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着手心里从梳妆盒中取出的珐琅彩小盒子,庄梦玲却犹豫了。这是她唯一有的药脂,对伤口愈合的效果极好,是从单骏那里撒娇耍赖抢来的,平日和和心肝宝贝一样存着,即使偶尔有擦伤也舍不得用,现在要用在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身上吗?
庄梦玲很心痛,十二万分的舍不得。
仿佛特地赶来动摇庄梦玲似的,鄞炘昏迷之中哼了一声,痛苦又难耐。
哎,顾不了许多了,这次用掉了,以后再从单骏那里抢就是了,总有机会的,救不了鄞炘的命,让他死在这里,自己也没机会活了。庄梦玲一咬牙,捏着药脂回到鄞炘身边。
许是喝了些水的缘故,方才一直昏迷不醒的人在庄梦玲准备涂药脂时,神智恢复了些许,微微张开了眼睛。很显然,重伤的鄞炘没认出庄梦玲就是自己白天救的那个姑娘,虚弱无力地抓着对方的手腕,气若游丝地嘱咐,“劳烦姑娘……先取烈酒擦拭,才能上药……我在这里的事,还望……还望保密。大恩……”还没说完,就又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喂喂!你别晕,别晕啊!”庄梦玲使劲摇他,没起什么作用。“我去哪儿给你找烈酒啊!”方才只想捅一刀,现在一刀已不足以平息心中火气了。“我和你素不相识,有这样溜进人家闺房然后又命令做这做那的吗?要出现也不全须全尾,伤成这样,吓死人了。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行啊!”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站起来,把衣橱的门关好了,披上一件厚厚的绒毛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开了暖阁的侧门,轻手轻脚溜了出去。庄梦玲的目的地是院子里的小厨房,只有那里有酒,烈不烈她就不知道了。
摸黑取了一小壶回来,又扯了一段干净的细棉纱布,关了套间和主屋之间的门,不让酒味溢过去。庄梦玲席地坐在鄞炘身边,虚着眼睛非常轻地解开他的衣襟,黏在伤口的部分扯动,带得鄞炘一阵一阵的抽痛。
“先说好我没照顾过别人,下手没个轻重。而且,我心有所属,不会因为看过你的身子就对你负责的,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庄梦玲口中喃喃,把棉纱用酒打湿了,看着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忍着恶心之感,从边缘一点点擦净乌红的血。伤口本就火烧火燎的痛,被酒一激,更是不得了,疼的鄞炘一声闷哼,身子剧烈一颤,结果更把伤口送向了庄梦玲的手,润湿的棉纱直接摁在伤疤上,鄞炘活活痛醒了。
“喂喂!你别动啊!唔~好恶心啊!”庄梦玲一把丢开那团被血浸透的纱布,扭过头又扯了一截,倒酒润湿,继续擦伤口,从头至尾没有抬头,也就没看见坐靠的男人那正对着自己脑门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你是被今天那歹徒捉着严刑拷打了么?这样的伤,是用烙铁烫的吧?早上看到你还好好的,你又带了那么多人,还以为能打得过那个窃贼呢,居然这样惨重,是遇上同伙了么?”知道对方不会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你救我的恩情,我可是还清了的,等你醒了就得赶紧走,要是让别人发现,为了顾全我俩的名声,庄家和鄞家肯定要以联姻掩盖丑闻。我可不想嫁给你,本小姐心有所属了!再说,你这里肯定留疤痕,好丑的。幸好不是伤在显眼的地方,不然以后可没有女子愿意要你了。”
鄞炘一直迷迷糊糊,感觉心脉全被拍碎了一般,整个人神智都是恍惚的。方才那阵剧痛倒是让自己清醒了些,睁开眼,看见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有些眼熟,鄞炘努力集中神智回想了一下,想起是白天救的那个姑娘。
本来是做着追捕窃贼的本职工作,却莫名触及到了宁王的利益,一句话没顺对方的心,就莫名挨了一掌,莫名被追杀。逃到这处山林时体力不支从树上落下来,又走投无路躲进这个院子,还没等人离开,就晕了过去。
