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阮香兰抱着肚子哭哭啼啼地说张耀祖前程都快毁了,里正心烦的同时也确实不好再拦,只能千叮万嘱地叫她们谨慎点,莫要把临溪村的脸面丢到外面去。有些事在村子里说几句无所谓,他还能控制住,但要是外头传扬开来,那可就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摆平了村里的流言,阮香兰她们好好休息一晚,过了一夜三人精神抖擞地就赶去镇上了!她们已经问清了那女人住的地方,张母常常去镇上,对那些街道胡同了解得很,直接就杀到了人家门口。
张母大力拍着木门,脸上阴沉似水,只听里头传来一道甜腻腻的声音,语气中还略带些不耐烦,“谁呀?大清早的,我还没起呢~”
阮香兰黑了脸,这声音一听就不是正经人,难道张耀祖喜欢这样的贱人?!
大门从里头打开一条缝,妇人看见她们有些疑惑:“你们找谁啊?”
张母根本不跟她废话,狠狠推开房门捂住她的嘴就扯着她进了院子。阮香兰、张秀儿紧随其后,还把门给关紧锁上了。
妇人惊骇地瞪大双眼,口中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挣脱不开便用力去打张母。阮香兰眼珠一转,看见墙边有个棍子,立马拿起来喊道:“娘,她居然打你?我来帮你!”
有张母拽着那妇人,阮香兰轻轻松松就将混子打在了那妇人身上,一下比一下重,咬牙骂道:“叫你勾引我夫君!我打死你个小娼妇!”
这时张秀儿按之前说好的,快速检查这家里头还有没有别人。这小院很小很小,也就一间卧房一间仓房,灶台都是搭在小院子墙角的。张秀儿眨眼就看完了仓房,一扭头跑进卧房里头。
“啊——”
一声尖叫从卧房里传出,把张母和阮香兰吓了一跳!张母一把丢开那妇人,急忙往里头跑,高声喊道:“秀儿!秀儿你咋了?”
说话间她已经跑进去了,脑子里还在想着是不是那妇人屋里藏了野男人,把她闺女给惊着了?可她跑进屋就傻了,瞪着床上的儿子又吃惊又生气,“你!你咋会在这?!你个混账东西还不快穿衣服?!”
张秀儿捂着脸趴在张母肩上,哭喊道:“哥你混蛋!娘,叫人知道了我可还咋活啊!”
张母拍着她的背连声安抚,“不会不会,谁也不会知道,别怕啊,咱们不说没人知道的。这是你亲哥,没事儿,行了快出去吧,别哭了。”
张耀祖满脑子发懵,又窘迫得要命,他梦中听见外头有人争吵,刚掀了被子起来就看见张秀儿冲了进来,他浑身赤条条的被亲妹妹看了个正着!别说这会儿张秀儿不知所措了,他心里也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呢。
他也顾不上多问,趁张母把张秀儿带出去这会儿工夫,急忙捞过衣服往身上套。这时他又听见院子里争吵的声音,是如娘的喊声和阮香兰的骂声。他愣了一下,把亵衣胡乱系了两下,外衣都没披就跑了出去!
阮香兰正拿棍子打得欢呢,一抬眼看见衣衫不整的张耀祖以及那松散领口透出来的吻痕,登时怒得头发都要炸了,大喊一声,冲过去就扇了张耀祖一耳光,“王八蛋!你对得起我?!”她扯开张耀祖的衣领,怒道,“这都是啥?你说啊!我为你付出一切,辛辛苦苦给你生孩子,你背着我玩女人?!”
阮香兰撕扯着张耀祖,几句话的工夫就挠了他满脸红痕!张耀祖原本的那点心虚愧疚一下子被她全都挠光了,一边躲一边斥道:“够了!你个疯妇还有完没完?”
“没完!我没完!我不单要打你,我还要打死那个贱人!她勾引我相公不得好死!”阮香兰句句尖叫,心里的愤怒羞辱在看到张耀祖那一刻仿佛化为实质。她知道相公有了别人是一回事,可真的亲眼看见枕边人从另一个女人的房间里走出来,还是这样一副模样,她真的忍不了,什么顾忌、什么算计,她通通都忘了,此时她只想打死这对狗男女!
张耀祖一个不慎被她抓破了脸,忍无可忍地抓住她的双手,怒道:“你再动手我就休了你!”
