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做好心理准备伺候两个大爷,可听到他们的要求,他还是愣住了。
“您是说,让鸽子出去送信?”城管领说着就朝不远处站在一个人站在墙根下全身包得严严实实,手里提着一个鸽子笼的纳喇绛雪看了看。一个小姑娘训的鸽子,指望这大晚上的出城去找端贝勒?这雍亲王府的人也太病急乱投医了。
这倒罢了,只是城门一关,能不能放鸽子出城,他也做不了主啊。
侍卫等的不耐烦,正要说话。陈敬文拉了他一把,将城管领带到边上,“大人,实不相瞒,弘晖阿哥病重,王爷心急如焚,原本是打算深夜入宫求见万岁的,不过被在下劝阻下来。即便如此,这会儿王爷也到宫门口候着了。您若这回高抬贵手,往后……”说着陈敬文笑了一笑,“大人自然尽忠职守,可这夜黑风高的,飞几只鸟出去,上头也不至于就怪罪大人罢。”
城管领心道,几只野鸟飞出去自然无事,但有意放出去的信鸽,有人想找茬,那是随便就能找到的。不过面前这人说的倒也没错,那弘晖阿哥乃是嫡子,是雍亲王所看重的。今晚要是连放几只鸽子出城都不肯,必然是要把人得罪死的。再说是给那位端贝勒送信,都道万岁最信任宠爱这位皇孙,连脉案都由端贝勒掌管,想来给他送信,当不会有甚么问题。
城管领左思右想,一咬牙道:“成,那下官就领命行事了。”
听此人在最后还是耍了个滑头,陈敬文只是一笑,当没发现,招手把纳喇绛雪叫来。
“还请这位姑娘随我到门楼去罢,省的鸽子飞上来还被我手下这些不长眼的给误打了。”既然松了口,城管领干脆再给个人情,把几人领到城墙上最高处的门楼,在那里让纳喇绛雪放鸽。
纳喇绛雪接过陈敬文点燃递上的一段香木,先喂了赤丹几粒米,接着把香木放到赤丹面前,摸着它的头低声嘱咐,“赤丹,记住这个香味,带着小红小绿它们找到香味主人,一定要找到!”
赤丹把米吞下,凑到香木那儿使劲嗅了两下,对着纳喇绛雪咕咕叫了两声,振翅飞向天空,身后跟着的两只鸽子,脚上绑着和赤丹一模一样的信筒,紧紧跟在赤丹的身后,很快化作三个小点,消失在夜色之中。
鸽子飞走,剩下就只能听天由命。不过纳喇绛雪也不能回去,万一鸽子找错方向,半途回来,还得靠她再一次安抚放鸽。但这大晚上的,城墙上都是些当兵的男人,纳喇绛雪若是奴婢出身就罢了,她毕竟还是个大族贵女,又是来帮忙的人。陈敬文想了想,就请城管领把他值夜的房间收拾收拾,让纳喇绛雪进去休息,至于他们几个,因城管领不敢喝酒,便坐在门楼那儿喝两壶热茶暖暖身子,正好也挡在纳喇绛雪房间外,省的她让那些不懂事的兵痞给冲撞了。
京郊黄花山,离前明皇陵不远,就在天寿山以北。这里原本是一座小小的山包,但大清入关后,夭折了无数的子嗣与女人。这些不够身份进入皇家陵区的魂灵,最终都安息在黄花山脚。几十年来,这座原本低矮的山包,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冷。
苏景来到这里的时候,山中没有一丝星火。野地里,只有寒鸦凄清的叫声,苏景不畏惧,却从中体会中一种入骨的悲凉。
举目一望,这里大多数人连个碑文都没有,唯一显眼的,便是中间方位最好的地方,种了两行青松,青松中簇拥着一间小殿。背后,就是他这一世生母的陵寝。