素有地狱魔头称号的宁王,真的名不虚传。鄞炘一直以为自己的武功很好,在宁王手底下却一掌也抵不过,若不是对方看在自己是皇上的人,只怕这一掌已经要了自己的命了。
伤口剧痛,让自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此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躲到了庄家小姐闺房的衣橱之中。鄞炘啊鄞炘,你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鄞炘心头如斯感慨,尤为感谢眼前的姑娘没有在发现自己时叫人把自己打杀出去。
鄞炘在微弱的烛火之中看她,对方穿了一件单衣,披风胡乱裹在身上,有一端都从肩头滑下去了。因为帮自己清理伤口的缘故,手上都是血污,光线晦暗不明,她不得不低着头仔细看着。嘴上一刻也不停,压低声音直叨叨,没有发现自己是醒的。
胸口上的伤好容易清理好了,庄梦玲抬起垂的酸痛的脖子,左右扭了扭。鄞炘在她抬头瞬间闭上了眼睛,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这样,也许是因为自己上半身裸着,若是眼神对接会尴尬?鄞炘觉得脸上有热气蒸腾,可能是房间里的碳火烧的太旺了……
庄梦玲把他上半身移动了下,原本是仰躺坐着,掰成趴在壁橱上的姿势,好处理他的肩膀和后背。这姑娘动作本来就不温柔,加上自己又是清醒的,感官放大,烈酒对伤口的刺激也好,指甲戳在肉上的感觉也好,对方喷在自己脊背上的呼吸带起的微痒也好,全部如此清晰,将人折磨的如坠冰火两重天般痛不欲生。如果不是因为重伤了动弹不得,鄞炘真想立马起身逃离这个地方。
庄梦玲把手洗干净了给他上药,又开始叨叨,“这可是我心上人送我的,可珍贵了,我收着一直舍不得用,却便宜了你这小子,我真是恨死你了。你醒了,要好好谢我!”手上胡乱抹着,叹了口气,“你伤了这么多地方,也不知这一小盒够不够用。”
鄞炘突然觉得,这小姑娘虽然长着庄持稳重处事不惊的外表,其实内里挺可爱的。
“我不知道明天你能不能醒,这几块糕放在这里,你若是饿了就吃。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屋子不会有其他人来,你若是醒了就马上离开,若是不醒……我再给你拿吃的来。哎我这样说你也听不见,写下来给你好了。”庄梦玲用棉纱布把伤口细细包起来,扯了厚大氅把他盖住,关上衣橱的门。又把沾满血污的布全扔到火盆里烧了,打开套间的窗户透气,等到屋子里所有酒味血腥味全散尽了,才回房睡下。
庄梦玲累极了,意外地睡的很好。
次日一早,丫头们进来伺候,庄梦玲一直很担心她们会发现什么端倪,结果只有浣月好奇问了一句盘子里的绿豆糕怎么少了几块,其他人都没察觉到异常。浣月的问题也被庄梦玲以“昨夜看书看的饿了就吃了一些”为借口,糊弄过去了。
上次庄梦玲开赏梅宴时,单茵说将军府要请霍小燕来唱戏,请了好些人去,定的就是今日。庄梦玲一直期待着,并不是为了听戏,而是为了有机会见单骏一面。结果日盼夜盼的总算到了,反倒心神不宁起来。自然是因为家中衣橱里还有个男人。
若是丫头婆子要去衣橱里取什么东西怎么办,若是母亲突然过来怎么办,若是打扫倒灰的丫头发现灰烬中有异物怎么办,若是他醒了走的时候被下人看见怎么办……
庄梦玲很怕他被发现。
这样的心不在焉,最先被郦清妍察觉。庄梦玲坐在她左手边,手里拿着戏本子看接下来要演什么,结果拿倒了也不曾注意,就那么怔怔出着神。郦清妍拿手肘推了推她,“你怎么了?不是一直嚷着要来,怎么来了也不认真听?”揶揄地笑着,“不会真是茵儿说的那样,在想骏哥哥罢?”
庄梦玲斜瞪她一眼,“你哪里就瞧出来我是在想他?”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郦清妍撑着腮帮看她,眼波流转,灵动美丽,“既然想要,就好好争取,这样偷偷的单相思有什么意思?”
“我出神真不是为他。”庄梦玲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再说了,骏哥哥对我没有那番意思,连对你都比对我好些,我一厢情愿地争取,又能得到什么。”
那你上一世知道我和单骏订婚,为何还那般生气?郦清妍暗忖。身后聆昐扑过来,“你俩躲着说什么悄悄话?”