“你敢!”
这时那如娘却缓过了劲儿,捡起阮香兰丢掉的棍子,一棍打在阮香兰头上!
阮香兰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软了下去。张耀祖虚浮无力,没扶住她,快摔倒时下意识松了手,令阮香兰扑通一声砸到了地上。
院子里静默一瞬,张母突然尖叫起来,冲上去扶阮香兰的肚子,喊道:“孙子!我大孙子!快去叫郎中啊!快啊!”
张秀儿整个人都被吓傻了,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阮香兰的裙子,颤声道:“血……血啊……”
“来不及了!耀祖,快,快抱你媳妇儿去郎中那儿,晚了孩子就没了!”张母脸色煞白,一把扯过张耀祖,后悔莫及。
不料,如娘却突然挡在了门前,大声道:“不能送,张大哥的名誉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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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如娘的话一出口,小院儿里瞬间安静下来。张母着急阮香兰肚子里的金孙, 急得满脸煞白, 冷汗都下来了。可她更在乎儿子的前程,一时间居然满脑子浆糊不知该如何抉择,只能看着儿子, 指望他能做主拿个主意。
可张耀祖何曾见过这种场景?他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看见阮香兰裙子上的血迹, 他整个人都吓瘫了,跌坐到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如娘看到他们的反应,觉得总算出了心头那口恶气。那疯女人敢打她,她就叫她这辈子后悔莫及!而且这不是大好的机会吗?她丢掉棍子去扶张耀祖,温温柔柔地说:“张大哥别难过,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姐姐她那般打你,我也不会对她出手。刚才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哪有女人动手打夫君的呢?也不知姐姐家里头是怎么教的。”
一提阮家, 张家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可不是吗?阮春兰就是个疯子,连自己爹娘都杀, 这阮香兰刚才那么凶狠地打自己夫君,这往后要是不如她的意,她是不是还要打他们全家?原本是如娘那一棍子把阮香兰的孩子打没了,结果这会儿张母他们却都觉得是阮香兰自己作死,挺着那么大肚子不知道好好护着, 哪有半点当娘的直觉?
这时候如娘又说:“张大哥你别担心,你喜欢孩子,以后、以后我给你生。”她羞涩地看向张母,说道,“娘,您别怪张大哥,其实有点本事的男人都要纳小的,不然还被人看不起呢。我也不求什么身份,只要跟在张大哥身边就行。”
张母冷哼一声,骂道:“你勾引我儿子不学好,还想进我家的门?你做梦呢?要是我儿考不上秀才,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如娘惊讶地看向张耀祖,张耀祖顿时皱眉道:“娘你听谁胡说的?如娘好着呢,一直劝我用功读书。我在书院里被人嘲笑的时候,只有如娘安慰我,鼓励我上进,如娘不知道有多好。”
“真的?”张母狐疑地看了他们两眼,但之前那股斗志满满的劲儿却不知不觉就没了。对一个勾引儿子不学好的狐狸精和一个满心爱慕儿子的女人,她的态度当然不一样,至少如今她感觉这个如娘没什么威胁性,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处理好阮香兰的事,以阮香兰的性子,她已经可以预见等人醒过来会闹成什么样了。
就在几人暂且休兵,开始商量如何善后的时候。门外的孙婆婆皱皱眉,把一壶鸡血洒在了他家门口,然后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杀人啦!胡同里那个暗门子和张耀祖联手杀妻啦!救命啊,救命啊——”
左邻右舍早就听见如娘家里的尖叫吵闹声了,只不过如娘是个暗门子,从前也不是没有原配上门闹过,所以大家都没当回事。可这回一听是杀人了,他们立马就坐不住了,开门一看如娘门口竟然有血,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往外跑去,还边跑边喊,下意识学了孙婆婆那句话,“暗门子和张耀祖联手杀妻啦!救命啊——”
张耀祖等人脸色大变,立马开门去看,却见外头已经混乱一片,胡同口挤满了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一看他们开门更是有人拼命抻脖子往里头看。而这时孙婆婆已经趁乱跑到另一个胡同里,穿上件外衣,变了下发式,重新回到人群,仿佛刚过来看热闹的一样,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自从那次引临溪村的妇人们撞见张耀祖丑事之后,她就每天找借口出来转两圈,等了两天,总算让她等着了。原本她只想泼血引起骚乱让他们的丑事曝光,没想到事情这么凑巧,那阮香兰居然被打得小产了!
