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滋’一道声响,直接给予了他答案。
“大惊小怪!”,江汉卿白他一眼。
又将防盗门打开,三人才齐齐进入了室内。
客厅中只余受到了惊吓哇哇大叫的那只大头鬼,至于正主的身影,是怎么也没有见到。
将大头鬼收入铃铛,三人分头搜寻,良久,终于在一所紧闭的立式衣柜中找到了黄天赐的身影。
见他在半眯半醒的状态下,仍迟迟不肯将手中的黑包放手,心跳逐渐加速,霍启伦从他手中夺过背包,拉链打开,只见里面赫然装着十数只透明色泽的玻璃瓶,瓶中并不是空无一物,个个内部都充斥着一团明黄色的光晕。
“这是什么东西?”
纵使心中已经猜到答案,可霍启伦却急切地想知晓自己的猜测对与不对。
易夏凝重看他:“魂魄,不只是你妻子的魂魄。”
十五六个瓶子,分别代表着十五六只生魂。
霍启伦咽了口唾沫。
不只是有妻子的魂魄,那不是代表这瓶子里还有许多别人的魂魄?不管是一个瓶子装了一个,还是几个瓶子共装一个,事实证明,柜子里躺的这老头着实是个惯犯。
他的鬓发已然全白,若是只看外表,丝毫想象不到这样的人会接二连三做出歹毒之事。
人果然不可貌相!
双拳握紧,霍启伦沉声道:“您打算怎么做?这样的害人案件,警方是无法进行立案调查的。”
可让如此恶人逍遥法外,他又实在意难平。
“求您能帮我施法杀了他,我可以给您……”
“半生痴瘫。”易夏打断他的话。
这夫妻两人差不多一个样子,只听这位的语气,她就猜出了对方要说的话一定会和钱有关。
可是非的对错哪有那么绝对,站在他们的角度,这老道拘人魂魄是为错误,可站在老道的角度,谁又知晓其中隐情如何?更何况即使人人都错,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霍启伦暗暗蹙眉:“您的意思是?”
“他用了自己并不太熟知的禁术,后被我的符篆伤至反噬,后半辈子痴痴傻傻,估计只能在病床上过完自己的一生。”
解释完毕,易夏伸手道:“包给我。”
霍启伦听话的递上前去。
从中翻找半天,易夏拿出一只橘红色罐头漆盖的玻璃瓶:“秦女士的魂魄在这里,你和将江大夫回诊所,让他帮你妻子进行归魂之术。”
“至于这些魂魄……”思索良久,易夏轻叹口气:“等秦女士醒了,你让她回我个电话。”
霍启伦‘嗯’了一声:“那您现在是打算?”
“我?”
嘴唇下抿,易夏将手机荧幕展示给他:“刚刚接到通知,明天开始月考,我得回去复习。”
第056章
易夏的复习并不是说说而已。
原主留给她的记忆虽说涵盖了许多知识, 可记忆灌注的极为迅猛,使得某些并不算重要的东西被重叠覆盖, 而那些冗杂无聊的书本内容,自然也是被归类在并不重要之间。
面对着语数英理化生的课本,有些她能全然理解, 而有些却如同听天书一般在闷头装瞎, 也幸亏她的学习速度较常人更为迅速, 才不至于在临堂测验时处处路出马脚。
到家。直至学到深夜, 易夏才将课本装入书包, 洗漱完毕, 本想立刻上床休息,却在抵达卧室之时,发现书包上的三清铃不断发出响动。
前世这法器跟了她数十年, 两者间配合默契, 早已不单纯是器物与主人间的关系,只瞄了铃铛一眼,她便明白是什么东西在里面作怪。
因着床上的易妈妈早已陷入睡眠, 取下三清铃,易夏起身朝客厅走去, 于沙发上坐定,她施法将铃铛内的生魂释放出来。
白光闪过,面前瞬间出现三道身影。
前些时日已将那位名叫‘倩倩’的女鬼送入轮回, 因此,这三道身影分别为——衰相男人豢养的小鬼, 曾被下水道臭气冲泡过的大头鬼,贪心不足必自毙的保姆王婶。
见两道矮小的身影牵手站在侧旁,目光自它们身上略过,易夏看向那满脸褶子的王婶。
“你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王婶便苦大仇深的开口:“这位大师,人不能没有良心啊,我将那老道的地址告诉了您,您却把我关起来是个什么道理?”
刚被关入铃铛时,她就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内闹开,可旁侧的小鬼长相可怕,吓得她只能瑟缩在角落发抖,情绪缓和过后,刚与小鬼和平相处了一会,便又见一个几乎只剩脑袋的大头鬼现于眼前。
因大头鬼出现的毫无征兆,这次收到的惊吓要比上次还要深刻,哭天抢地了许久,见这两只鬼并不搭理自己,她的胆子才重归于身,左思右想起自己的处境,终是忍不住在铃铛内嚎叫起来,本意是为发泄,没想到竟会重归于现实。
这话已在脑中演练过千遍百遍,出口质问时,她的声音未有半分停顿。
将U型枕垫于脖颈,易夏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我自觉帮你,你先前为何要升起逃跑的念头呢?”
