几处也是则宁听说过也是第一次去过的。远了的有郊外的枫林,近了的,是夜色降临前的夜市,勉勉强强才转了回来。
敏罕穆穆玩的很尽兴,则宁也是窝在宫里头没有出来过几次,所以还算新奇。
酉时时分,则宁将敏罕穆穆送到了驿馆大门处,看着一身男装的今日玩嗨他的小姑娘,想揉揉她的头,又忍住了。则宁笑:“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敏罕穆穆笑着答应了一声,见则宁转身踏上马车,她又高声叫了声“宁宁!”
则宁转头。
小姑娘抿了抿唇,开口道:“宁宁,新婚愉快啊。”
则宁笑着谢过,便隐身于马车中,穆穆看着那马车朝着皇城驶去,渐行渐远。
缓缓放下了弯起的一整天的唇角。
……
太子大婚定于九月十六,算算日子也不过就几天的准备时间了。太子在上面不紧不慢的,可下面办事儿的人可都要急坏了。
太子非要迎亲,这个迎亲路线还要礼部和禁军等一干部门相互配合。可哪里那么容易配合的?有么这点出事了,要么那点有毛病,本来敲定好的路线又一次被推翻,搞得礼部尚书的嘴里面都冒出了好几个大口疮。
太子一直四平八稳的,谁也不晓得他喜欢什么调调。就琢磨着太子的喜好都废了不少力气,还要忙着宴会场地与告宗庙社稷这些事情。
不仅如此,太子好像还忘记了他大婚要准备很久,每天上朝总有那么几件事压下来要他们办,现在他们就好像一个人做了三份工,不敢拖延太子交下来的任务,更不敢在太子大婚礼程上马虎大意。这段时间简直是噩梦。
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到尾声的时候,则宁才抬起头来看已经现在东宫书房里等了很久的礼部:“嗯?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还没准备好?”
则宁的语气太诧异,就仿佛还没察觉到自己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有多沉重一样,还给他一种嫌弃他们效率慢的错觉。
等了老半天的礼部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太子以为准备个储君大婚是一件容易的事吗?可是心里再崩溃,也只能动动唇说“微臣惶恐”之类的话。
可能是他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则宁这才恍然,对礼部道:“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是孤考虑不周。待过些日子,你们与其他几处,没人轮着休息一日吧,不算在休沐日内。”可该办也得办,就算自己考虑不周你们还得加班。
礼部有点受宠若惊,太子哪里说过这么缓和的话来?要是那个十次有八次被挑刺的户部在这里,估计都能跪着哭出来吧。算了,就冲着太子还比较信任他们礼部的这个态度,辛苦也是值得的。
礼部走后,则宁放下狼毫,闭着眼醒一醒脑子。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多久没见着那丫头来着?
她猜出自己的身份没有?若是猜中了,是被耍了的愤怒?还是偷偷的窃喜?若是没猜中,那她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是对宫廷的恐惧茫然,还是已经淡然处之了?
这些则宁都无法得知。小八那样的女孩子,这世间没几个男人降得住她。若是她有心仪之人他必定不会强娶。可是她没有,尚太傅也不会允许她一人终老,既然如此,自己不打声招呼就把人家拐进来,她也不会不开心吧?
说起来自己也是受害者啊,则宁想,他自己也很无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绑定了一个不知底细的要过完后半生的女人,若那个人不是她,又或者是个作天作地拖后腿的,那才叫累。
也不知道她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
则宁笑了声,摇摇头挥去脑海中的杂念,提起剑去了后面的院子。
锦书最近没怎样,就是心情一日日焦躁而已。
眼见着大婚的日子就要来了,每每一大早醒来听自己贴身丫头不怀好意地对自己倒计时她就烦躁得想打人!
可是要克制!
锦书深吸一口气,侧首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端庄得笑,款款地在屋子里开回走。
身为书香世家的小姐,不说人品教养,礼仪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她在外面虽不拘一格,行为放肆,可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混迹于文人堆里的流氓骗子,正相反,京中贵女学的,她也一样都没有落下,但是类似于《闺训》的,她当然也是细细研读过,只是并没有把它当做一回事罢了。
但是宫廷是个与自己思想相悖的地方,那里基本上所有都是自己所厌恶的。与其说厌恶,不如说是害怕。她看得清自己,自己太渺小,就算是未来有多高的品级,也不能和巍峨宫廷对抗。
因为那是千百年来的已经定下的完善的规矩,那里等级森严,而它的存在也必有价值。
而导致自己即将身陷囹圄的罪魁祸首是谁?是自己那个老是给她掉链子的尚锦观吗?还是突然想起来想看自己长什么模样的皇后娘娘?又或者一时起意要给自己赐婚的皇帝?