这么难得的机会,她怎么能让张耀祖随便就给遮掩过去?也幸好她早有准备,一下子就把他们的遮羞布给掀了!
但凡扯上“杀人”两个字都会引起人群的高度关注,更何况是联合一个暗娼杀妻。而三人成虎,没人知道第一句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是张耀祖联合如娘对妻子痛下杀手了。有人尖叫逃跑、有人惊慌报官,也有人胆子大,又正义,几人结伴上前要进院子的。
张母惊慌失措地挡在大门前,对众人色厉内荏地吼道:“都瞎叫啥?谁杀人了?我儿要纳妾,我这个当娘的过来瞧瞧,咋了?你们胡说啥呢?”
为首的男人皱眉道:“既然啥事儿没有,那就把大门敞开叫我们看看,我们也不进去,勾不出啥闲话来,这总行吧?”
如娘也不淡定了,冷着脸道:“凭啥你们说看就看?这是我家!”她掐了张耀祖一把,悄声道,“快把人抱屋里去!”
张耀祖反应过来忙想跑,谁知被那男人一把抓住,伸手就推开了他们身后的大门,“心虚啥……”
看见里边的场景,他话没说完就瞪大了眼,指着里头道:“真死人了!一个女人,好多血!”
巷口那些人一窝蜂闻言一窝蜂地冲了进来,全都挤在门口看凶案现场,又是吃惊又是害怕,不停地嚷嚷快叫官差抓人。张家人又喊又叫也关不上大门,还被推推攘攘的受了不少皮外伤,那么多人,连谁动的手都看不清。
镇上出了个杀人案,消息自然传得飞快,这里离阮玉娇家不近,但也不算很远。阮老太太看街上有人往这边跑就跟人问了两句,听说是张耀祖杀妻,登时就被惊住了。虽说她早就不认阮香兰了,可阮香兰就这么死了?还是被张耀祖给杀的?
阮老太太坐不住了,回屋跟庄婆婆说了一声就要往外跑。阮玉娇瞧见忙问:“奶奶你干什么去呀?出什么事儿了?”
阮老太太说道:“是大房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过去看看。”
大房如今就剩小壮一个人继承了,要说再有人,那就是嫁出去的阮香兰了,可她记得阮香兰不好过的日子在后头啊,还没到时候呢。见阮老太太脸色实在难看,她哪能让老太太一个人去,立即跟上去说道:“奶奶我陪你,有啥事儿咱们一起去。”
阮老太太想想也扯不上什么瓜葛了,一起去也没啥,当即不再废话,祖孙两个一起跑去了现场。她们到的时候官差已经去了,牵扯到杀人的事可没人敢怠慢,这下就算张家人再怎么阻挡也拦不住人了,官差直接就押住他们,闯进了院子。
不一会儿,里头传出声来,“人没死,昏过去了,这是小产了。大家让让,得赶紧把人送去医治,迟了怕有危险。还有,谁说他们杀人的?报案也不能胡说八道啊!”
刚听见人没死的时候,众人还安了下心,随即听说这是小产,所有女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小产有多伤身没有一个女人不知道,而小产不及时看诊是有可能丧命的,就算他们没杀人,也保不住阮香兰过会儿就死了啊!再说拖的时间越久越伤身,过后要是再不好好养着,说不定阮香兰这辈子就再也不能生了,看之前张家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不管阮香兰了,这简直心肠烂透了啊!
至于报案报错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最开始是咋回事,总之听见有人喊了,之后几家人都跟着一起喊了。那有人着急跑去报案,当然也是按他们喊的报了,本来那门上的血就挺吓人的啊。官差查看了门上的血,确实奇怪,像有人想故意做什么,但没什么线索,只能不了了之。
众人议论纷纷,看张家人和如娘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鄙夷,官差也要把他们带走审问。张耀祖这才彻底慌了,急忙挣扎着解释,“我没有杀妻,我根本没动手,不是我!”
张母也大嗓门地喊着:“你们放开我啊,是那个叫如娘的小蹄子打的,我哪能害我大孙子呢?我是帮儿媳妇来打那狐狸精的啊,是那个狐狸精动的手,你们抓她!抓她!”
