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想到一句话。
同仇敌忾。
他将自己当成战友帮衬着她, 共同应对她的父母。身体上的战友不可贵,精神上的战友最难得。
不管他如何什么样的心态站出来帮她,是同情也好,是怜惜也好, 总归是善意的。
她往前倾,在他脸上印下感激的一个吻,随意又迅速,来不及让人回味,就已经结束。
季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
窗外晚霞渐现,原本紧密的车内忽地有风吹进,呼啦啦吹得车前挂件东倒西歪。
白宇的声音飘在风里,他问:“小妹,那你呢,你想和季仲离婚吗?”
车内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话。
尴尬至极。
白茉往后看,白宇倚在车窗边,半个脑袋侧着,正好与她对上视线。
他冲她笑了笑。
这笑和季仲的不同,一眼便能瞧出是伪装。用力过度的那种。
记忆里,白茉与这个哥哥并不亲近,从小到大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因为很难见到面,所以她对这个哥哥的了解还没有对菲佣的了解多。
白宇不爱说话,即使每次和她见面,也是坐在一旁看着。
真要计较起来,白宇对她还算不错。因为每次从外面治病回来,白宇是唯一一个记得给她带礼物的人。
白茉并不移开目光,她眼里的冷漠足以冲淡白宇虚伪的笑意,“我当然不想离,老公就是我的全部。”
白宇喃喃琢磨她话里的意思:“全部吗?”
白茉这时候才笑起来,眼睛弯弯,“对呀,全部。”
季仲及时打开电台点歌频道,甜蜜的情歌随风晃荡,欢快的曲调融融地往耳朵里送。
白茉跟着哼起来,身体自由摇摆,完全没有平时与白父白母见面时的拘束。
季仲冷静地评价:“人来疯。”
白父白母跟着捧场,白宇没说话。透过后视镜,白茉瞥到他往自己这里看,说看也不算,更像是发呆。
而她就是他视野内的模糊焦距点。
白茉继续哼歌,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她让季仲放周杰伦的《我的地盘》,从头到尾就唱两句“在我的地盘,你就得听我的”,声音嘹亮,咬词清晰,猛地一吼,吓得白父白母往后缩。
“神经……”
话未说完,季仲道:“好听,唱得好。”
两老立马改口,笑嘻嘻:“确实不错。”
白茉唱得更起劲。
等到快下高速的时候,刚停止闹腾的白茉忽然发话:“不走这条路,往左边走。”
季仲:“走左边得绕一大圈才能回家。”
白茉:“我们先把爸妈送到酒店再回家。”
白父白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有放着别墅不住去住酒店的,前两次来都是白茉求着他们去季家住,这次怎么,魔怔了?
白母腆着脸说:“不用麻烦,住家里挺好的。”
白茉回头咧嘴笑:“晚上我要和季仲做爱,你们来了不方便。”
白家父母对白茉这个女儿,从未有过任何期望。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用顾忌。
闹天闹地,管他的呢。
季仲将音乐声开大,一张脸憋得涨红,紧抿唇角始终没有驳她的面子。
白茉更加肆无忌惮,她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国内空气不好。”
白母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季仲替白茉回复:“白茉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刚下飞机就催着人回去,换做以前,从来没有的事。
白宇替父母回答:“我们要多住一阵子,麻烦妹夫替我们找家合适的酒店。”
季仲客气表示:“就住自家酒店,外面的酒店服务态度不好。”
季家旗下产业众多,酒店业也有涉及。开车送到市中心,白茉不下车,任由季仲带领白父白母往大厅去。
她闭着眼,忽地车窗被人敲了下。
白宇站在车外笑,“小妹,我买了礼物刚刚忘记拿给你。”
她一看,是海豚拼图。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还买这个送我?”
记忆里,白宇每年都会送她一盒拼图,只有半边,无论他身在何处,都会在年末的时候将拼好的另外半边拼图寄给她。
上面附有白父白母难得的新年祝福,所以白茉每次收到都会特别开心。白茉为了得到父母的爱,虽然很嫉妒厌恶白宇,但从来没有表露过。
可是她不是白茉。她不需要白家父母的爱。
白宇将东西递到她跟前,“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传统,难道你不喜欢了吗?”
白茉犹豫半秒。
就在他以为她会照常收下的时候,拼图却被丢了出去。
“我不喜欢。”
白宇怔怔地看着她。
“小妹……”
很难想象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会有如此清澈哀伤的眼神。
白茉皱眉,而后打开车门,从地上重新捡起拼图,尽量将语气放柔:“我是真的不喜欢,从今年开始,我不想再维持这个传统。”
黑夜里,他白得发光,病怏怏的,问:“那你喜欢什么,我们换个新传统。”
她想了想,问:“只要我说喜欢,什么都可以吗?”
白宇笑:“当然,你是我妹妹,只要你向我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他是个含蓄内敛的人,很少和人说这样直白的话,说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扯嘴角笑着看她。
依旧是用力过度的笑容。
白茉叹口气,问:“你可以让爸妈早点回去吗?”
白宇愣住,“你不希望爸妈多留几天吗?以前你很喜欢的。”
白茉直言不讳:“我希望你们过两天就回去。”
“为什么?”
她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因为我不想让你们打扰我和季仲的生活。”
夜风微凉,风里掺细沙,吹得人眼里疼。
白宇背过身去,“有季仲疼你,这很好,每个人都需要有个归宿,看到你有幸福的归宿,哥哥就放心了。如你所愿,我过两天就和爸妈回去。”
白茉松口气。
和白家父母多待一刻,她都觉得压抑。这种压抑是身体与生俱来,白茉渴望着得到父母关注,她用白茉的身体与记忆,不喜欢脱离把控的情绪,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她分分钟想拿刀捅死他们以绝后患。
只是,她现在作为一个小甜饼,怎么能随便乱砍人呢。
她看向面前羸弱的男人,忽地脑海中冒出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不敢确认,得回去问过通灵玉再说。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哥哥,谢谢你的体谅,你照顾好身体。”
他苦笑着点点头,“我知道的。”
等回到家里,季仲想到机场她撒娇的那个吻,下意识保持距离,“现在没有外人了,咱俩得恢复正常关系。对我,你要矜持点。”
换做平时,白茉早就没羞没躁地蹭上去了。
但是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白茉扭着腰从他身边走过,“老公晚安。”
没有任何过分的亲昵举动。
季仲一愣。
他以为她会借着白家父母回国的借口,利用他的维护,趁机夺取他的肉体,就像之前在机场那样。
没想到竟然这么乖。说什么听什么,没耍任何花样。
神奇。
被称赞神奇的白茉此刻早已回到房间。
她迫不及待地招待通灵玉:“过来,我有特别重要的事问你。”
通灵玉连忙爬过去,它已经开天眼看到白茉去机场的情形,不等她发问,它已经开口道:“主人,很多任务者进行到这个事件点的时候,都会因为压不住宿主身体的情绪而崩溃。你竟然安然无恙咧。”
她并未在意它话里的殷勤,掐着细点问:“白家父母回国这个事件点,是每个任务者都会出现的吗?”
通灵玉:“是的,每次季仲提出离婚不久之后,白家父母就会从国外赶回来。”
她问:“那他们每次都会待多久?”
通灵玉:“这个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几乎每个任务者进行到这个事件点的时候,她们都没能修复和季仲的关系,也就是面临任务失败的尾声,任务者死后的所有事情都不能用天眼查看,所以我无法明确地告诉你白家父母每次待多长时间。”
她换个说法:“直到任务者死亡前,白家父母都一直待在B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