庄梦玲放下心事,说起郦清妍的事情来。“你两个之前还水火不容的,现在倒是好的一个人一样。我可是听茵儿说了的,昐儿你不止让妍儿搬到敬王府,两个还住到了一起,拜了同一个师傅学医术。现在妍儿都不怎么理睬我和单家姐妹了,我可要吃醋的。你把我也接到王府去如何?不敢劳驾王妃娘娘亲自来接,你能来就成,我家人肯定不反对。”
温阑拿聆昐当幌子接走郦清妍的事情聆昐自然知晓,连现在明明是郦清妍为主力,其他三个大夫从旁帮扶治疗温阑一事,在外界传的版本也只是慕容亭云寻到了好的方子,姬无病主治,郦清妍偶尔打下手帮个忙。
聆昐一扬眉,又是那个天之骄女的模样,“只要你敢来,我就去接你。只是你来了,不可以和妍儿住在一起,她现在可只是我的。”
“啧啧,你俩腻歪成这样,知不知羞?”单芙正坐在前头,听到对话,回头来颇嫌弃地看了看了聆昐和郦清妍一眼。“在外面都不收敛,还不知在王府里闹成了什么模样,真为王妃娘娘忧心。”
聆昐抽出帕子擦干净郦清妍嘴角上的糕点屑,“你看你又吃得满脸。究竟是属猫还是属蛇?”对单芙的调笑不以为然,“我们在王府里同塌而眠,你羡慕不羡慕?”
从旁坐着的清婉从来没有见过聆昐这样,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郦清妍眼见话题越扯越歪,忙道,“兴致勃勃嚷着要看戏,来了又全都不认真,当心霍小燕生气了,以后再请不来。”
今天来的不止是一帮小姐,和宋佳欣交好的夫人也来了好些个,万幸的是宋佳善要在家照顾清璨不得来,不然还不知要拉着郦清妍嘱托多少话。夫人们都听得认真,郦清妍这处叽叽喳喳的讲话声显得突兀,有不少人都回头来皱着眉看她们。郦清妍等人忙止住了话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一口气写完的,在这里截断可能有点怪怪的,还望大家能将就着看。
谢谢大家的留言和雷雷,很暖心,小冷好开心思密达o(∩_∩)o
第18章
众人还未来齐之前,郦清妍和清婉在僻静的小花厅里说着体己话。郦清妍将自己在王府里的事情和清婉说明了,清婉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你能得王妃和姬大夫青睐是好事,只要你在那里不受欺负,一切都好好的,我就不担心了。这个家,你不回来也罢。连我自己也是不想待下去的了,也不想你再回来见着这些人这些事。”
郦清妍拉着清婉的手,“姐姐出门前,母亲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转告你的那些话不说也罢,想来你也知道她要说些什么的。”强笑着,“等你去了金陵,安顿好了,我也想办法过去,咱们姐俩好好的活自己的。”
郦清妍心中一紧,清婉和宋佳善关系不差,不像自己,宋佳善对她可是一向慈爱有加的,这种要离开家族的话,哪里是清婉能够说出来的?
“姐姐,你如实告诉我,父亲母亲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清婉苦笑一声,“没有什么,只不过给我订了一门亲事。”
郦清妍心头巨震,“可是治国公,马家三公子马境?”
清婉诧异,“此事父亲母亲只和我一人说过,你怎么会知道?”
