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屠娘子则不然,郁桂舟见她穿戴得体,衣裳材质也是一般人家穿不起的细棉,这种出生的婶子一般是不会在田地间劳作日晒的,那她的黑肤就多半是遗传。
为了以后不扯皮,他还是先把话说清楚了些“婶子的肌肤乃是天生的,比起我家这位是晒过的可要艰难许多,用量和次数也要更久一些,当然这东西也要贵上玫瑰膏许多”
屠娘子见这郁童生和打听来的不一样,说话不卑不亢,有条有理的,当下就吃了一个颗定心丸,至于他口里说的要艰难些也并非是胡言乱语,镇上也有大夫跟她说过,她这天生的黑肤,哪怕用面膏效果也难,恐怕费力得很。
而这郁童生说得和镇上大夫的话一般无二,更是让屠娘子添了几分另眼相看,至于银钱,再贵还能贵得过绸缎人参?她点头称是“郁小子,你就给我拿芙蓉膏吧,婶子用得起”
郁桂舟撑着嘴笑道“小子这就去,婶子稍等”
郁桂舟回了书房,把几种药粉一一拿了出来,混合着放在一起,等搅拌均匀后再拿出早先准备好的药包,每一包装了能敷上一次脸的粉末装上提着去了堂屋。
在这期间,小妻子谢荣在一众小姑娘的围攻下渐渐有些溃不成军了。其实这些姑娘都没什么恶意,就是好奇她突然大变了个样子,等听说是郁桂舟做出来的面膏的效果后,纷纷像她打听起来。
谢荣在傻她也不可能透露机密啊,所以只要有人问她是用了啥都是紧紧闭着嘴不发一言。久久在谢荣这个出了名的木讷老实人身上问不出什么,姑娘们也有些不高兴了。这样的情形一直维持到郁桂舟返回来才算结束。
老实说,在郁桂舟的身上少了“浪荡子”“败家子”等不着调的称号,如今姑娘们见他,倒是发现了不少优点,比如:长得清隽、模样斯文、稳重大气等等,就连号称是谢家村最抢手的谢春晖也没他好看,早前谢春晖是谢地主的儿子,也是个童生,如今还在镇上秀才家读书,郁桂舟那是拍马也比不上,如今再看,郁桂舟真不差呢,模样好,还有童生功名,现在更是挣上大钱了,姑娘们的心顿时就火热了起来。
郁桂舟进来后,先把囧破的谢荣解救了出来,支着她去小屋那边拿一盒玫瑰膏来。他把装了几个药包的盒子递给屠娘子:“婶子,这里边就是芙蓉膏,我分了七个药包,每一个药包都装了芙蓉粉,你每日用一包,混上鸡蛋清搅拌均匀敷于面上,一刻钟到了就得洗掉,洗净后在敷上玫瑰膏就行”
他接过谢荣刚拿来的竹盒子面膏,跟药包放在一起,为了不让屠婶子觉得强行推销忙说了句“这一盒玫瑰膏是赠送给屠婶的,我这芙蓉膏也是才做好,就给我家小荣用了,屠婶还是第一位客人,所以,我就做主送一盒玫瑰膏给你”
屠婶闻言笑了起来,拍了拍丁氏的手“看看,你们家郁小子多会说话,我今儿本来也是为了过来买这玫瑰膏的,这不碰巧见了芙蓉膏”
丁氏虽然心疼三十个大钱的东西儿子说送人就送人,但面上还是非常得体大气“大妹子夸赞了,我这儿子也是好不容易才开了窍,由得他折腾吧”
丁氏这话可不是平日里的谦虚,而是他们夫妻俩都自觉在儿子的事上不能管束他太多,免得他那个翻脸不认人的脾气发作,受苦的还是他们两口子。
屠娘子笑了笑,没接她这茬,转而问道“郁小子你说这芙蓉膏贵,给我算算可有多贵?”