这已经不重要了。再如何,她这一生都走不出巍巍皇宫了。
前些天祖父眉间忧虑,她稍稍绕了他两句,就可以猜的七七八八。
呵,太子心有所属,那也就不要怪自己封藏心事了。
锦书捏着一面好久之前买来的无脸全白面具,往自己的脸上靠了靠,对面的铜镜里映着深深的瞳孔,神色莫辨。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你!们!听!我!解!释!
躺着哭
因为我选了一个渣学校,然后第二年被扔进了一个渣地方,一个班分两拨我们在这里天天背书考试另一拨天天浪,我也很绝望。其他小考试什么的就不说了,每周至少考两次。但是!每半个学期最黑暗的考试周就!要!到!来!了!
感觉自己上了一年又一年的高三T^T
以上是解释
重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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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两周更新有点不固定,但!是!我一定会补!上!的!真的!相信我!周末我真的真的尽量更!条件允许的话日万!
噗——快要吐血而亡
另外我申了这周的榜单,好希望轮空啊……远目
第58章
九月十六, 宜嫁娶, 宜求嗣。
这一天是钦天监推了很久的良辰吉日, 用以太子大婚。这一天,从天还未亮时, 就有专门的宫人忙碌起来。
东宫也一改以往庄严沉闷的形象,回廊檐角都挂起了喜庆的宫灯, 一大早儿就有皇后紧急派来的主事嬷嬷打点指挥, 也添了不少小太监小宫女。
尤其是毓庆宫, 作为太子婚房,自然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连重新撬起来再铺下去的新地板都光滑可鉴, 宫人们来回穿梭, 就连皇后身边的魏知贤都被派过来坐镇。
宫里头真的好久都没有出过喜事了。除了太子册封大典,上一次喜事还是五年前十二公主出生那会, 不过那也不算什么喜事,陛下不重视,也只是皇后赏了点银钱。
可这次是大大的不同, 太子是什么身份?那是手握大权的皇储。外头的人不知道, 他们那些整日围着皇帝和皇后转的还看不出来?只要稍稍擦亮点眼睛,就知道自己要讨好哪一边。
皇帝又瘦了。伺候皇帝的宫人察觉到这一点,但都选择性失明, 只是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也免得多说多错。
他今天是强打起精神起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未来可以看到哪个儿子成亲。所以一大早,不仅是东宫,就连皇帝这里都是手忙脚乱的。
太子婚宴,本就该皇帝来主持。可能是这大半年下来太子风头太盛,就连春闱殿试也是太子代陛下主持,太子雷厉风行步步逼着官员进度,把人搞得腾不出空来思考其他的事,以至于在这短短的期间内,大家对于皇帝的印象都有些淡了。
按照规制,太子在迎亲前应拜过皇帝皇后,待迎来太子妃后再拜。所以,皇帝与皇后也早早地准备完毕,坐在大殿上方,看则宁一身艳红的喜袍俯首叩拜。
则宁本就生得俊美,被这大红一衬,更是显得倜傥风流。硬挺的眉峰下,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睛似乎要溢出水来,就算是曾经被皇后嫌弃说薄情的薄唇都染上三分春.色。
皇帝望着则宁的目光怔怔,好像没听到他的说辞,可皇后听得眼睛都要笑得眯起来了。虽说是礼部写的,但是从自家儿子嘴里说出来那感觉了就不一样了。
不同于女方哪里舍不得闺女,一旦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了。皇后想着这可是儿子娶亲,是带着一个妻子同他过日子打理后院,免去则宁家务之劳的,儿子不会丢,还拐了个俏生生的媳妇回来,那个媳妇还是自己一眼看中并且私下打探在各方面都让自己满意的,自然是心花怒放。
则宁抬头看着坐在上面的皇帝与皇后,一个面色怅然,一个笑意难藏,两个坐的这么近的人就好像隔了很远。
则宁想,他以后必定不会与小八走到这个地步的。
哪能一样呢?他们本就是帝后离心,而自己和小八,还正处于知音状态。他们必定会越走越远的。
