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微没有听清:“什么?”
他身上宛若仙山雾凇的熏香与她身上淡淡莲香交织在一处,成了一种新的味道,这种新味道像是自己长了手,推着两人不断靠近。
风,是软的,就如同此刻的他或她。
李昭张嘴:“我心里像……”
“阿软!阿软!你没事吧!”
李昭蹙眉,叶青微了然地放下袖子,轻声道:“抱歉,对殿下失礼了。”
李昭看着她沾满点点血迹的袖子,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可是,叶青微早已经转过身,并未见到他这番神情。
“阿软!”王子尚帽子不知道丢到了哪里,鞋子也掉了一只,整个人灰头土脸地扑到了车下,一把揪住了叶青微的衣摆,焦急道:“你有没有受伤?快、快让我看看!”
叶青微含笑安抚道:“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武力?”
“这,这不是武力的问题!”王子尚眉宇皱成了“川”字,整个人像是喝了一碗苦茶,难受的身体发颤。
“我……”他死死攥住她的衣摆,一头栽了进去,“我好害怕你会出事——”
他这副吓破胆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被噩梦惊醒的李珉,叶青微熟练地举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
“这的确不是武力的问题。”冷冰冰的声线打断了她的动作。
“什么?”叶青微将王子尚推给走过来的李行仪,朝被李昭一剑戳死的马匹方向走去。
李昭站在死不瞑目的马前,盯着马身上的车辕,他的袖摆上沾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是冬日晴空下的红梅,带着冷肃的杀气。
叶青微行至车辕处,蹲下身察看,而后冷笑一声。
叶明鉴此刻刚安抚完澄娘,走过来却听到她的冷笑声,便料定此事必有蹊跷。
“我说王子尚你能不能别像个猴子似的,整日里上蹿下跳?方才大家都被惊出一身的冷汗,你难道就不愧疚吗?”崔澹走近,趁机将小事变成大事。
“你闭嘴。”王子尚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呵,要我闭嘴?你也不看看你惹出来的这场祸事,是你故意的吧!”崔澹抱手,扬眉道。
“确实是故意的。”叶青微淡淡开口。
“你看我说……”
“并非是王郎所作所为,”叶青微指着车辕内侧与马侧腹相挨的地方,“你们看这里……是有人要害王郎或是李郎。”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隔壁老王的百分百打断技能登场
李昭拔剑。
王子尚:喂,不关我的事啊——
☆、第三十章 美人粟与崔家琼花
卢况等人也赶了过来, 众人朝叶青微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车辕内侧嵌着一根银光闪闪的利针, 针尖儿闪烁着幽蓝的光泽。
叶明鉴神色一变,立刻道:“你们退开。”说着, 他蹲下身, 从袖子中取出一条手帕覆在右手上, 将那根银针拔了下来。他将银针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又迎着阳光仔细观察。
叶青微站在王子尚身边, 微微侧头望去, 王子尚脸上没有了笑容, 他垂着眼, 双手放在身边,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身体也因这股紧攥的力道而微微发颤。
李行仪抿了抿唇, 看向叶青微,叶青微温柔一笑,用自己的双手抱住了王子尚的拳头。
王子尚颤了一下,慢慢转过头,他发丝散乱,几缕刘海儿狼狈地垂在眼前。他呆呆地望着她。
“别害怕。”她一手握着他的拳头,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子尚低下头, 轻声道:“我就这么可恶吗?甚至恨不得我死?”
“老师,这是什么?”崔澹立刻询问。
叶明鉴将银针放进手帕中, 小心地折好,低声道:“这银针上的汁液应该是美人粟。”
“美人粟?”崔澹陷入沉思,“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郑如琢道:“美人粟有毒性?”
叶明鉴颔首道:“美人粟的果实汁液有致幻的毒性,若是用多了大概会令人疯狂至死。”
“大概?”
叶明鉴道:“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没有人试过,是不是真的会令人疯狂至死。”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令人疯狂,不过,现在已经证明会令马疯狂了。”李珉沉吟道。
“那这……究竟要害的是李郎君,还是王郎君?”崔灏问。
崔澹抱着手,哼了一声:“想也知道是王子尚,他平素结仇最多,人又疯癫。”
王子尚的手又握紧了一丝,指甲陷进掌心的皮肉中,叶青微轻轻抚摸他的手背。
“喂!你怎么说话的!”李行仪挡在崔澹面前,粗壮的胳膊挥了挥,叶青微另一只手拦住了冲动的李行仪。
李行仪一僵,愣愣地看向她横在他胸前的手臂。
崔澹眼睛眯起,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呵。”
“那凶手就一定是你了!你才是那个恨不得他死的人对吧!”李行仪冲动之下,脱口而出。
崔澹微愣,随即侧过身,冷淡道:“蠢的像头驴子。”
“若是这么说,那有嫌疑的人还真是不少,”李珪沉下脸,“之前郑如琢不是要与王子尚打架的吗?”
