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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镇子上,已是半下午。
凤芝在门店里,正忙着招呼顾客。见翠翠姐回来了,赶紧上前接过包袱,让她
坐下歇歇。还倒了一杯热茶,先解解渴。
凤芝问了部队上的情况,一脸羡慕。
还拿着那块棉布,说要比着她的嫁衣,也做一件新样式的外套。
等到晚饭前,家里人都聚齐了。
又是一番热闹。
腊梅婶子呵呵笑着,系上了花头巾。
她嘴里夸着抒文,说他会买东西,这花色样式她很喜欢。启康见了翠翠姐,自
然很欢喜。见到叶大哥给选的钢笔,高兴得咧着嘴直笑。
章存林拿着两条纸烟,笑眯眯的。
听到翠翠去了叶家,抒文他爹也应了,才松了口气。
冬娃见了娘,就一头扎进她怀里,再也不肯松手。
他搂着娘的腰,撒着娇。
嘴里哼哼着,“娘,你咋去那么久啊?我想娘了——”
“冬娃想娘了?给娘说说都哪里想了?”
“这里想了……”
冬娃指了指心口,又指了指脑袋。
这几天,他跟着凤芝姑姑,可想娘了。还附到娘的耳边,小声说道:“娘,这
一阵,奶奶身体不好,吃东西就吐,爷爷说奶奶的胃病又犯了……”
徐甜甜听了,也未在意。
腊梅婶子以前太过辛苦,吃饭也不按点,肠胃是不大好。
晚上,徐甜甜烧了一锅热水。
给冬娃洗了洗,自己也洗了洗。
把冬娃哄睡之后,就从提包里取出了那两朵大红花。
这是她折叠好了,带回来的。
她就着马灯,一瓣一瓣拆开来,很快又恢复了原貌。
她把花儿挂在床头上,大大的两朵。
又从提包里取出了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一对粉红色的缎面枕套和两套丝绸睡
衣,那套大红色的是她的,那套银灰色的是抒文的。
这些东西太过精致。
她怕留在部队上给抒文惹来麻烦,就带了回来。
她钻在被窝里,换上了那套丝绸睡衣。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现在已进入十一月了,再过两天就立冬了。
这边靠近东南部,天冷得晚,树叶儿都还绿着呢。
可西北风一吹,很快就会变冷了。
这一晚,徐甜甜仰着脸,看着那两朵大红花。
呆愣了半响。
直到夜深了,方熄了灯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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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恢复了日常生活。
徐甜甜像以往那样抽开门板,站柜台。
随着天气转凉,黄酒的生意又火了起来。
店里一个人忙不过来,中午都是换着班吃饭。启康一放学,就跑过来帮忙,都
快顶上个大人使了。
徐甜甜怕耽误他学习。
可启康笑着说:“姐,不影响,正好休息一下,换换脑子……”
为了鼓励他学习,徐甜甜就把春城大学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讲了讲。启康听得一
脸神往,说以后也要像志和哥那样去读大学。
章存林瞅着店里太忙,就考虑着招个零工。
可又一想,这个口子却不好开。外面一听说招工,怕是要挤破大门。到时候招
谁或不招谁都是个事儿,还是保持目前的现状比较好。
况且,这还涉及到年底的利润核算。
他想按照预定计划,把省城那边的厂子早点办起来。
所以,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章存林与翠翠商量了一下。
她也表示赞同。
她明白,唯有省城那边启动了,酒坊才能有更大的发展。
她也能早日结束“两地分居”的状态,与抒文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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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不过两日,徐甜甜就发现家里起了变化。
吃饭时,腊梅婶子饭量很大,脸上冒着一股子喜气。爹看着也有了不同,容光
焕发的,像是年轻了五岁。
她心里有些纳闷,就想找凤芝问问。
可还未等她开口,腊梅婶子就抽空过来了。她掩上门,跟她拉了几句家常,就
悄悄说道:“翠翠,婶子有了…..”
“……有了?”
她听了一愣,未反应过来。
心说,有啥了?
可接着就明白了。
腊梅婶子这是怀孕了?
她又惊又喜。
腊梅婶子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说道:“翠翠,你瞧瞧,婶子都这把年
纪了,咋又怀上了?可真是想不到啊……”
“婶子,这是好事,你可得多调养一下……”徐甜甜笑嘻嘻地说道。心说,没准明
年夏天冬娃就有了小叔叔了?
“嗯,我知道,你爹也带着我去瞧了瞧大夫,给抓了两副中药,正吃着呢……”腊
梅婶子摸了摸腹部,一脸幸福的样子。
任谁也想不到,她和存林会有孩子?
存林快四十九了,她也快四十六了,从来就没敢往这上面想。一开始,她犯恶
心,还以为是吃坏了东西,胃不舒服呢。
可一连几天不见好,就去看了大夫。
谁想竟是喜脉?
大夫问了问情况,说有一个多月了,可得小心着呢。听得存林一脸紧张,啥活
儿都不让干了,甚至想让她在家里歇着。
可她哪里闲得住?
忙了半辈子了,一闲下来就心里发慌。
可这老树开花,说出去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事除了大夫之外,就她和存林知道,连凤芝都还瞒着呢。
“翠翠,这事婶子就跟你说说,可不能往外说哦……”
“嗯,婶子您放心吧……”
徐甜甜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和腊梅婶子小声说了几句注意事项。
其实,这些理论都是她从书本上看来的。
适用与否?
还有待于验证。
等腊梅婶子喜滋滋地离开了。
徐甜甜不由得摸了摸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