则宁含笑,走出大殿,殿外那早就备好的马匹已经被装扮的极其耀眼了。可能是它也知道自己非比寻常,在则宁走近后还摇着头响亮的打了个响鼻。
则宁翻身上马,大红的衣摆在空中刷的一下闪过,紧接着礼官与宫人齐齐跟上,还有江谌之毛子礼几个年轻男儿相伴上门迎亲。
礼官唱礼,朝臣跪拜,宫门大开。
沿街都有禁军防卫,百姓就算能看到,也只是远远的见到骑在马上那个直挺的背影。
红毯铺就,太子亲卫护持,绵延不绝的迎亲队伍,还有花费三个月打造的精致无匹的新娘马车。浩浩荡荡,一路吹吹打打,向着太傅府去。
而太傅府则是另一番场景。
虽说尚夫人嘴上嫌弃女儿怕她嫁不出去,可心里是明白世间女子能比得上自家闺女的也是少有几个。她自己不理解,也不理解一贯刻板的公公如此放纵她,但是绝对不能否认,锦书的确比其他京中贵女多了几分洒脱。
她出身名门,嫁入书香世家,见过的贵夫人大小姐多了去了,可她们都是克己守礼,端庄大方,虽然一步不错,可总是让人觉得少了什么。
女儿这样,她是没什么欢喜的,反而生出几分忐忑。她从一开始就教她的闺训女戒,女儿学的认真,可认真之下的敷衍,她也是瞧得一清二楚。公公让自己不要太拘着她,自己也听了,毕竟太傅府的小小姐也没必要恪守陈规,待以后能找个贴心的知冷暖的人家,一辈子也就那样过了。
可是,她也是才知道锦书那个丫头有那么大胆子。自从上次皇后春日宴后,自己逼着锦观说出了不少他们姐弟俩之间的秘密。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有多苛刻,她在外面行走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一着不慎踏错一步,女子名声尽毁,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未来的日子。
可是陛下赐婚于太子,锦书的未来已定,可是她那个性子……
尚夫人自从半年前皇帝圣旨之后就一直脑仁疼,疼得都没停过。每每自己想起来去她院子里看她于皇后派来的教养嬷嬷学得如何的时候,就能被堵的一口气憋不出来。
就她那个态度,以为那几位在宫里头混了几十年的人精看不出来吗?若是在皇后耳边说什么品行不端的,是不是就称了她心意了?
好在她知道收敛,险险挨过了那几日。
她在这里难舍难分为她提心吊胆,结果锦书那个白眼狼在昏昏欲睡。
也不怪她,凌晨就被嬷嬷从床上挖起来,又是绞面又是涂脂抹粉,什么规矩前前后后在她耳边重复了不下三遍,头顶着这么重的凤冠身披沉重华丽的霞帔,几份糕点根本不能填得饱肚子,连口水都不给喝一口,她现在恐怕出个声都是一声冷笑了。
从自己肚子里滚出来的闺女,尚夫人不用细想都知道她的心理活动。这种不假辞色的,到了宫里不是只有被吃的份儿?
尚夫人对着锦书耳提面命,说道:“今日后你就不再是太傅府的八姑娘了,此后你就是太子妃,代表的自然也就是太子。自然是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从来不参加你们闺中的小宴,搞得像是太傅府把你藏起来不给外人见似的。自从你做了太子妃后,也要善于交际,要分得清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宫里头的人个个都是带了面具的人精,走的每一步都要细细考量。你为君妇,夫妻一体,只有太子是你的后盾,就算是……就算是皇后的话,你也要含在嘴里回味个三四遍。你知不知道!”
此时屋里头的嬷嬷早已出去了,整个闺房也就她们母女二人。女儿出嫁前母亲的嘱托,大家都是知道的,也乐意给她们腾出一点时间。
锦书低着头不做声,尚夫人的声音中似乎带了一点鼻音,她道:“以后再也没有父母兄弟,再见只有君臣。”
“你记没记住!”
已经上完妆的新娘子低着头,额前珠帘颤颤晃动,就好比她现在的心情。
锦书轻轻的“嗯”了一声。
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出了事情有祖父兜着的尚家小八了。她也要过着她曾经又唾弃又害怕的生活了。
她霎时觉得好冷,就像是空穴而来的风,吹的她浑身战栗,就好像把她带到一个空旷的房间,空寂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