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二家,黄花靠在炕头上,满脸担忧,“秦超,生孩子那么可怕吗?我会不会死?”
“你怎么可能死,我告诉你,那就是魏淑芬那个黄脸婆平时太能作,把福气都作没了,你不会的,听我的,准没错。”秦超哄着黄花。
黄花听了秦超的话,心里踏实不少,“行,我听你的。”
……
火车上,沈潇一身便装背着个军绿色帆布挎包。
此时他的心情太过激动,他费尽心思才弄到请假条从军营里出来,就是为了赶火车去赵家村看程晓艾一眼。
他已经顾不得如果谎言被拆穿,回去以后会受到什么惩罚,他只想亲自跟程晓艾说清楚,他不是无缘无故离开的,希望程晓艾能等他。
沈潇在县里下了火车匆匆忙忙往赵家村赶,时间紧迫,他还要坐晚上的火车反回去。
超了假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沈潇注定是要失望的。
当他满头大汗走到赵保国家的时候,只有徐兰自己在家。
其他人都去上工准备下个月的播种了,这个时候,正是春天里最忙的时候。
挖地,犁地,倒粪……活有的是。
徐兰家里弄了一头母羊,专门喂小静奶(小静是徐兰给魏淑芬闺女起的小名)。
徐兰刚把奶温上,就看到沈潇进了院子,一打眼,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潇黑了,也瘦了,但是感觉更结实了,“沈潇?”
“婶子。”沈潇刚想喊人,没想到徐兰先出来了。
“你这是回来了?”徐兰搞不清楚,不过听赵保国说,沈潇家里确实有背景的,乡里的李乡长知道,但是人家也不能跟他们说。
沈潇摇摇头,“没有,我请假回来一趟,想见见晓艾。”
徐兰一拍大腿,“这赶得可真不巧,去年啊,太平乡小学缺老师,晓艾去乡里代课了,今天也不是周末,她回不来。”
“去乡里代课了?”沈潇听到这个消息,很为程晓艾高兴,去代课好,感受一下学校里的氛围,以晓艾的性子,在学校里正好可以好好学习一下高中的文化知识。
不过这么说他见不到程晓艾了?这可有些麻烦。去乡里要一个多小时,从乡里转到县上,又得两个小时,他来不及了。
怎么赶得这么巧呢?早知道他再想办法多请一天假好了,这可怎么办?
沈潇低头想了想,从挎包里拿出纸笔,“婶子,我留下一封信,等晓艾再回来,你帮我给她成不?”
“成,你写吧,婶子我也不认得字,不会看的,你放心。”
沈潇跑到院子里的石墨旁,刷刷写了一大页,折好递给徐兰,“麻烦婶子了,那我就先走了。如果她不回来,不用特意告诉她我来过,免得她上课分心。”
徐兰看着沈潇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小伙子,来去匆匆的,怎么急成这样?
第三十七章
沈潇一个人走在去县城的路上,这条路上有他和程晓艾美好的回忆。
他时常地想着两个人在一起的过往,好像没什么比这些更让人心动。
他本以为逃离了他父亲,可以有机会陪在程晓艾身边,哪怕只是单纯的陪伴也好。没想到老天给了他机会,让他们有了那么多共同的回忆。
然而,当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还是拗不过他的父亲,直接被带回了北京,送上了开往军营的列车。
在众人羡慕中入伍,五个月来,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
训练对从小生活在军人家庭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也很努力的想成为一名好兵。
但是,他那个父亲时常下连队视察,总能找点儿毛病,他的连长和排长时常地给他来个小灶,让他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艰辛。
比如别人跑十公里,他就要跑十二公里;别人做两百个俯卧撑,排长总能找到他的毛病让他做两百五十个。
没完没了的站军姿更是家常便饭,即便天寒地冻又如何,训练一样不能少。
不过这日以继夜的训练,让他在三个月新兵最终考核中脱颖而出,成为军事素质最好的新兵,也因此被分配到了师直属侦查连队,成为了一名侦察兵。
这些自然都是程晓艾不知道的,沈潇也不会让程晓艾知道这些。
心里揣着满满的遗憾,沈潇踏上了回城的火车。
当他下了火车,转了汽车,再搭乘部队的军车赶回军营的时候……
“沈潇,你终于回来了,快点儿去连部,沈副师长来了,点名要见你。”陈铁牛一早地等在军营门口,可算等来了沈潇。
沈潇听到沈副师长那几个字的时候,脚步一顿,头顶乌云划过。他就知道,他那个当了副师长的父亲,就是他的克星。
他请假三天,他偏偏这个时候来视察?他是一定要让他这个儿子唯命是从,哪怕有一丁点儿不满意,都不行。
沈潇原本以为,去赵家村那次,是他和他父亲争斗的唯一一次胜利,然而,没多久,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他还是输了,输的那么彻底。
“铁牛,沈副师长什么时候来的?”沈潇拿了证件登记以后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这我可不知道,领导的行踪咱哪能知道。下午的时候,排长传话让我在这等你,班上其他人都去训练了。”陈铁牛压低声音,“沈潇,俺怎么觉着,那沈副师长对你有意见,你啥时候得罪他了?”
沈潇摘下自己的挎包,跨在陈铁牛脖子上,“像你说的,人家是领导,我哪有机会得罪他。再说了,你见着过这么大的领导专门为难小兵的吗?”