郑如琢猛地抬起头,脸色变了几变。
“崔澹也是,还有崔灏和崔泫。”
崔澹哼了一声:“不要把我和他们两个扯上关系。”
崔泫惊慌地握住崔灏的袖角,崔灏拍了拍他的后背。
原来这么多人讨厌他?可是,他不在乎。
王子尚转过头,盯着叶青微的双眸,像是在找寻最后的支持。
叶青微也凝视着他。
他艰涩地勾了勾唇,五指张开,将她的柔荑包裹进去,手指插进她的指缝,紧紧扣住,那双如同深渊黑洞一般的双眸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容颜。
崔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交错紧扣的食指,突然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王子尚自己施展的苦肉计。”
王子尚立即回眸,瞪着眼睛怒骂道:“放你的……”
叶青微拽了他一下,王子尚咳嗽一声,立刻改口:“胡说八道,我看你是做贼心虚了!”
崔澹露出嘲讽的神情。
此时,在人围过来时远远站在最外层的李昭突然道:“美人粟全天下只有一人种的出。”
崔澹猛然抬头:“我想起来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叶明鉴将那根针收到袖子中,点头道:“没错,当今天下能种出此毒花之人只有那位了。”
“那位?哪位?”王子尚一头雾水。
叶青微凑到他耳边轻声提醒:“博陵崔氏。”
“博陵崔氏?”王子尚又念了一遍。
叶明鉴看了叶青微一眼,沉声道:“没错,只有那个花痴了。”
“哎?花痴?”李珉迷惑。
崔澹一副嫌恶的模样,冷淡道:“可不就是花痴,放弃家主之位、抛弃整个家族跑去种花。”
叶青微深深看了崔澹一眼,崔澹立刻炸毛:“你那是什么眼神。”
“善良的眼神。”
——你还有嘴说别人,就好像你自己不是这么做的似的。
崔澹撇了撇嘴,不跟她计较。
“老师,因为李郎和王郎身边有危险,那此次游学是不是他们就不需要参加了?毕竟性命攸关……”崔灏轻声询问。
“喂!崔大你说什么呢!”王子尚怒道:“我怎么可能不去?这、这点小问题我可不会害怕,说不定这正是敌人的手段要让我不去呢!”说着,他眯起视线扫视众人,似乎要找出谁是害他的凶手。
李行仪点头,闷声道:“没错!”
崔澹不嫌事大道:“若是说起来,郑如琢的嫌疑倒是比我更大,毕竟,他的姐姐嫁给了你的父亲作为续弦,说不定现任的王夫人怀有身孕,若是把你给弄死了,那未来的王家岂不是都给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郑如琢攥住腰间的佩玉,深吸几口气,还是忍不住一脸怒容道:“休得诋毁我阿姐!”
“怀孕?”王子尚双手抱肩,目光阴沉。
郑如琢怒气更甚:“你该不会是信了吧?你不看看你爹是什么货色,一月能在我阿姐房中歇几次?有孕?呵!”
“够了,”叶明鉴清清淡淡的一声顿时镇压住几人,“你们若还是争执不休,不如趁早回家去。”
崔澹、郑如琢、王子尚三人或讥讽,或盛怒,或阴沉,却同时闭上了嘴。
“弟子的深浅为师还是知道的。”
“老师的意思是……我们中没有凶手?”李珉目光移动,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这时,叶青微发出一声轻笑,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然而,诸人下一刻就把视线落在了她与王子尚紧扣的手指上,叶青微想要抽出,王子尚却将手指锁的紧紧的,虎视眈眈盯着众人,一副猛兽护食的模样。
“阿软?”李珪迟疑地出声。
李珉盯着她的眉眼,低声问:“莫非阿软姐认为我们中有人说了谎?有人会是凶手?”
众人看向叶青微的目光也变了味道。
李行仪脚尖一转,高大的身躯将叶青微遮挡个严严实实,他摸了摸腰间的剑,目光凶狠,像是谁敢上前一步,他就会直接将那人撕碎。
“你倒是忠诚,你知不知道若真的算起来,凶手也包括你?”崔澹哼了一声,故意刺激道。
李行仪抿紧唇,目光更加坚毅:“我不管,你们谁敢动她试试!”
被王子尚按在李行仪身后的叶青微垂下眼,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座孤城里,那个孤将固执地守护着这座城,守望着这座城里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