郦清妍当然知道,前世郦朗逸把自己卖进敬王府后,接着就把清婉卖进了马家,排行第三的马境正是清婉上一世的夫君。此人与温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生性风流也就罢了,还动辄打骂后院女人。马家与郦家不相上下,现任家主马煓是当朝左相,比郦朗逸风头还要大上三分。清婉初去马家时,日日被打被骂,后来郦朗逸封了异姓王爵,母家风头渐盛,马境才有所收敛。
让郦清妍对马家记忆深刻的并不是清婉的遭遇,而是以马煓为主谋,联合其他朝臣联名上书,要求皇帝收回慕容亭云辅政王之权,褫夺辅政王这一殊荣一事。慕容亭云当了辅政王多年,权力财力人力物力都让人忌惮不已,朝堂之上几乎到了全由他一人说了算的境地,右相左相形同虚设,马煓此举既打压了敬王,又让左右二相重新得到皇帝的重视,予以重任,细究起来也算合情合理。
此事掀起轩然大波,慕容亭云独揽大权七八年,马煓此举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自取灭亡。皇帝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联名上书仔细读了,说此事还需细细商讨,不可妄下定论,未免伤了敬王多年来勤勤恳恳为朝效力的心。话已至此,明眼人都知道皇帝肯定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说不定真的会下旨收回辅政王一职,让敬王回归闲散王爷的状态。长期笼罩于慕容亭云阴影之下的人私底里不由额手称庆,一时间敬王失势一事在皇城之中传的沸沸扬扬,敬王府中亦是人心惶惶,情景不甚乐观。
结果事情发展却并非世人所料,许多天过去了,辅政敬王仍旧是那个权倾天下风头无两的辅政敬王,左相右相也依旧是那两个人,没有奖惩。旁观者不知情,当局者才能发现其中微妙的差别。郦清妍回想,也许这件事原本就是皇帝主使,大刀阔斧地清了其他毒瘤,只剩下这个最大的威胁,不一齐剜掉如何能够安心?到最后却发现真的动不了敬王,或是慕容亭云答应了他什么,让他放弃了褫夺对方权力的念头。只是为了平衡朝中关系,皇帝不再事事请教敬王意见,左右二相也不再无所事事。
郦清妍觉着,这件事最可能是以慕容亭云牺牲自己利益为前提,换取了敬王府阖府平安。
清婉自然不能嫁马境,父亲卖女儿以求各方庇佑的做法实在为人所不齿,此事要解决,要么是让马家知晓郦朗逸的所作所为,要么是扳倒马家,让父亲绝了把清婉嫁过去的念头。只是郦朗逸藏的太深,连皇帝都察觉不到他私底下的营生,郦清妍没有自信自己能短时间把他的把柄抓到手;单骏现在忙的焦头烂额,分/身乏术,让他去查也不现实。马家毕竟家大业大,不比郦家差,要想一举扳倒实非易事。前世马家可是和定国公府一样,一直屹立不倒的。事件两头似乎都不好着手实施,郦清妍有些苦恼。
如果告诉慕容亭云马煓会做出触及他利益的事情来,以他现在的权势,要钳制住马家,应该很容易吧。自己再把马家与敬王府不合的事在父亲面前说一说,父亲应该会再次考量。郦清妍脑中突然窜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单骏可用,为何慕容亭云不可?
前提自然是要取得慕容亭云的信任。
不过就算现在让郦朗逸知道马煓与慕容亭云不对盘,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他还会选出其他的买家。解了燃眉之急,却把清婉推向另一个火坑,岂不是雪上加霜了?
如果家族之中能够再出一个非常有地位有权势的人,能够让郦朗逸忌惮,做事前必先参照他的意见就好了。这想法等同于没有想法,郦清妍自保尚且困难,哪里能弄出一个比定国公还要厉害的人物来?
脑中思绪诸多,现实不过电石火光的一瞬。郦清妍对清婉道,“父亲行事历来如此,只要稍加推测自然能知道。皇城之中能比定国公府更加显赫的人家统共就那么几个,挑一挑想一想就知道是这个人了。只是姐姐万万不可嫁予那马境,皇城中谁人不知他品性颇差,姐姐嫁过去,哪里还有半点幸福可言。”
“我也不想,可是父亲若执意如此,我又能如何?”
郦清妍道,“我在敬王府曾听王爷在娘娘面前提及过这个马境,评价很是不好,对他父亲更是以政敌相称,父亲若是贸然将姐姐嫁了,固然得了眼前实惠,却惹到了敬王,实在是得不偿失之举。”
清婉惊愕,“此言当真?”
“小妹恐姐姐带话回去父亲不信,我亲笔写一封信给父亲,你替我交给他。姐姐莫急,妹妹断不会让你就这样嫁了,要嫁也不会是那样的人物。”
“幸好有妍儿在。”清婉舒心地笑了起来,“果真是在王妃娘娘跟前伺候的,连说话都有几分像个王府女主子了。”
前世的敬王妃身份可谓郦清妍一生的痛处,听到清婉这样夸自己,不由有些不自在,笑了两声,起身去找笔墨。
单骏这几天一直不怎么在家,总在外面忙事情。管家单柱又病了,单骏向宋佳欣举荐了个人,此人之前一直被单柱压制着,能力虽好却一直不得重用,宋佳欣将信将疑的用了,结果此次听戏聚会一事被他操办的非常之好,家中仅仅有条。各种官员夫人,世家小姐到场,人物众多,下人们各司其职,不见半点慌乱。宋佳欣极为满意。
单骏不在,郦清妍想问的事情只能回去通过信鸽传信过来。同清婉说完了话,听了霍小燕几出拿手的戏,因不放心温阑的病,和聆昐早早的便回了。清婉为自己的婚事着急,拿着信件也回了家。
庄梦玲见三人走了,自己也没心思再待下去,同单茵单芙辞行,也要回去。单茵意外道,“真是奇了,怎么今天个个走的这样早。是霍小燕唱的不好么?”
