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不仅瞒着了齐天佑,连赫连晴他们几个都不知道,全是白小雨给她行的方便……好在这妞儿不问东问西的,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她给齐天佑留了信,他应该不会为难这些人……
避开了所有或明或暗的侍卫,唐欣借着无人的街角的隐蔽处,赶紧脱了那一身的宫女服,露出一身黑色劲装,面上再轻轻一拂,把系统面具换成路人甲的脸,就完全变成了一个穿着古怪的普通人。
京城的守卫算是严的,逃离皇宫,那是第一层难关,夜里出城也是个大问题。她不声不响的飞檐走壁,从屋脊上跳到另一处更高的房顶,展目四望,苦思冥想着出城的办法。
齐天佑早就知道她有一手漂亮的绝活,能雕琢出任何人的面具,严丝合缝的贴在脸上。所以在她怀孕期间,不准她四处乱跑,特意设了层层关卡,夜里不放过任何人出城,不管男女老少。
她虽然在给他揉肩的时候趁机摸走了他的令牌,但谁知道城关处的守卫里有没有他的暗哨……若非不得已,她决不能动用。
忽然,不远处似乎有几道黑影,在房顶上行动,逐渐靠近她身后的一间客栈。唐欣眼眸一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心下计较:“……嗨,大兄弟?”
这不是魔教最下等的杀手吗,看架势,估计又是什么江湖仇杀。
几个黑衣杀手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互相对了个眼神,似乎是在计较要不要杀掉这个阻碍。最后见她一脸傻白甜的无辜模样,估计不是什么搞事的,直接绕过了她,一句话都没搭理。
“大兄弟,大兄弟!都是同行,别这么生分!”她指了指自己的黑色劲装,又扯起了围在脖子上的黑色面纱,“我就是迷路了,这大半夜的街上又没几个人……你们能不能帮忙指个路?”
“好小子,向魔教的杀手问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之人,黑衣杀手略显惊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要去哪里?”
“不瞒你说,我是小城人,第一次来京城这种大地方做任务……谁知道城门早早就给关了,晚一分钟都不行。这不,被困在里面,想问问您……从哪儿可以出去?”
“别想!以前有轻功就能出去,现在城墙都给加高了,就算你能找几块石头垫着,爬到墙顶上,跳出去都能摔得半残,要么就是有护城河围着。现在的京城可不像以前,管得严着呢,还是等白天再想办法吧!”黑衣人一副“我懂你”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飞去,自言自语着,“现在真是什么人都可以做杀手了……”
唐欣心情复杂。
等到明天,黄花菜都凉了吧?那死男人还真是老谋深算……他是不是早就算到了她会偷偷跑出来,特意加了这几条政策?这种事也就他能不声不响的做出来了吧!
系统:我觉得不然。
唐欣:哦是嘛?
系统:我觉得是那个皇帝老头做的,哪儿进贡来的好东西,第一个就给你送过去,朝廷御医给你体检了一遍还要请江湖神医再给你检一遍,盼孙子盼得心力憔悴……
唐欣:……
这天晚上,她不死心地往城墙的各个边角走了一遭,最后发现一个悲伤的事实,黑衣人大哥说的全是真的,就算她有轻功,也不敢往护城河的水沟里跳,只能等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唐欣面色复杂的看着高高的城墙,那显然是新砌的加固版的巨大石砖一块块显得无比厚重,淡淡的月光洒落在其上,就像齐天佑冰冷的眸光正死死盯着她一样,带来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眼皮子轻轻跳了一下。
……
夜里的风,卷着丝丝凉意。竹林之中,齐天佑仅着一身中衣,穿行其中,背负着的双手轻轻一伸,一个翻掌,便横断了面前一片生长旺盛的竹子,强行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她的气息仿佛仍然环绕在耳侧,那种淡淡的幽香,闭目间,似乎是她本人从他身后伸出双臂,揽上他的脖颈……这种奇异的暧昧感让他久久不能平复呼吸,直到方才在竹林中温习了一遍掌法,才暂时甩脱了杂念。
夜已深了。
他像往常一样,目不斜视的从月洞口穿入庭院,只见护卫队列井然有序,四处藏着的暗卫也没报告任何异常,一切与他走时无异,只是护卫都远远守在庭院的门口,没人在寝殿口停留,殿中的灯光也熄了。
侍卫长生怕太子殿下怪罪,轻轻跑来,跪在他面前,低声解释道:“世子妃已经入睡,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搅,属下才叫他们退到院门的。”
“果然是睡了。”他轻轻抚平衣角的褶皱,发现衣袂竟沾润了些夜间的露水,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出去了许久。
或许他不该把她看管得如此紧,但先前她屡次在他眼皮底下乔庄改扮,偷偷走远,每次一不见了她的人影,心中就像是缺失了什么,有些不安,有些心慌。现在想来,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就算依然眷恋行走江湖的日子,也会多顾虑几分自己的身体,外面毕竟凶险,她向来谨慎,又怎会以身犯险?