有多贵,在场的人都想知道。
郁桂舟也没含糊,道“芙蓉膏一个药包三十个钱,一共七个药包,二百一十个大钱”
“嘶”屠娘子没被这价格吓到,守在一边看热闹的姑娘妇人们倒是被惊住了,视线往屠娘子手中的袋里一看,都诧异不已。
就这么点东西,就要两百多个钱,乖乖,这都能买多少斤肉了?
屠娘子算了算,不由得对他说的贵表示赞同“看来郁家小子没说错,仔细算来可不是值钱吗,我在镇上买的春花膏一盒五百个钱,听着多,可我都用了四五月了,这芙蓉膏才能用七日,就是春花膏的一半了”
“的确是这样,这芙蓉膏的用料实在贵重,可它见效快”郁桂舟实事求是的讲明,这一分钱一分货,价格高自然东西好。
屠娘子也知道这里理,痛快的付了钱,等她们母女告辞时,郁桂舟突然说了一句“屠婶放心,依着你的黑肤,最多用上月余左右就能见效了,到时候只用上玫瑰膏就行”
屠娘子好笑的指着他“好你个郁家小子,这最重要的你偏生放在最后说,故意让我着急呢?”她早就想问出口,可转念一想到连大夫都说了艰难,费力,她也才歇了这气。
郁桂舟含笑不语,等屠娘子母女离开后,他跟村里的妇人们说了两句就回了书房,走时还把谢荣一起带走了。主人家只剩了丁氏一个,刚刚还被几百个大钱惊住有些回不了神的人,一窝蜂的把丁氏围着,其中,跟她关系稍好的吴婶、周婶话里话外都让丁氏大方点送她们两盒玫瑰膏。
丁氏白了一眼,想让她送面膏,不就是让她把银钱拿去扔吗,她能干?
虽然被众人捧着有些晕乎乎的,但丁氏脑子清明得很,让那些想占便宜的、想打听方子的根本无从下手,而且丁氏不是谢荣,她年纪摆在这儿,泼起来的时候连脸都不要,点都没因自家是外来户就低人一等,反而傲气得很,寻常人等根本奈何不得她。
“舟婶,给我拿一盒你们家那啥膏吧”说完的是谢旺家的花婶。
花婶家是养猪的,平日里跟下河村的屠户之间都有联系,这次也是听说屠老大家的寻了过来买面膏才跟着来看看,她刚来,就见屠娘子提着一袋子东西往回赶,两人平日里也有联系,也是听屠娘子说得天花乱坠的才想买一盒试试。
丁氏正不想跟那群想打秋风的妇人东拉西扯了,直接就站了起来“是花婶啊,花婶要买面膏呀,我们家这面膏有两种,一种是玫瑰膏,一种是桃花膏,你是要那种啊?”
花婶那知道什么玫瑰膏、桃花膏的,她就是跟着屠娘子跟个风“屠娘子拿的哪种就哪种吧”
屠娘子拿的是哪种丁氏自然知道“她是拿的玫瑰膏”,说完,丁氏打量了花婶几眼,笑嘻嘻的“咋们都乡里乡亲的,花婶你还是拿桃花膏吧,反正你长得白,涂了还能脸颊红润,宛若桃花粉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发了这章之后,已经能预料到不少粉丁氏的了,是不是?
