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太后不由眯起了眼。她可不是普通的深宫妇人,先帝后宫那么多美人,最后只有她笑到了最后,见识手段都是不差的。听得陈宝宝这般说,便晓得陈睿和他的臣子之间起了嫌隙,不然朝中诸君们不可能对这样的流言一声不吭。
这几年,陈睿直接出手打压藩王,权贵;明面上拉拢世家,可对纳入后宫的世家女全部都冷落着,宠幸的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吏中的女子。他想把一切权利都抓在手里,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可惜……步子迈得太大了。
太后不介意皇权集中,这对皇室而言是好事。可哪怕是皇帝,你若想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也需要徐徐图之。
“哎……”霍太后站起身,“看来,只有哀家来做这个恶人了。”
百官已站在了陈睿的对立面,而陈睿这几年提拔上来的官吏们还在基层打转,无法动摇整个文官体系。永安王趁着皇帝威严扫地的冒头,明显有所图谋。
太后以她老成精的眼光看去,虽一时间不知永安王到底要捞什么好处,但她都不允许这些人伤害她的儿子!
当夜,太后与皇帝密谈了半宿。
有内侍称,起先皇上还不耐烦的吼了几句,随后又安静了下来。
第二日,陈睿连下两道旨意,内侍杨若愚被送往大理寺,陈睿下旨命太尉与大理寺卿一同会审杨若愚监军不利,导致贻误战机,北地大败一案!
第二道圣旨下给蓟海,对北地的将领士卒战败一事,陈睿不再追究,不仅如此,还由少府直接拨了五十万白银以抚恤阵亡士卒。
少府管的乃是皇帝的私库,这五十万白银一拨出,等于皇上亲自掏腰包为战败买单!
还在京郊的永安王捋着胡须,咬牙恨道:“霍家女,都是祸害!”这两道旨意一看就知道是太后的手笔,没想到这两年早已不管事的霍太后,一出手,便是击中要害。
这两道圣旨乃是明旨,向百姓宣而告知。
聂冬看后将邸报摔在地上,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该怒还是忧。
243、二四三章 风雨
一直以来霍太后对博陵侯关爱有加, 可如今,聂冬却要站在她的对立面。这两道明旨替陈睿挽回了一丝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威信,可对期盼着陈睿倒台的聂冬, 却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永安王那老匹夫难道就这点本事?”聂冬低声骂道,“截了池安五万石的盐, 就闹出这点动静?”
亏得他还暗示褚庆涛不要与褚正荣一系闹起来, 毕竟褚正荣的儿子娶了永安郡主,早就属于永安王势力范围内。没想到永安王拿着这五万石盐, 就做了这么点事?聂冬觉得自己这笔买卖亏了, 亏大发了!吴国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此刻聂冬颇有些坐立不安。
谁料祸不单行,到了下午,跟随霍五娘一同去齐国的侍卫回来了一个,进了侯府就跪在地上,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那婢女聂冬也认识, 也是精心挑去的侯府心腹之人。这两人突然回来,让聂冬略略慌神,挥退了众人,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婢女匍匐在地,哭道:“奴婢没用, 王妃差点儿小产了。”
“什么?!”聂冬眉毛一挑,而后……
等等,她说的是差……点儿?那就是没有小产!聂冬稳住心神, 连问:“王妃到底如何了?!”
婢女道:“两月前,太医来请脉说王妃已有身孕,那时王妃就十分小心了。不料半月前,被宫中婢女冲撞落了水,幸而侧妃相救,王妃这才无碍。太医说王妃身体亏的厉害,如今正躺在床上将养。”
“侧妃?”聂冬眯起眼,“可是方氏?”
“正是。”
“王妃可有家书来带?”
“并无。”婢女道,“王妃现在在养身体,因十分想念家乡的枣子,所以才求了齐王殿下,让奴婢等人回来,拿些土物。”
聂冬缓缓坐了下去,刚才听说霍五娘出事的瞬间他真的是被吓到了,没想到……这鬼丫头,竟然是玩的这么一招!你老爹心脏不好,经不起这一惊一乍的好么!
霍五娘派心腹出行,而且没有写家书,一切信息只是让心腹婢女口述,就算是口述从外面听起来也不过是些家常话,可见齐王后宫眼线之多,哪怕是贵为王妃,也要如此小心。
“侯爷,王妃说她落水全因是自己不小心,已让齐王担忧不已。”婢女说的恳切。
聂冬也很配合的点头。
婢女又道:“齐王殿下每日打理齐王之事,已是无比繁忙,王妃再也不敢拿这等小事去叨扰他。听说殿下最近因齐地内闹了饥荒而开始减膳了,可惜朝中诸官至今也没有拿出个好法子来应对。”
“本侯知道了。”聂冬道,“既然王妃想念博陵的土物,你去与管事说,他会一一准备的。”
“是。”婢女与那侍卫缓缓起身,见话已全部带到,这才出门。
聂冬默默靠坐引枕里,目光灼灼。
“不料半月前,被宫中婢女冲撞落了水,幸而侧妃相救,王妃这才无碍。”
——冲撞霍五娘根本就不是什么宫中婢女,幕后主谋定然便是这位方侧妃,方少府之女。
“听说殿下最近因齐地内闹了饥荒而开始减膳了,可惜朝中诸官至今也没有拿出个好法子来应对。”
——齐王陈晔打算借饥荒发难,对齐地部分官吏下手,以尸位素餐之名来罢免官吏。
霍氏女,果然都不是简单的后宅妇人。
只是霍五娘为什么要劳心费力的将这两个消息传回来呢。
不过……这两个消息传回来的时机倒是恰到相处。
聂冬一边思考,一边屈指轻轻叩击桌面。
永安王那个绣花枕头实在是个靠不住的废物,京里的那摊还得他出手来搅浑!
京城里,陈睿不情不愿地发了两道明旨后,无比郁闷的坐在书房内。杨若愚已经交给了大理寺,想必是难逃一死。此时书桌上还放着前段时日杨若愚给北地将领上的轻功折,陈睿越发心烦。太后说,必须要给百官,百姓们一个交代。杨若愚忠心耿耿,本不该死啊。
一想到太后还要他多亲近亲近皇后,陈睿越发气闷。他可以自掏腰包给北地将士发抚恤银两,毕竟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睿自认自己不是铁血心肠,也可以交出自己一向喜爱的内侍,然而,难道他身为皇帝,连睡后宫里的哪个女人,朝中大臣还要管吗?!
当初娶柴氏女,不过是为了利用世家来打压有军功的勋贵,若世家好好听话,他自然会多去皇后宫中,只是现在看看……
“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狼!”陈睿愤恨道。一个一个的都只想从他手里分走权利,恩宠,却没有几个想着能为他这个皇帝做什么!
而且太后……
陈睿对自己的母亲感官颇为复杂。早年对霍氏一族过分的维护,到他大婚柴氏入宫,太后放权……陈睿觉得自己的母亲到没有过分拖后腿。只是那夜他建议母亲将后宫权利收回以压制柴氏女时,却被太后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