“我……”嘴唇嗫喏,王婶久久不作回答。
她当时的确升起了逃跑的念头,拿出所有积蓄给了那老道,最终却只享受到了半天女主人的待遇,此事全因这小丫头而起,她心有不甘,只想让这丫头得到应有的报应,而能对付她的人,自然只有那位曾帮自己换魂的老道。
本打算以乖巧麻痹这小丫头,却没想到她该出手时就出手,连一个缓和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
正想着,就听对面又再次开口:“你也不用辩解说自己没有,跟你说话时,你连续向后飘了两次,虽每次距离都不算太远,可若是任你再飘一次,我就必然再拿你没辙,更何况我懂得如何看相,你虽是魂体,可面容鬼祟,一看就心术不正,没想什么好事。”
王婶一愣,终于有话要说,“我是个自由人,想去哪就去哪,你既不是警察,又不是老天爷,凭什么因为我品性如何就拘禁我的人身自由?”
自觉占理,她的语气急促而又激动,连先前一直注意着的称呼,也随之变成了个普通的‘你’。
唇角划过一道讥讽,易夏不欲与她扯皮。
“逮你就是逮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凭什么?
只要我愿意,你的魂体一辈子都得在我这铃铛里呆着,你自己作孽换了个魂,即使是警察调查,也没有证据能查到我的头上来。”
说话间,伸手拨了拨三清铃的铃舌。
被这动作吓了个半死,王婶飞速朝身后飘去,没飘几米,忽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一颗心如同盛满了水的木桶,咣当咣当在提醒着她自己的处境,心思寰转间,魂体自半空飘落,歪倒般瘫在了锃光发亮的地板之上。
“大师。”
自认为能屈能伸,叫了这么一声,她跪膝朝前而去,“求您放了我,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毕竟没有酿成什么大祸,求您放了我好不好?”
易夏低头对向伏在地面的王婶,瞧了一眼她的面相,面露不耐道:“你错在哪?”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加害者处于弱势时,总是将自己伪装成一番受尽苦楚的模样,从而博取别人的同情,且不说成年总人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只这一副假意悔改的模样,便让人没心情与她说话。
“我……”
脑中记忆纷飞,王婶想说自己错在不应贪图秦寻芳的荣华与富贵,可瞧对面这小丫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像是在让她重复这些双方皆知的废话。
“我说了,您就愿意放过我吗?”
易夏眯了眯眼。
随意而问的那一句话,没想到竟真炸出来些什么。
“天色不早了,我有点犯困。”晃了晃手中铃铛,她出声威胁道:“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不说话,要不还是进里面呆着吧,只是我可不敢保证,下次还有没有心情把你再放出来。”
听她这么说,王婶不敢再做耽误,“好好好,我说,我说。”
她怕这小姑娘真将自己关里面一辈子。
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她伏地回忆道:“我错在为己谋私,偷拿主家的钱贴补家用;错在没有自知之明,不要脸的肖想家中男主人……错在嫉妒了不该嫉妒的人,每每回乡在村人面前编排芳芳身上的不是。”
说了许久,见对面始终没有反应,她的哭声逐渐增强,只因已经说无可说。
“真的就是这些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大师。”
易夏仔细看她,见其所言不似作假,随即点了点头。
铃晃三下,一道银光将王婶再次包裹。
残光虚影中,王婶嘴唇微张,面颊一片错愕,“您……”
光散,室内只余一人二鬼。
察觉女魔头盯向自己,头头赶忙将自己的身影朝小鬼身后掩藏,可由于头型太大,连它自己都感受到了情形的可笑。
自小鬼身后而出,它委屈巴巴的张了张嘴。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瞧见大师面上的不解,小鬼从旁翻译:“它说自己没主动害过人,那老道控制它一般只做侦查用途。”
头头不住的点头,“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它说知道自己间接害了许多人,可被邪术控制,它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二鬼配合无间,话毕,一齐看向沙发上所坐之人。
易夏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相比于善于掩藏的人类,亡故的阴魂鲜少会说假话骗人,不是因为他们不愿说,而是因为说谎极容易被人看出,更由其对于他们这类玄学术士,不被看出且罢,若是被看出,无异于是在自掘坟墓。
思索片刻,她提议道:“老道那里你是回不去了,我送你入轮回可好?”
怔了怔,头头飞速的开始摇头。
他身形矮小,脑袋不敢剧烈晃动,只激动下顾不得许多,一时之间,空中只见一道虚影在左右摇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似乎是摇累了,才开始开口‘哇哇’自己的想法。
“它说老道利用它做过的坏事太多,入了轮回,恐怕只会堕入饿鬼道抑或地狱道,即使是您替它超度,也最多是进入畜生道。”
言下之意,并不想进入轮回。
易夏垂眸,“那你呢,这么久过去了,你仍旧不想去投胎吗?”
小鬼坚定地摇了摇头。
转头与大头鬼咬了会耳朵,它认真道:“我们都不想去投胎,求您将我们继续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