他的这些举措,或许根本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是他多虑了……根据初九这几日的汇报,她作息十分规律,看来是很在意这个孩子的,毕竟是个女人,又怎会在养胎的时候跑出去……
在垂眸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齐天佑脚步突然一停,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
气息……不对。
一道冷风灌入,忽然把面前看似紧紧锁死的雕花木门吹得摇晃了一下,发出吱嘎的响声。他冷冷站在门前,一掌将其击碎,踏了进去。身后的十二连忙打了盏灯笼跟上。
在有限的火光的照耀下,被点穴的杏儿裹着被子,已经睡死了过去。殿内一切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桌案上还摆着一封书信,明明白白显示着世子妃是如何大摇大摆从这儿走出去的。
十二后背渗出了冷汗,握着灯笼柄的手都忍不住的微微打颤。齐天佑面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一把拿起她留下的信纸,指尖用力得泛白,一字不发。
她还真跑了……她还真敢……
难怪今天她一直伏在桌上,初九说是练字,她还特意装作兴致勃勃的卷了两张给他看……实则她只写了面上那两张,剩下的,八成就用在了这封道别信……难怪今晚的她……格外热情。
齐天佑轻轻阖目。
宫内是不用找了,很显然,她是打扮成了杏儿的模样,借用御膳房那边的熟人混了出去。不过,以她的能力,应该走不出京城。
“把御膳房那姓白的厨娘……”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又忍不住扫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话音突然消失。
她的字迹跃然纸上,“勿念”两个大字之前,洋洋洒洒都是交代的内容,其中就包括了不得处置白小雨等人,却对自己的行踪守口如瓶。
“太子殿下,您看,如何发落白……”
“给你们将功折罪的机会。”他嘴角冷冷一撇,想到唐欣先前的心事,猜测着她背着他出逃的缘由,“一夜时间,她走不远。弄清楚她的落脚点,就算不能追回她,也要保证她的安全。”
她愿意生下这个孩子,也向他承诺过,表白过心意。肯留下信,就说明她把他放在了心上,他的反应,纳入了她的考虑范围。
十二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太子殿下失了冷静的模样,暗自咋舌。
真是想不到,当年那个冰冷无情的殿下,有朝一日竟会被情字所扰……一物降一物,果真有道理……
……
翌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正午时分,一队穿着丧服的人架着棺材,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几个女人,往城外走去。
那些或是装作抹眼泪的亲戚互相并不熟稔,根本不知道,一路上,吊在尾巴上的几个弱不禁风的女人里,多出了个人头。
而人群中唯一的叛徒唐欣,正摆出一副晚娘脸,陷入了沉思。
呵,男人。
想阻挠她出城?不可能的。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思考一下待会儿见到惊雷庄主时,得编造个什么身份?过一两个月,她的肚子就不允许她用男子身份了,难道要跟惊雷庄主说自己是宁安他怀孕的老婆?
