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叫一声,匆忙抓住秋千的边缘,好不容易稳住自己,刚要问丁言怎么了,两根树须夹着字条嗖地伸到她面前——
[老实坐着!别乱碰!]
瞧这潦草的字迹,写字的人很是气急败坏。
温小良摸摸鼻子:“我就是想看看你还疼不疼……行我不动,你继续你继续……不好意思啊。”
树须气呼呼地离开了,走之前把字条塞进她手里,大概是让她下次莽撞前记得先看两遍字条的意思。
温小良觉得自己挺委屈:之前帮你治疗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别人都是拔吊无情,你是甩须无情。下次让你疼死算了。
……
他们回到楼下的时候,夏唯正坐在台阶前望眼欲穿。
夏唯畏寒,在楼下苦等了大半钟头,鼻涕都冻出来了,后来又听到远处不断传来爆炸声,整个人心惊胆战,要不是之前温小良再三叮嘱他不要独自出门,他拖着条鱼尾巴也实在走不远,当时就要冲出去看个究竟。
好在后来爆炸声停了,他又焦灼地等了一阵,街道尽头终于出现了熟悉的树影。
夏唯蹭地站了起来,鱼尾巴站得不稳还差点摔倒,他勉力稳住自己,然后就跌跌撞撞往前跑。
另一边,温小良也看到了夏唯,立刻让丁言放她下来。
树须顿了顿,松开了,温小良跳了下来,三步并两步地赶到夏唯面前,接住了他差点跌倒的身体。
“你怎么去这么久!”少年拖着哭腔。
温小良摸着他的脑袋,哄了好久。她发现夏唯自从退化成了古人鱼,精神就格外脆弱。
对这种哭包,她向来苦手。有点怀念以前那个会威胁她“也许有天我会杀了你”的病娇了。
快点结束吧,这场退化危机。
次日清晨,陆常新醒了过来。他是三个男人里唯一恢复了人身的人,温小良对他充满期待,可他却对自己昨晚发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全无印象。温小良盘问再三,也没在他身上找到任何线索。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准备出门查看人工岛其他地方的生物退化情况,并试着联络其他星球。
“丁言和夏唯待家里,陆常新和我一起去。”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这次二人同行,她能在陆常新身上发现什么新线索,也说不定。
陆常新不想和温小良独处,但丁言从早上起就显得有些精神不振,而陆常新又不放心让温小良独自出门,于是最后他只好心情复杂地加入温小良的探索小队。
温小良在北辰星住了七年,理所当然由她带路。两人在3号人工岛上探索了许久,期间遭遇几次食肉动物的攻击,都被陆常新解决掉了,温小良没有出手,暗自观察着陆常新的状态。
虽然是退化了一次再恢复人身,但体能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倒是精神方面,他看起来……有些暴躁。
为什么暴躁?是退化过一次的后遗症?还是其他原因?
陆常新也注意到了温小良的凝视。他嘴里发苦,心情烦闷,手下愈发没轻重,最后差点将一头霸王龙当场格杀,被温小良出手阻止,他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温小良松开他的手,说:“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
陆常新毫无胃口,可他也觉得,自己需要吃点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们已经到了人工岛的最南边,温小良找到几个罐头,陆常新味同嚼蜡地吃着,脑海里反复放着的是今早撞见的一幅画面,丁言躺在沙发里,温小良蹲在他身旁,问他有没有胃口,想吃点什么,丁言不应,她就贴心地备了好几份吃的,放在他手边的小茶几上,留他想吃的时候自由取用。
陆常新觉得他快要被这个画面弄疯了。她为什么那么温柔!她不是毒舌又硬心肠吗?定好的人设不要乱改啊!既然硬心肠就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再不然至少也别在他面前秀恩爱行吗!
他一直想着这件事,想得胸口闷疼,更糟的是他总是忍不住妄想,如果今天和温小良谈恋爱的人是他,她会不会也这样对他温柔以待。
可是不能细想,因为假设一开始就不成立。陆家不可能接受像她这样的女人,而她也不是那些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之后就可以随意打发掉的对象。如果为她好,他就应该终止自己的撩拨行为。
阿熙说得对。她总是对的。
所以,他应该结束这份妄想……
“下午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东面的信号发射塔,那里说不定有线索。”她说。
他应了一声,心不在焉。
“我怀疑这场退化危机是人为,”她又说,“但我想不出罪犯的动机,让所有人都退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他嚼着肉片,双眼放空。
“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他生病了,躺在床上,温小良坐在他身旁,端着冒白气的小米粥,打了一小勺放在唇边吹凉,然后对他说,啊——
“……陆常新,你在听吗?”
他猛地回神,有种偷窥时被人抓住的尴尬,嘴里却硬撑着:“我懒得理这些,总之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她叹口气,“算了,先回家吧,睡个午觉,下午再出来。”
陆常新毫无异议,就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他现在根本没心情理会这些。
两人回到家里,温小良惦记着早上丁言的表现有些异样,怕他又是哪里不舒服却藏着掖着,于是一换上拖鞋立刻朝客厅沙发走去,到了那里一看,丁言正卧在沙发里,沙发四周落了一圈叶子。
看着那些落叶,温小良脸色有点凝重,再一扫旁边的茶几,发现他根本没吃东西,顿时连最后一点侥幸也灭了。
她走近丁言,推了推他。
好一会儿,他的树枝动了动。
她松了口气,问:“怎么不吃东西?”