五一了,大家都出去浪吧
第23章 古代穷小子之↑五一来临章
丁氏的这句脸颊红润,桃花粉面的说辞还是一日听郁桂舟说出来的,如今正巧被她拿来打趣。
花婶知道丁氏是个混不吝的,说话嘴上没把门,也浑不在意“那也行,你就给我拿那桃花膏吧”
“好好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丁氏转身就去敲书房门了,让谢荣出来装面膏。
这小两口在书房也是安静得很,郁桂舟沉迷读书,谢荣按照他说的把七白粉装成一个个的小药包,一排排的码在柜子上,两人之间倒也温馨。
等送走了花婶后,丁氏不耐的把一屋子人都赶了出去,美名其曰要做事了,下次在一起掰扯掰扯。
大半妇人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顿时无语了。
这还有个把时辰才到晌午呢,忙个屁啊,不就是不想招待她们了呗,有那心气高的,屁股一抬就出了郁家大门,几个人一群一群的换地方掰扯。这选的地儿是挨着村尾的吴婶家。
吴婶和周婶脸色都有些难看,她们平日里跟丁氏关系不错,也没怎么红过脸,连上次丁氏装晕也是她两在一旁给她掩护,这才多久啊,就翻脸不认人了,不就是两盒面膏么,瞧那舍不得的样子,真是有够抠门的,等着下次,看还有没人去帮衬她。
跟在她们后头的妇人有知道这其中内情的,提着大嗓门就嚷嚷开了“这舟婶子可真不厚道,咋们都是一个村的,我们就算了吧,像吴婶和周婶跟郁家关系好的,也舍不得送点,想想都让人觉着心寒呀”
有人就打趣着回应“那一盒子面膏就三十个大钱,换你你舍得啊?”
“哎哟,芳娘平日里就是个大方的,哪能舍不得?”
“我也觉得那丁家的过了,不给别人就算了,连吴婶和舟婶也没沾上一点光”
“可不,郁家如今是风光了,一天就能挣几百个大钱,咋们村除了那两家谁能比得上?”
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开,把吴婶和周婶瞬间得罪了。
别以为这些人说起来不过是像为她们打抱不平一样,实际上这明里暗里的嘲讽打量谁听不出来呢。
于是,说去吴婶家接着聊天的众人,半路就闹开了,最终不欢而散。
事情传到谢地主家,谢春莹和谢娟这两小姑娘正在一处绣帕子呢,谢春莹的绣帕上绣了一朵花瓣,针脚有些缝隙,微微粗宽。谢娟那绣帕上绣了一棵草,针脚密实,看得出来这绣工还是不错,谢春莹看不出来,正被谢娟不着痕迹的捧得高兴呢,外边的热闹她们也听见了,一打听,顿时有些似笑非笑。
“郁家真的会做面膏?”
谢春莹早前听人说过一点,她当时只觉得慌缪,郁桂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好歹也是几年了,他要是有方子怎么会留着,早就应该送给她了才对。
真是以讹传讹,连郁家会做面膏都传上了。
谢娟一顿,摇了摇头,勾起个讥讽的冷笑“真是不要脸,什么香的臭的都能被人夸”
谢春莹本就没指望真的从谢娟口里得到答案,毕竟郁谢两家的恩怨她也是听过,对她的话不以为然,认真的思索起来,难道外头说的是真的?
不说这二人的反应,就是才搬来不久的张夫人也有所耳闻,而且今日郁家的事,包括下河村的屠娘子母女过来,到村里花婶跟风买了一盒膏都清清楚楚。
张夫人今年都快四十了,孙子都在启蒙读书了,张家有钱,张夫人保养得跟三十来岁的妇人一般,只到底年纪大了,这两年皮肤松弛得厉害,面色也没从前那样光滑水嫩,反而有些暗淡蜡黄,每日清晨,当她坐在铜镜前梳妆的时候,镜子里的人都像是在提醒她岁月不饶人似的。
女人,无论年纪大小,总会对外貌格外在意,尤其是不差钱的富太太,像张夫人这样平日里闲来无事的人。
张夫人对郁家的面膏有些心动,不止她,张家闺女张月也到了要保养自己的年纪,只是,张夫人母女在内宅待惯了,做派都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派了张全去一趟郁家。
张全是第二次来郁家,上次来是为了他们家小少爷启蒙找郁桂舟借书,这次来是张夫人吩咐他采买着女人家的面膏。
说实话,听到张夫人说起时,他心里是非常吃惊的。
在他的印象里,郁家这位是个胸有大才,不拘一格的人物,在读书一道上有自己的见解,为人也是规矩正经。
没想到这样的人连女人家的物事都精通,在那一瞬,在他心里犹如神坛之上的人瞬间掉落了下来,其天壤之别,就如同一个良家子是个败家子一样。
被模样给欺骗了啊?