第303章 宁安的女人
京城, 一支丧葬队伍正把棺材往城门口抬。办丧事的人家在京城中也有些人脉, 和城门口的士兵交涉了一会儿,竟然上面就下了令,让开城门。
“就说嘛, 上头不管怎么样还是会通情达理的,这人没了气儿, 放在棺材板里没多久怕是得烂了……不管怎么样,他总不能挡住我们送葬的队伍吧。”棺材边挥着袖子的爷儿们小声议论。
唐欣也是这样想的。就算齐天佑想封锁城门,于情于理, 都得单独把他们一伙人儿放出去。她故意扬起了雪白的袖子, 捂住大半个脸, 挠乱了头发,和哭哭啼啼的女人们站在一起, 一面又偷偷儿抬了眼, 往四面八方看。
那厮就算不封锁城门,也有别的办法……万一他就命人限制城门口的人流量,让属下蹲守在这儿排查可疑人等, 也不是不可能……
正这么想着, 忽然,余光瞥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悠悠从各士兵崇拜敬畏的目光中走出,她双眸一睁,差点连抹眼泪的动作都给忘了——只见赫连晴穿着一身高贵优雅的鹅黄色,大病初愈般的面色并不好看, 眼神却凌厉得令下属们不敢造次。
一个个守将见到赫连晴,无不弯腰行礼,心服口服的叫一声赫连大小姐的。这段时间赫连晴已经与太子殿下划上了连线,谁都知道该怎么站队,他们只是些小人物,但也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位姑奶奶给派过来,肯定是有要事办。
赫连晴一上来就板起了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令她身后打着扇的崔子骁又悄悄俯身,好声好气地跟这位大小姐解释了一番:“我说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唐欣指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办……”
“再重要的事,告诉我们一声会死?她还怀着身孕,就敢到处乱跑?古代可不像现代,荒山野岭人肉包子,她最好是别遇上什么山贼土匪强盗之流,要是遇上了……呵!我们可不会去救她!”赫连晴一点好气都没,叉着腰,“最好是还没出城……要是让我在门口查到了她想混出城,她别想解释……”
唐欣听了,缩了缩脖子,确定自己身上的穿着没有丝毫破绽,才惴惴不安地挤在了女人堆之间。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看来……赫连晴是已经醒来了。既然醒来,那也就是说,意识体受的伤不够重,已经痊愈了。
“你也知道齐天佑叫我们来是什么意思。”崔子骁潋滟的桃花眼轻轻眯起,带着几分狡诈,“她不告而别,最担心的人是他吧……可惜太子殿下要是亲自到这里来,阵仗太大。只能叫我们来认。你猜他开了多少赏金给咱们?”
“天天就想着赏金!”赫连晴白了他一眼,随后正了正色,“以我对小唐的了解,她不会轻易拿身体开玩笑,一定会等到白天跟着别人混出城……现在出城的只有这一家抬棺材的,这么多人……”
说着,两人的视线扫过了他们一群人——穿着道服的胡子道士,做法事的几个面具男女,抬棺材的几个小哥,后面披麻戴孝的一群女人。每个人都有模有样,不像是什么伪装的。
“我觉得这就是单纯的出殡……”崔子骁摸摸下巴。
原本因为两个大熟人顿在门口而有点胆怂的唐欣,听此一言,忽然就不慌了。
“话说,小唐不是那个……江湖第一巧手吗?”赫连晴竟忽然想到了这茬,若有所思地一拍手,“万一她就藏在里面,也未可知……虽然我也觉得哪个都不像,但以她乔庄改扮的能力……”
崔子骁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了一出,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男装打扮,一副半仙的模样,装神弄鬼的可牛了!”
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队伍打头的道袍先生的头上,崔子骁叫停了队伍,在唐欣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带着一副揭露真相的犀利眸光,死死盯着那个胡子道士看,绕着他转了两圈,在道士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突然出手,在赫连晴不赞同的目光中揪向他的一撮小胡子,飞快道:“这是假货吧?”