丁言没动静,仿佛病人有气没力的模样。温小良皱起眉,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幸好他身上没再出现红斑,可是这样子也绝对不正常。
难道是旧病复发?
她立刻伸出手去掏他的树冠,刚探进去就被树须抓住了。丁言晃了晃枝叶,像在问她干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那条树须是不是又肿起来了。”
“……”坚定地推开她的手。
“讳疾忌医害死人。你松树须,我替你看看,没事的话我立刻就走。”
“……”
“真是的……小病拖大大病拖垮你懂不懂?是不是要闹到截肢你才满意?”
丁言抖了抖,然而缠着她的树须还是没松,落在温小良眼里,完全就是一副“我没病我很好你走开”的熊孩子模样。
她也有点火了,“我今天还非要给你看病不可。”
她手上加了力道,丁言本来就虚弱无力,被她三两下把树须甩到一旁,另一只手在树冠里游走,不一会儿就搜出了那根与众不同的树须。要害被人抓住,他更是动都不敢动了。
温小良盯着树须:“果然,颜色又开始不对劲了。我今早就突然想起来,以前我养过一盆仙人花,也是这样,先从一块地方开始变红发肿,给它擦了药也不见效,最后整盆都烂掉了。”
她一脸沉重,手在那条树须上按了几按,仿佛在确认他的伤情似的。
丁言简直快被她弄死了。她的动作轻得像一根羽毛,瘙拂着人最敏感的地方,撩拨,火上加油,但却又总是不肯给人一个痛快。
与其这样……
他咬咬不存在的牙,正要丢掉节操,用树须缠住她的手腕让她快点,就听她说:“这样不行。”
“丁言,这样不行。”她脸上透出几分壮士断腕的决然,“这根树须不能留,趁现在还没感染到其他地方,我帮你做个截肢手术吧。”
丁言差点从沙发里摔出来。
“放心,我以前也给我养的绿植做过截肢,技术很好,家里工具也齐全,伤口不会感染的。”
她拍了拍他,就要起身,丁言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死死地拽住了她!
“哎,你别拉着我,松开,别怕,不疼的,我有麻醉药……”
丁言抓得更紧了,树枝都开始哗啦啦地抖。
温小良正要说什么,冷不丁家里的电视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她愣住了,手下也忘了继续和丁言拉锯,盯着电视机:之前始终一片雪花的电视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男人脸上的笑容很僵硬,可是眼里却有种慑人的光,他以一种总统发表就职演说的语气,说——
“下午好,北辰星的公民们,我是黑木博士,这次‘回归自然’计划的创始人。”
第27章 Chapter .27
自称“黑木博士”的男人,面对着摄像头,做了一场演讲。这场演讲完全就是一个反派boss的个人秀,从演讲内容到演讲者的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充满了“本帅比说的就是真理凡人就该乖乖听我的”的臭味,令人十分手痒。
温小良觉得这男人就是个疯子,竟然为了“现代文明充满病态,智慧生物应当检讨自我”这种理由,在北辰星的每一座人工岛上都散播了“退化病毒”。
整件事槽点太多,最让她无语的是,这个自命为“星球意志的使者”的生化天才难道没想过吗?他把所有人都弄成了傻子,那他那场精心策划的全球演讲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他还指望一只迅疾龙能理解他那了不起的世界观吗?
整场演讲持续了五分钟,然后电视机重归于一片雪花。
厅里一时寂静,过了好一会儿,温小良才说:“这是个人才,丁言你要不要考虑招揽他进奥丁军部?”这只祸害就交给你们了,赶紧把人带走。
丁言松开了缠着她的树须,转而卷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恶意散播病毒,起刑十年]
……意思是人一到奥丁,就被你们抓起来了吗?自古天才多反派,你们这么死板,不利于聚集人才啊。
她挥了挥手:“算了,反正现在也联系不上奥丁星……你们宗主星,平时收税收得很勤快,真有事,什么都指望不上。”
丁言静了静,翻了一页,重新写道:[奥丁和北辰有政治来往,超过一定时间收不到这边的联系,奥丁那边会派人过来查看]
这算是反驳,也可说是安慰了。但温小良觉得,既然这个黑木连全球直播都做得到,很可能他也控制了北辰星政府的对外交流系统。要真是这样,等奥丁那边察觉不对,北辰星这里说不定都过去好几个月,这颗星星上的人也都在狩猎与被狩猎中死得七七八八了。
还是自救比较靠谱。
她走向电视机。电视有自动录像功能,刚才那段演讲当然也被录下来了。
她将演讲重新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不甘心地又重放,这次刚放到一半,陆常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看到电视屏幕就愣住了,然后面露惊讶:“‘黑博士’?”
温小良和丁言都是一怔。
“你认识他?”她问。
陆常新:“‘黑博士’嘛,我最近在追的漫画里的人气反派,没想到都出真人版了。”他凑近了电视,“哦,还原度挺高啊。”
漫画?这可不是什么漫画。但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名字里都带着个“黑”,而且看陆常新的反应,那两人一定也长得十分相像……
“陆常新,你说的那个,有黑博士的漫画,你带过来了吗?”
“干嘛,你不是嫌弃我的灵魂之友?还问它做什么?”
“……我想知道‘黑博士’有没有八块腹肌,可以吗?漫画交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