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下车之后,韩小犬掀开车帘,抿唇而望,眼瞧着风雪之中,那小娘子裹着绣袄,迈入院内,而在门扇缝隙之间,则有一张男子的脸一闪而过。虽不过匆匆一瞥,但韩小犬也瞧得真切,那郎君生得一双桃花眼儿,水汪汪的,似颦未颦,很是招人。
韩小犬冷哼一声,骤地放下车帘。他倚靠车壁,抱着双臂,兀自思量起来。
先前他听魏大所说,这徐三在后山里,金屋藏娇,养了个贱籍郎君。她这些日子,熬油费火,营营逐逐,拼了命似地赚银子,多半也与那郎君脱不了干系。
只是魏大娘还说了,那蔡袁两家,早就盯上这卖花郎了——倒也不单单是为了膈应这徐三娘,而是那卖花郎亲手所种的似荷莲,自打被崔钿看过之后,这名头便传入了那有心人耳中。
若是能人花两得,对于这两户宦达人家来说,着实是桩便宜买卖。又能抢了徐三的心上人,致使鸳鸯离散,劳燕分飞,报了先前的官非之仇,又能借着似荷莲,在官家面前,显露头脸,这可真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魏大娘知道个中究竟,可却因为不愿沾惹麻烦,而对徐三隐而不述。韩小犬对徐三瞒而不说,却怀的是另一番心思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心思。
风雪之中,车架辘辘而动,韩元琨轻轻抬手,拂去那睫羽之上,沾着的点点融雪,只觉得指间微湿,心上蓦然一动。他不由得缓缓勾唇,生出了一种预感来——他还会再见到徐三的。不在寿春,而在京都。一定会的,一定。
韩小犬脱身之后,重归京都,而魏府之案,不过数日,便已结清。魏四娘手刃亲姊,罪大恶极,被处之以极刑,而魏三娘则得偿所愿,非但除尽一切仇雠,更还得着了万贯家财、满堂金玉,及那里里外外的房产商铺。人生无定,世事如梦,大抵如是,莫能厘清。
却说暮去朝来,铜壶刻漏,转眼之间,已至清明时分。而依照这宋朝规矩,寒食节前后,足足要放上七日长假,其间则万万不可烧火炊食,只能吃些寒凉冷物。
只是众人皆放了假,得了闲,而这徐三娘,因干的是讼师行当,所以衙门不关门,她便也不能歇下。
这日里黄昏月上,她才从那事主的院落走出,因饮了些酒,故而有些微醺,幸而这户人家也是出手阔绰,她掂了掂手里头的荷囊,又借着月光一看,只见里头拢共装了有五个金锭,不由弯唇而笑,又将荷囊仔细收好。
徐三娘踏月而行,负手于后,仰起头来,眼望着众星罗列,月落夜阑,只觉得心间开阔,很是舒坦。
一来,她的银子,已经攒得差不多了,小一年来,食不暇饱,寝不遑安,总算是有所收获;二来,前两日她得了消息,崔钿告与她说,官家已经起驾,这一路走来,待到五月中时,约莫就会驾临寿春;三者,连月以来,她与晁四郎水乳交融,凤协鸾和,而那晁四郎的似荷莲,长势很是不错,及至暮春,多半也能如愿绽放。
这般想着,徐三很是高兴。归于家中之后,她又将事主赐下的吃食,一一拿出,唤了阿母及弟弟前来,且共品尝。那户人家给的吃食,都是应时之物,亦是寒食节前做出来的,诸如“寒具”、“子推”、“饧糖韵果”等,倒也十分可口美味。
那所谓饧糖韵果,其实就是麦芽糖人,填不饱肚子,不过是逗趣罢了。徐阿母也好,贞哥儿也罢,都不过是瞧上两眼,偏那唐玉藻,很爱这等玩物,拿在手中,便喜滋滋地不肯放下。
徐三娘闲坐院中,手持团扇,抵于红唇之下,笑吟吟地看着那小狐狸。那唐小郎见她看自己,自然是十分高兴,忙不迭地卖弄起来。他微启薄唇,伸出小舌,对着那糖人来回舔舐,徐三瞧着,不由失笑,连声斥他恶心,催他赶紧吃完,接着好似忽地想起了甚么,赶紧又道:
“清明到了,院子里那碗莲,也该翻盆了。明日晌午,我恰好无事,你便跟我一块儿,将那种藕取出来,重新栽种一番。”
唐玉藻一听,舔了两下唇边的糖渣,哼唧一声,只管应下。只是他这心里头,却又是泛起了酸劲儿来。那花是卖花郎的,凭什么要他来伺候?难不成以后那姓晁的进了门,也要他一同趋奉不成?大家都是贱籍出身,怎么偏他高出一头?