“哪有,家中还有事,所以早些回去,年节后,咱们再聚一起好好的玩上一玩。”
单芙嗤嗤的笑,“果然,骏哥哥不在家,你见不着,便坐不住了。”
庄梦玲这次难得的没有又羞又恼,只对着单茵笑道,“你可得管管,你这个妹妹越发口没遮拦了。”
单茵也笑,“我要管她,她也得听我的才是。你既有事,且去吧,改日再过来玩耍。”
庄梦玲乘车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洗漱完换了衣裳,用了些饭食,便打着哈欠对丫头说,“昨晚歇的不好,我乏的紧,要歇个午觉,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人退下,庄梦玲跑到门边听了会儿动静,确定屋外无人,才走回套间拉开衣橱的门。鄞炘还在,躺在里面一动不动,整个人往外蒸腾着热气,已烧成一只滚烫的红虾了。
不用试探庄梦玲也知道他身体热的有多骇人,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的爷,你可真能折腾人,我要到哪儿给你弄伤寒药去?”嘴上如斯说,手上动作不停,直接拿起茶壶,一只手扣住鄞炘的头,用壶嘴撬开他的牙,把凉了的茶水给他灌了下去。见对方烧干了的唇瓣恢复湿润,才止了。
见他高烧不退,庄梦玲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到了个主意。屋后有处高台,站在上面可以摸到屋檐,在这滴水成冰的时节里,屋檐下挂了一连串的冰棱,取下来给他擦身,能不能降温呢?
庄梦玲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好像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要是这人真死在了这里,说什么也要把他拖到林子里去,做出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场景来。
打定主意,庄梦玲做贼一样从窗户翻了出去,跑上高台飞快取了两根手臂般粗的冰棱,又从窗户翻进屋。为了这人,自己真是把端庄的大小姐仪容全部丢到爪哇国去了。
高烧里的鄞炘呼吸都是浑浊凝重的,他上半身原本就只得一件大氅裹着,被庄梦玲直接扒了下来。两根冰棱用布包住一截,捏在手里,一根在鄞炘额头上擦拭,一根在他身上胡乱抹着。直到冰棱全部化成了水,庄梦玲伸手探了探,好像不那么热了。
大松一口气,庄梦玲跌坐在他身边,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鄞炘的额头,“你不是习武之人么,怎么身体虚弱成这样?受一点小伤就高热,真是浪费了我给你涂的好药。要是你死在我这里,我就到后山找个深坑把你丢进去,让你爹一辈子找不到你。”
也不知是不是这番恐吓起了效果,鄞炘居然醒了,虚弱地笑咳着,“为了不给你添麻烦,即使真的要死,我也会撑口气挪地方的。”
庄梦玲欣喜无比,不由的抓着鄞炘的肩膀,“你可算清醒过来了!能不能走路?能的话就快点挪地方吧!”
鄞炘:“……”
“喂!你别晕啊!你敢晕我就捅死你!”
“我醒着,没晕。”
“你伤的是胸口,腿没事吧?快,起来走两步试试。”
“没有力气。你能帮我弄一碗伤寒药来么?”
“啊!你真是要害死我了!我没有药,什么都没有!要弄你自己弄去。”
“呵……咳咳……”
“你笑什么?”
“没什么,经此一事,在下若能活得下来,下回出门一定配备齐全,不给别人添麻烦。”
“算你懂事。”庄梦玲哼了一声,“现在要怎么办?”
“可有吃的?也许吃点东西,能恢复些体力。”
庄梦玲找了找,“只有桂花糖糕,你吃么?”见鄞炘点头,递给了他。鄞炘伤了肩膀,抬手抖得厉害,连糕块也捏不住,庄梦玲无法,手指捏起桂花糕,递到他嘴边。
“多谢,实在劳烦小姐。”张嘴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