陈铁牛愣愣地摇摇头,他想说,见过,眼前就是。不过那沈副师长平时看上去很有威严,处事果断,为人也公正,唯独对沈潇……一言难尽啊!
“铁牛同志,别傻站着了,帮我把包拿回去,我去连部了。”
连长办公室里,一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子坐在桌案前,低头看着资料。下面站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军人,标版溜直,一动不动。
沈潇硬着头皮走到连长办公室门口,清了清嗓子,“报告!”
“进来!”里面低沉的声音传来。
沈潇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报告沈副师长,方连长,沈潇归队,请指示!”沈潇目视前方,声音洪亮,本想行个军礼,突然想起来自己没穿军装,只能直挺挺地站着。
沈天河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笔,身子往椅背上靠,挑眉看着沈潇,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沈潇的脸上有着沈天河的影子,都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头,但是沈潇的长相英气一些,沈天河更硬气,应该是多年来摸爬滚打磨炼出来的。
“方连长,你这个兵因为什么事儿请假?”
方进是一个头两个大,按理说,部队有规定,新兵第一年是没有假的,但是别人不知道沈潇是沈天河的儿子,他可是知道的。
“报告副师长,沈潇请假的原因是……父亲生病,回家照顾!”最后方进还是顶不住压力,实话实说。
沈天河前段时间确实生病了,师里上下都知道,沈潇请假说回家看父亲,他就做了个人情,谁想到沈潇没回家!
而且这事情赶得这个巧,偏偏今天师里下连队视察,这还哪里瞒得住。
“荒唐!”沈天河猛地一拍桌子,“他父亲是谁你不知道吗?我需要他照顾?新兵不能准假,你把部队的规定当什么了?”
“报告副师长,是我没有调查清楚,私自违反了师里规定,我愿意接受处罚。”
“我告诉你方进,即便沈潇是我的儿子,也不能特殊照顾。部队有部队的规矩,谁都不能违反!你的问题,师里讨论以后另行通知,你先出去吧!”
“是!”
沈潇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愧疚,没想到事情严重了,还搭上了方进。这样的事儿,最起码也会给个警告处分,那么方进年底评优秀连级干部,恐怕就没戏了。
“你军装呢?”方进走后,办公室里就剩下沈潇和沈天河两个人,沈天河站起身,走到沈潇面前问道。
“报告,在宿舍。”
“身为军人,竟然不穿军装,像什么话!”
沈潇没做声,这件事本身就是他的错,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闭嘴。
“我生病了,你请假回家照顾我,啊?”沈天河突然笑了笑。
但是沈潇宁愿他不笑。
“说话,既然有胆量做,就要有胆量承认,吞吞吐吐,哪里像个军人!”沈天河等了半天没等到沈潇说话,收起笑容,板着一张脸,阴沉沉的。
“是,但是我……”沈潇话没说完,沈天河一拳打了过来,直接砸在了脸上。
没多一会儿,嘴角就开始发青发紫。沈潇被打得一个趔趄,耳边嗡嗡响,他抬起手擦擦嘴角,牙硌到了嘴唇里面,有血丝渗出来。
“我把你送来部队,就是让你说谎的?”沈天河气不打一处来,“说,去哪儿了!”
沈潇扶着墙站直,“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这次是我不对,你可以按照部队规定处置我。但是我去哪儿,那是我的私事儿,无可奉告!”
“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开始三番五次顶撞我,下一步是不是要打你老子了?”沈天河指着沈潇怒道。
“爸,我们就不能像正常父子一样好好说话吗?你能不能给我点儿空间,不要总是把你自己的思想强加给我。”沈潇言语里有些无奈,他父亲似乎是他见过最难沟通的对象。
“好,那是你的私事儿,我给你空间。那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军营。”
“既然知道是军营,是部队,那就有部队的规矩。”沈天河深吸两口气,“沈潇,你私自找借口离队,我现在罚你,负重十五公里,你可有异议?”
沈潇抬起头,十五公里?恐怕要跑到天黑,但是这似乎是最轻的处罚了,“报告,没有!”
“现在,立刻马上就去,跑不完不准吃饭!”沈天河扔下这句话,拿起帽子转身就要走。
“爸!”沈天河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沈潇叫住,这次他只是想作为儿子,而不是他的士兵。
“什么事儿?”
“方连长受我连累,您能不能跟师里说说情,算我求你。”
“我的儿子第一次求我,竟然是为了别人。”沈天河转过身,挑眉看着沈潇,“看在他第一次犯错的情况下,可以,但是……二十公里。”这是他求人的代价,更是他因为自己的莽撞而连累他人所要承担的后果。
“是。”
沈潇回到宿舍换了衣服,全副武装奔赴场地,这二十公里是那么漫长,汗水挥洒低落进泥土里,直到日落西山,在那黑漆漆的跑道上,有一个人影,还在坚强的奔跑着。
“沈潇,怕你没饭吃,我偷偷揣了俩馒头,你快吃。”看到累瘫在床上的沈潇,陈铁牛悄悄挪过去,从怀里拿出馒头塞进沈潇手里。
沈潇累极了,抬一下手都费劲,“谢谢你,铁牛。”
熄灯号吹响,陈铁牛爬回自己床上,“记得吃啊。”
沈潇盯着这两个馒头,嘴角勾了勾,进入梦乡。
……
六月初,黄花不负众望,生下了一个男孩,秦超别提多得意了。
一举得男,他当爸了,他老秦家有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