唐欣下意识用袖子捂住了脸。WTF,道士先生为她蹚了个雷?
那可是这户人家请来的真道士,被揪胡子,看着就疼!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那被揪住胡子的老道士,在崔子骁的一扯之下,左边那一撮儿小胡子竟然真的被扯了下来!
“哎呦!”一声成熟男性的低音,听着有那么点耳熟。
唐欣和赫连晴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而那户出殡的人家也几乎被这出乎意料的场面给整懵了。
崔子骁也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假胡子,又看了看没有胡子的假道士:“mmp……你谁啊?”
假道士陷入了沉默:“……”
最后,在赫连晴气场全开的威逼之下,在几十双眼睛面前,假道士哆哆嗦嗦扯了另一边的假胡子和故意贴上去的大黑痣,将外罩的道袍也扯下,露出里面的夜行衣,老实坦白:“我……我其实是……魔教之人!”
话落,瞬息之间,只见三个抬着棺材板的小哥突然也扯下了外衣,露出他们的夜行衣来。一个作法的面具男人也扯下了他的面具,露出本来面貌,互相掩护着想要往大开的城门中逃出去。
“拿下!”赫连晴一声怒吼,立马有人上前捉拿。几个魔教的下等杀手,怎能敌得过朝廷官兵,三两下就被缉拿住,拖了下去。
崔子骁见赫连晴怒上心头,好声好气为她捶着背,颇有些狗腿子的意味,丝毫不顾外人奇异的目光:“别气了……这次虽然说没抓到想要的人,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一把。”
“还真有人假扮道士。”赫连晴回头扫了唐欣等人一眼,收回目光,“这户人家也是,为了省银子,什么人都敢雇。我也是奇了怪了……唐欣竟然没混在这些人之中,那她会在哪里?不会真的连夜跑了吧?有这么神通广大?”
隐藏在“家属区”的唐欣,只敢低着头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刚才被拉出去的那几个,好像就是昨晚组队到客栈杀人的那几个魔教刺客吧?按时间来算,他们也应该是今天出城,难怪和她碰到了一起,连主意都一模一样……
好在她平日里装半仙装多了,在京城,齐天佑眼皮子底下,有点不太敢这么放肆大胆的用唐半仙的马甲,扮成了一个与她平日里模样大相庭径的……娇弱女子。
她轻轻抬眼看的时候,刚好被押送着走的那几个魔教杀手从她身边路过,其中昨晚为她指路的大哥瞥见她一张脸,嘴巴张了张,脚步一滞:“你……你……”这不是昨天晚上遇见的同行么!
身后的官兵一声厉喝,将他没说出来的话语打断。赫连晴和崔子骁一脸失望,挥挥手给送葬队伍放了行:“算了,你们也耽搁不得……记得下次别为了省银子,雇这些不知底细的道士做法事。”指不定就是什么江湖骗子。
唐欣最后望了一眼赫连晴,见她虽然脸色还不太好,但说话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冷傲,中气十足,终是放下了心,随着送葬队伍离开了京城。
……
七日后。
隐于世间的惊雷山庄,四面环山,处处依照着自然之势,利用五行八卦之术排布着花草树木,不懂阵法,别想靠近。
山庄正位于这些山头之间,一处巨大的平顶山上,毒草环绕,虫蝶飞舞,偏生周边没有任何树木生长,只有嶙峋的怪石散布着。每当天气变化时,惊雷划破山谷,黑云笼罩,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走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几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唐欣便摘了系统面具,把包袱里带着的衣服拿了出来,换上裙装,心情复杂:“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要假扮自己老婆……”
雷峥这个人基本上不问世事,就算齐天佑满世界找她,四处贴告示,他也不会知道。当然就算他知道,也绝不会卖队友。此人十分信守承诺,既然她以宁安的名义写信给他,他必定会卖她这份人情。
她一个人拖着包袱,一步步爬上了山,当敲开惊雷山庄的大门时,呵欠连天的小厮还被她这副打扮吓了一跳:“生人?”竟然有生人直接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