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空给老爷子和婆婆做了一身新棉袄,赶在年前就送了过去。
而她呢,针脚上差了点,只给冬娃和启康做了件褂子。她自己的那件,拿着劲
儿做出来后,还是不像翠翠的手艺,就一直掖着不给人看。
凤芝倒是勤快,老早地就给爹做了件新棉袄,还给大哥做了件褂子。
她一瞅那针脚,心更虚了。
*
农历二十七那天,下起了小雪。
徐甜甜守在铺子里,围着个小火炉子,还是感到冷。于是,就领着冬娃在铺子
里跑圈儿,好暖和一下。
这时,邮递员上了门。
他照例送来了两封信。
一封是启安二哥写来的,另外一封是叶先生写来的。不用拆开,她就能猜到信
的内容。可拿着那人的信,心里还是美美的。
这种感觉能持续多久?
她并不清楚。
她想,过一天是一天吧?
想那么多,老得快。
到了中午,见爹回来了,就把信递给了爹。
章存林接过来,随手揣在了兜里。
吃了午饭,才就着炉火拆开来。
启安照例报了平安,还顺便提了一下凤芝和翠翠的婚事。
说玉梅说了,凤芝的事就包给她了。
还说年节时分,乡里正赶上说媒的旺季,如果有给说亲的,不是特别出众的就
先缓一缓。另外,还鼓励凤芝多学文化,日后才好进步。
翠翠的事,这边也留着心。
有合适的,就给说说,反正不能凑凑合合地过日子。
叶先生的信里,除了问候之外,还提到组织上找他谈话了,准备发展他为预备
党员。
章存林一看,乐坏了。
这追求进步可是好事。
等叶先生入了党,是不是也能提干了?
待一家人看了一圈之后,徐甜甜也接过信来,瞅了瞅。
看来,那人在前线表现得还不错。
瞧这架势,是打算在部队上扎根了?
想着接下来的饥荒和运动,真要呆在部队上未尝不是件好事?
*
到了腊月二十九,家里已陆陆续续地备齐了年货。
趁着天冷,老早就开始杀猪宰鸡,收拾活鱼,外加上蒸馍蒸菜,准备欢欢喜喜
地过一个肥年。
除夕那天中午,铺子关门歇业。
一家人踩着积雪,回了老宅。
这会儿,大伯和大娘已经搬回去了。
临走前,还把屋里屋外通通打扫了一遍,看着十分干净整洁。
进了家,一家人自然是闲不住的。
乡里过年,是头等大事。
尤其是这年夜饭,可是讲究。准备一桌子酒菜不说,还要包几锅拍饺子,留到
大年初一那天吃。那一天是不兴动刀的,全靠这饺子扛事呢。
在灶屋里忙乎了一通,徐甜甜累得直不起腰来。
这家务活可比站柜台累多了,好在婶子和凤芝都是个能干的,多少也能歇歇。
可即便如此,依然觉得很累。
她想,如果光等着吃,不用动手就好了。
黄昏时分,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家人在堂屋里围成一圈,吃了一顿年夜饭。
接下来,就该守夜了。
趁着这中间的空档,徐甜甜扯着冬娃,回屋眯了一会儿。
她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只觉得浑身舒坦。
再过几天,就要立春了。
等到东南风一吹,这天也暖和起来了。
一转眼,她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这期间,发生了那么事,可也有暖心的。如
果说意外,那最大的意外就是遇到那个人吧?
可惜,这种情感只能埋藏在心底。
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像她这种情况想找个叶先生那样的,无异于痴人说梦。
即便她仍处于做梦的年龄,可该清醒时还是得清醒一下吧?
想到此,她抱着冬娃,在他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这个宝贝,才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
瞧瞧这娃,皮实得很,扛起来沉甸甸的,比那小猪娃子沉多了。
不知不觉间,徐甜甜搂着冬娃睡了过去。
等到凤芝过来喊她时,外面已是满天星光。
她站在院里,闻着那浓浓的鞭炮味儿。
心说,过年了,不知那人能否吃上饺子?
*
远在异国他乡的叶抒文,在这边度过了第二个春节。
相比起去年,今年的情况要稍微好一些。
自从我方防空火力加强之后,那轰炸来得少了。后方也相对平静了一些,躲防
空洞的日子也少了一些。
还有后勤供给上,只要运输线不中断,吃得也好多了。
大年初一这天,伙房里下了一大锅热面条。
炊事员给他打了满满的一大碗。
他一边吃着一边想着,跟去年窝在防空洞里吃炒面相比,这条件真是好多了。
这个冬季,前方战事依然是打打停停。
我方与敌方的防线交织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一步。而后方的谈判仍在继续,
拍桌子掀板凳是家常便饭,双方的分歧依然很大。
记者站里,就更加忙碌了。
无论是战事还是和谈,都是报道的重点。
同时还要收集素材,撰写调查报告。
战友们,都轮换着回国休整。
现在除了他之外,大都回去过一趟。他呢,也想回去,一是挂念着家里,二是
想回乡里看看。可这事那事一直忙着,也未能成行。
自从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之后,他感觉就像变了个样子。
不但心里踏实了不少,这精神上也有了不同。这一阵子,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
的劲儿,写起稿子更是神速。
对自己的状态,他也觉得很满意。
以后,他就是组织上的人了,与以前可大有不同。
而上级领导对他也更加信任了。
立春之后,天气渐暖。
这天上午,站里的王主任把他叫了过去,说军区组织了一个英模宣讲团,要进
京做几场宣讲,随行记者团指派了他,让他先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叶抒文一听,不禁兴奋起来。
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回国了?
虽然是进京,也呆不了几天,可踏上国土的感觉毕竟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