接待他的是郁当家,早先郁家屋里都是女人时,郁川自觉的在外头避了避,等估摸着时间才慢悠悠溜了回来。
张全把事情一说,郁当家就明了了,让丁氏喊了谢荣出来。
谢荣把家里三种面膏一说,张全也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道“不知下河村的屠老大家的那位用的是何种?”
这话一说,大家都清楚这又是一个被屠娘子的行径引过来的。
谢荣道“屠娘子拿的是芙蓉膏和玫瑰膏”
张全个大男人闻言就点了这两样,在他的印象里,这什么胭脂水粉不都一样?
这样随性的买家,卖家可不敢这样,谢荣记得她相公说过,要对症下药,只能向他打听起张夫人来“你家夫人脸色如何,我家那芙蓉膏是专美白的,玫瑰膏也有些作用,就是没芙蓉膏药力强,另外还有皮肤白的专用的桃花膏”
她这样细细一讲,张全就知道该怎么选了。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下人是不敢随意抨击主家的,而且男女有别,照面都是一个瞬间的事,压根就不清楚。只是张全是张家的远亲,没这些顾虑,何况,平头百姓之间也没那么多讲究,在农忙时节,十里八乡的男男女女照样挽着袖子在田间忙碌呢。
“这三种膏都拿一些”
芙蓉膏和玫瑰花可以给夫人用,她脸是不黑,但有些黄,听他婆娘说平日里都是用脂粉盖着的。至于那桃花膏,正好给张月用,张姑娘年纪小,又是花信之年,用这个正合适。
谢荣点点头,让他等一等,没一会就装了三样面膏出来了,又把那芙蓉膏的用法讲明,收了钱送他离开。
张全记下了,在门口时,实在憋不住的打听了一句“听夫人说起时,我还以为来了会遇见郁公子呢?”
谢荣颇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相公在读书呢,不管这些事的”
张全觉得心里那个跌下神坛的郁家小子又攀登了回去,还有几分庆幸,原来郁公子也不是专门泡在这些女人堆里厮混吗?
于是,他觉得风轻了,云淡了,花开了,香透了,走在路上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突然他停下脚步,想起,他可是听说过郁公子的小媳妇不善言辞,木那呆板呢。
那……刚刚跟他说话的是谁?
他把前后两次来郁家见到的情形想了一遍,方才的女子和第一次见到的那名垂着头黑脸的姑娘五官对上了!
乖乖,这变化也太大了!等回去他一定要告诉婆娘,郁家这面膏真神了,赶紧过来买!
这头郁家这一天下来,统共卖了十四个小药包,一盒玫瑰膏,两个桃花膏,芙蓉膏卖得多,一共得了四百二十个铜钱,三盒膏除去送给屠娘子的一盒,算两盒钱六十文,总共是四百八十文,刨除成本,大概也有四百文左右。
按照人均的工价来算,他们一天就挣了别人一个来月的工钱,难怪村里的妇人们都有些眼红,说起郁家不屑的同时更多的则是羡慕。
郁桂舟听着谢荣数钱的声儿侧着头笑了起来,丁氏和郁当家坐在旁边虽然没出声,但那眼也是眨也不眨的盯着。
等谢荣把钱装进陶罐,丁氏冷不丁的一拍大腿“这来钱真快,还是我家老大聪明”
“可不是”郁当家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被戴了高帽子的郁桂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伸手在罐子里抓了一把铜板给丁氏“过两日集市顺便买些肉回来吧,大家都补补”
他也没把这一家子前些时候才水火不容的关系扩大,等郁当家两口子服软了他也就见好就收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他占了这具身子,名义上就是丁氏和郁川的儿子,根本没法子动手动口,最多也就这样嚷嚷几句,冷处理罢了。在世人眼里,他这个做儿子的就该孝敬他们,供着他们,养着他们,哪怕丁氏在浑,郁当家在没本事也是如此。否则别说科举了,他恐怕在魏国混都混不下去。
倒不是他怕世人舆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是不怕这个的,只是,闹得太凶了又对谁有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