可惜刚刚张母拦着众人不让看的举动已经出卖了她,就算她没动手,事后肯定也是决定帮人遮掩,不然怎么会任由儿媳妇昏迷在地上不管不问呢?
面对众人的指责,张母无言以对,如娘更是不会自己一个人扛,哭得梨花带雨地说自己才是受害者,“我好端端的睡觉,她们就冲进来打我,你们看看我身上的伤,这都是那个女人打的啊,她打我那么狠,我难道就由着她打吗?我只是打了她一下,也没用多少劲儿,你们看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能打多重啊?她小产跟我没关系啊,是张耀祖,是他推了他媳妇一把,害得他媳妇肚子撞地上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如娘,你怎么诬陷我?我什么时候推她了?”
“你敢说你当时不是抓着她?你敢说她不是因为你松手摔到地上的?”
“可她当时就被你打昏了啊!”
“那你怎么不抱住她?怎么不给她当肉垫?怎么不护着她肚子?你敢说她的孩子不是在你手里小产的?”
如娘分毫不让,张耀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仿佛突然不认识她了一样。
张秀儿突然哭喊出声,尖叫道:“够了!你们都够了!你们的事跟我有啥关系?我又没动手,为啥扯上我?我没法做人了!”
他们互相攀咬的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说全了,阮香兰小产可怜本是被大家同情的,可如娘为了让自己打人无罪,把阮春兰烧死爹娘的事给说了出来。这就不一样了,阮香兰有个烧死爹娘的亲姐,之前又打如娘和张耀祖,说不定就是她太疯了,如娘才会反击呢?
总之,说来说去,这里头就没一个好人,连张秀儿都没人同情。没看张耀祖只穿了件亵衣吗?领子还敞着老大呢,那张秀儿就算是亲妹妹,跟着掺和这事儿也很尴尬啊,如今被连累只能说她是活该。
阮老太太在人群中听得脸色发黑,“这张家真是从骨子里就烂透了,得亏当初的事儿黄了。”自从官差说阮香兰没死,她就没打算上前了。若是阮香兰死了,她说什么都得让张家脱掉一层皮,出钱给阮香兰葬了,也算全了这份血脉亲情。但阮香兰没死,那就还是老太太不认的那个孙女,这种自作自受的事,她可不管。
阮玉娇打眼一扫,看见了几个书院的书生,似乎都在说有辱斯文之类的话。张耀祖的事闹得这么大,人品低劣、道德败坏,可以预见这辈子是再也别想考功名了。张家什么本事都没有,一辈子挣来的钱全供张耀祖读书了,家里穷得叮当响,只等张耀祖考取功名翻身富贵呢,如今恐怕只能做一辈子的梦了。
从前他们在村里有多高高在上,将来他们就会被村里人嘲讽得有多厉害,这辈子,张家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这时孙婆婆从旁走过来,对阮玉娇说道:“这些肮脏事儿怕污了小小姐的眼睛,小小姐还是回去吧。”
“孙婆婆?”阮玉娇惊讶了一下,随即看看孙婆婆的装束又看看那边的闹剧,心里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张家和前世的发展不一样了,估计是,孙婆婆在帮她报仇吧?
她心里既感动又后怕,碍于人多也不好说什么,看那边闹腾的人都被带走了,她便挎着阮老太太和孙婆婆的胳膊往家里走。到家之后,她找了个跟孙婆婆单独相处的机会,低声道:“孙婆婆,谢谢你,但是以后千万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要是被抓住你就麻烦了。”
孙婆婆很惊讶被她猜了出来,不过想到孟氏当年就吃亏在天真善良上头,她也不打算瞒着阮玉娇了,笑着道:“这点小事我要是能被人抓到,早就活不到今日了。别担心,我心里有分寸呢,张家那么对你,要不是你自己拼出来一条路,这辈子都给毁了!不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我出不了这口气!”
阮玉娇一直无视村里那些人,一方面是忙着挣钱确实顾不上,一方面也是因为知道他们以后会终日吵闹,过得很差,所以就不把精力用在他们身上了。不过对于孙婆婆的维护,她从心底里觉得感动,不禁抱住孙婆婆道:“孙婆婆你真好!”
孙婆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似承诺一般地道:“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