他这番心思,徐三自是不晓。她搁下团扇,微微蹙眉,低低嘟哝道:“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人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我这左眼睛,一直跳个不停,实在教我不能心安。”
唐玉藻眯着桃花眼儿,凑上来道:“娘子,要不让奴给你揉揉?”
徐三扫他一眼,扯唇一笑,拿起团扇,冲他扇了两下,才要说话,忽地听得有人叫门。唐小郎撇了下嘴,连忙提步去开,抬眼一见,却是赵屠妇寻上门来。
这几日乃是寒食节,因而那豆腐摊子,暂时便也不用去摆。按理来说,这赵屠妇约莫也不会有甚么要紧事儿,非要登门叨扰不可。唐小郎见来者是她,也是有些诧异,连忙出声问道:“赵娘子深夜来访,却不知所为何事?”
赵屠妇眉头紧蹙,重重一叹,随即微声道:“且唤三娘过来,我有话要跟她交代。”
唐玉藻心中生疑,把着眼儿,匆匆一扫,见那妇人手里头捧着些衣物、书信,更是想不明白,只得依言转身,轻言慢语,唤了徐三前来。
赵屠妇将这徐三娘拉至门外,定定然看了她两眼,随即又是一叹,这才开口说道:“我长话短说,你可千万要挺住了。那晁稳婆毁了和你的约,将儿子送到贾府里头了。晁四的身契,已然落入了他家手里头。晁稳婆不想见你,便托我过来,把这契书归还于你,至于要赔付的银钱,隔日贾家也会送来。四郎背着他娘,又偷偷塞给我一件衣物,说是要交与你手中。我不解其意,只盼着你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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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绿窗酒醒春如梦(一)
绿窗酒醒春如梦(一)
贾府。晁稳婆。晁缃。
徐三攥紧了拳头,心绪不稳, 胸口不住起伏。
她稍稍一想, 便猜得了始末缘由。那贾府的贾雯雁, 虽说是个痴儿, 但却生在富贵之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而偏偏那晁稳婆, 最缺的就是银子。
十二金也好, 一百金也罢,她徐三能给的,不过只有这么多。但是贾府却是不同, 他们非但能给晁氏更多的银钱,甚至能将她要赔付给徐三的银钱,都能一并垫付。晁稳婆为了钱财, 而将儿子送给贾府那傻子, 亲手将他推入火坑,这确实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赵屠妇眉头紧蹙, 眼见着徐三额角汗下, 脸色发白, 不由忧心不已。她正斟酌言语, 欲要出言宽慰, 便听得徐三急道:“我要去贾府!”
赵屠妇见她如此,疼怜不已,连忙一把扯住她, 蹙眉道:“你去贾府做甚么?我今儿才知晓,前两日夜里头,晁四便被送过去了,而如今木已成舟,实难挽回了。这衣裳,却是他五六天前,塞给我的,说是你近日太忙,他见不着你,若是我去你家里头,又或是摆摊儿的时候,还请我捎带给你。那姓晁的婆娘,今儿才托我过来,为的就是要瞒住你,怕你打翻她的算盘。你现在去贾府,还有甚么用处?”
徐三一听这已然是前两夜的事,默然半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随即低低说道:“阿姐说得对,我现在去贾府,确实没有半点儿用处。只是,就算木已成舟,我也要将舟拿回手里!晁四是我的人,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赵屠妇沉声劝道:“三娘,你莫怪我泼你冷水,只是晁四的身契,已然到了贾府手里头。他是贱籍出身,从此便任由贾府处置。你若是逼得急了,他们下起手来,定然是毫不怜惜。而贾家是何等势力,你又如何斗得过她家?依我来看……三娘,晁四这事,怕是没有一分翻盘的可能了。我劝你,还是认栽罢。这样,对你,对晁四,都是好事。”
赵屠妇不知此中始末,自是不晓得晁四这事的背后,可不止贾氏一家,潜谋密算,从中捣鬼。但她说的这番话,却是不无道理。事已至此,她徐三娘,当真是甚么都做不得了。
但徐三,之所以是徐三,就在于她,从不肯低头认输。哪怕被逼到如此绝境,她也并未灰心丧气,萎靡不振,仍在想方设法,思索着回寰之机。
此时此刻,她的情绪,已然冷静了不少。徐三于月下负手而立,垂眸思量,半晌过后,低低说道:“我信得过四郎,我在这里发着愁,他定然也在想着法子。贾家是商贾出身,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们一掷千金,买回晁四,多半为的是那一株绝无仅有的似荷莲。现如今似荷莲还未开花,如果四郎不去栽种,不付之以心血,那么它会否如期开花,可就说不定了。四郎若是以此要挟,或许便有了一分翻盘的可能。”
她稍稍一顿,又轻轻叹了口气,缓声道:“就如阿姐所言,若说我能做些甚么……那确实是少之又少了。明日一大早,我就到衙门去,找知县娘子说会儿话,看看她有没有甚么法子。”
赵屠妇听得此言,蹙眉一想,又捧起手中的衣衫,疑声道:“那晁四塞给我的这衣裳,会不会藏了甚么玄机?”
徐三闻言,连忙捧了那衣衫在手,细细察看。这一件薄衫,乃是晁四郎平日里,最常穿的衣裳,此时叠得齐齐整整,瞧起来并无异样。
这一袭白衣,衲了几个补丁,洗得有几分发旧,普普通通,寻寻常常,徐三看了半晌,眉头紧蹙,却着实看不出有甚么玄机。她抱着那薄衫,细细思量,猛然之间,忆起一件事来。
十余日前,恰是初春时节,后山的花儿都开了,柳梢青浅,花萼红嫣,当真是美不胜收。那日她恰好得闲,便和晁四一起,在园子里赏花游逛。晁四还细细教了她,该如何种育浇灌这似荷莲。
那时候,她还和晁四笑闹,假作嗔怪,说他对这牡丹花,比对她还要上心,还说他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晁四却是蹙起了眉,对她认真说道,就算这满园子的花草都不要了,也不能舍了她去。
那日半下午时,两人误打误撞,走到了园子里的一处荒僻角落。四下无花,唯有黄沙白草,及一方无字墓碑。徐三心中生疑,便出言寻问。晁四却说,因此碑无字,故而也不知墓主何人,只知此墓,乃是一方衣冠冢。
——衣冠冢。
这三个字,猛然撞入徐三心间。
晁四不识字,写不了字,因而也没办法留给她只言片语。他心中所有的言语,全都寄托在这白色旧衫之上。
这衣裳,是五六日以前,他交到赵氏手上的。由此看来,他约莫是早就知道后事如何。只是,他若是提早知道,又为何不跟她说呢?为何一定要瞒着她呢?
他定然是有甚么难言之隐,不能说与她听,又或者,就是说给她听了,多半也没甚么用处。
——衣冠冢。
——“就算不要这满园子的花草,也不能舍了你去。”
——“生是小碗莲的人,死是小碗莲的鬼。”
电光闪石之间,徐三娘醍醐灌顶,明白过来。正月初时,晁四对她主动献身之际,多半已然打定主意,做出了生死取舍。那一夜巫山云雨,情意欢喜,原是他去意已决,赴死如归。
定是那秦娇蕊,给袁蔡两家,出了甚么主意,这主意面面俱到,比从前计策,都要高明许多。贾府之人,有心向袁家献殷勤,又想着若是能人花两得,正可谓两全其美,因此便主动揽下了这差事,不惜重金,买得晁四。
晁四早知如此,无计可奈,只得主动留她,与她欢好,又遗之以旧日衣衫,想让她给自己造一方衣冠冢。
徐三思及此处,只觉昏昏沉沉,便连自己张口说了甚么,都反应不过来,记也记不起。待到那赵屠妇满面忧色,强拉住她,徐三回过神来,才知自己说的是——
“去贾府。”
她满脑子里,只一个念头。去贾府。去见晁四。去看看他,到底是生是死。
月碎苔阴,惊竹坠花。地黑天昏之中,凄风冷雨之下,徐三娘只觉得自己沉溺于无穷无尽的苦水之中,她欲要挣扎,欲要呼救,可是却有一只瞧不见、看不穿的大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踝,拉着她不住沉坠……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徐三娘猛地咳嗽了两下,自梦魇中惊醒过来。她迷茫间睁开双眼,望着那菱花窗外,灰污污、暗沉沉的天空,又听得春雨淅沥,声声入耳,半晌过后,方才慢慢回过神来。
那唐小郎恰在此时,捧着药碗,跨入屋内。他低头吹着那热气,抬眼忽见徐三撑床坐起,忙不迭地搁下药碗,提步走到炕席一侧,眉头紧蹙,轻声说道:“娘子醒了,先别急着起来,且再歇一会儿罢。”
徐三垂下眼来,倚在床榻,而昨夜的记忆,随着她的清醒,一点一点,又漫上心头。
昨日夜里,她猜得始末缘由之后,便直接转头,去了贾府。秦娇蕊和那姓蔡的妇人,恰在府上吃酒,见她过来,又奚落于她。她对此浑不在意,只开门见山,要见晁四一面。
贾府之人,推三阻四,偏不让她见。而那蔡大善人与秦家大姐儿,将她奚落讥讽罢了,又将她赶出门外。徐三无路可投之际,幸而那赵屠妇,和这贾府的守门妇人,从前也算有些交情,便又向她打听事情。那守门妇人,见她丧魂失魄,情急如许,叹了口气,之后劝她道……
她说了甚么来着?
是了,她说,今夜有雨,是今春的头一场雨,徐三娘子,你还是早些回去罢。你要找的人,性子太烈,当夜来时,就一头撞上柱子,尘归尘,土归土,无处可觅了。他是末等贱籍,又是男子之身,依照国策,不能入土立墓,只能引火焚尸,挫骨扬灰。你来晚了,甚么都找不着了。
徐三忆及此处,合了合眼。她伸出手来,揉了两下眉心,接着便掀被起身,走到桌边,搬了凳子坐下,拾起那热气腾腾的药汤,眉头轻蹙,喝了起来。
唐玉藻在旁瞧着,见她面色如常,行止无异,反倒更令他惊疑不定,忧心不已。这唐小郎犹疑半晌,几番欲言,却又堪堪止住,着实不知该说些甚么话儿才好。他只见那徐三十分利落,抬手将药喝罢,接着一言不发,径直穿起了衣裳来。
唐小郎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他一边给徐三系着衣带,一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今儿出门,是要忙甚么去?”
徐三娘笑了一下,并不直接应答,只哑着嗓子说道:“自然是有事要忙,不然何需出门。”
唐玉藻不敢多问,连忙捧过妆匣,要给她收拾打扮,不曾想那徐三扫了两眼那妆匣,却是眉头一蹙,压低声音,缓缓说道:“这匣子,以后便收起来罢。”
唐小郎一惊,不解其意,挑眉问道:“娘子这是何意?日后便不再梳妆了么?”
徐三点了点头,有些倦怠地笑道:“以后用不着了。收起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显露身手,一个接一个复仇了……
话说这周被轮空了,没有榜单……写文以来第一次没有榜,值得纪念一下哈哈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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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营养液~
第58章 绿窗酒醒春如梦(二)
即如那贾府的守门妇人所说, 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恰是正月以来,寿春城里的头一场春雨。雨阳调和,乃是丰年之望, 然而对于这徐三来说,这场春雨, 实乃一场愁雨, 令她一生一世也难以忘怀。
徐三娘坐于菱花窗下,揽镜自照, 只见镜中之人, 未着粉黛, 铅华不染,顶上只简单挽了个发髻,既无簪花,亦无珠钗。再看她这一身青布长衫,及那两只黑色的布履, 当真是从头到脚, 都素净到了极点。
她作这一副寡淡打扮,倒不是为了晁四,而是另有目的。
徐三梳理妥当之后, 这便撑起纸伞, 缓步出门。她今日很忙, 有许多事情要做, 其中既有早先定下的事, 诸如寻问官司等,亦有昨夜才定下要做的事,譬如说,这头一件,便是赴往县衙后宅,与崔知县崔钿,见上一面,细细详谈。
今日细雨潺潺,飞红落花,崔钿并未如往常那般,在院子里盹觉,而是坐于书房之内,愁眉苦脸地咬着笔头,不知在写些甚么东西。眼见得徐三入门,那知县娘子立时精神起来,急急搁了毫笔,站起身来,打量了徐三一番,随即一笑,缓声说道:
“昨儿个夜里,我才从后院溜了出去,兀自盘算着,欲要到那长塘湖上的花舫里头,吃几杯酒,找些乐子。谁曾想才走了两步,便见你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跟孤魂野鬼似的,当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徐老三,你放心,我认你这个朋友,你有事儿托我,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徐三与崔钿,虽说往日里交情不错,但那交情,着实说不上有多深。若是追根溯源,还要说这两人,一来,所处阶级不同,二来,没甚么共同爱好。只是昨日夜里,徐三遇着了难处,头一个便来找了她,两人的关系,倒是因为此事,属实近了不少。
崔钿令婢子搬来了个月牙凳,又扯着徐三,叫她和自己一块儿,并肩坐于书案之前。二人坐定之后,崔钿扯了张宣纸,铺于案上,随即在那白纸上头,持笔而书,接连写了几个字,分别为:袁、贾、蔡、秦、晁、牙婆、二冰人。
写罢之后,她叼着笔头,含混说道:“咱们若是把卖花郎之死,假定为一桩命案,那么前边这五个,都算得上是此案主谋。至于后头那一个牙婆,两个媒婆,都是最底下的狗腿子,幺么小丑而已,虽说也算有难言之隐,但到底是怀了坏心歹念,绝不可轻易绕过。”
她也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这卖花郎乃是贱籍,死生皆由主人作主,晁四之死,自然不能算作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