布顺达追封为侧福晋的时候,康熙曾经提出将其移葬,苏景拒绝了。若将来他能顺利达成心中的目标,布顺达会被追封,会和雍正一起埋葬,到时候他会郑重其事移葬棺木。若他失败,就算移葬,布顺达只怕也不会得到应该有的祭祀,又何必惊动亡灵呢。所以苏景只是让人按例立了摆放牌位的地方,重新给布顺达从外修葺坟冢。
苏景在坟前站了许久,将自己带来的祭品摆上,跪在了坟前。
他真心实意的感谢这个女人。也许他来到这个时空,是出于自己的选择,是出于系统的能力。但他第一次体会到母爱,却是从这叫布顺达的女人身上,尽管他连她长甚么样都弄不清楚。
带着记忆的他和别的婴孩不一样,他能清楚感知到出声那一刻的险恶。布顺达,耗光生命中最后的力量,抵抗一切痛楚,将他生了出来。他所能回报的,其实并没有多少。至少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让乌喇那拉氏偿命。他只能按照这一世的规则,想法为布顺达谋取更高更多的地位。若真有阴曹地府,鬼魂真能享受人间祭祀,只盼布顺达可以在地下逍遥自在罢。
苏景的手指停留在冰冷的墓碑上,那一抹冷意在这寒夜里顺着指尖窜到他心口,叫他无端颤抖了一下。
“贝勒爷!”吉达手里抓着一只鸽子走近苏景。他们这位人原本离的远远的,都不愿打搅苏景,不过几只鸽子朝着苏景的方向飞来,也幸好就是几只鸽子,不是甚么猛禽,所以吉达他们还等着飞近了仔细看过再动手,否则早早就一箭给射死了。
吴桭臣训得鸽子,吉达也是看过的,他当时还想请教吴桭臣训鸽的本事,看能不能用到手下人的联系通信上。可惜吴桭臣在京中呆不了多久,训鸽之术又非一两日能学会,还得精心培养的鸽子才能办到,事情就耽搁了下来。不过吴桭臣最好的几只信鸽,吉达还是认识的。
正巧赤丹也还记得吉达给它喂过吃的,看到吉达,它在空中盘旋一圈,没有直接飞到苏景那儿,而是朝着招手的吉达胳膊上落下,吉达自然也就看到赤丹腿上系着的信了。
“贝勒爷,是赤丹,吴先生最好的信鸽。”吉达将检查过的信递给苏景。
“吴先生……”苏景没有直接看信,而是将赤丹接到手上,扶了扶它顶上的软毛,语气古怪的叹笑道:“真是天意啊。”
吉达不明所以的看着苏景。
苏景没有解释,将字条展开一看,侧头对赤丹笑笑,“你倒是立了功。”
“贝勒爷,可是京中发生了甚么事?”吉达有些摸不清楚了。若真是大事,贝勒爷脸上没有紧张之色,若无大事,怎会连让信鸽送信的法子都想出来了?要是他没记错,这鸽子,可是送到纳喇家去了的。
“准备回京罢!”苏景看着小脑袋转个不停的赤丹,对它道:“随我一道罢。”
赤丹歪头看着苏景,在苏景肩膀上轻轻啄了两下。
原本打算是明日一早回京的,不过苏景有话,吉达素来不会质疑,立即吩咐人喂马。一刻钟后,喂过马草以及盐水的马儿准备妥当,一行人飞奔回京。
黄花山离京城只有一百里左右的路,按照马速,大约只需要一个时辰。但马,是不可能连续快速奔跑的,所谓日行千里,是说按照马的时速能够日行一千里,然而再好的良马,若非不顾马儿性命的话,连续跑半个时辰,就应该歇一歇。而且马同人一样,会力竭,后面越跑越慢。
苏景他们骑的马,自然是最上等良驹,但同样不是死物。况且此时道路难行,一路上还有很长一段路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又是夜间,一行人快马加鞭,中途不歇,累的马儿鼻翼上直喷粗气,终于在将近两个时辰后赶到城门,此时天际边已隐隐透出一丝微光。
“来的是甚么人,是不是贝勒爷?”听到传来的马蹄声,陈敬文激动的奔到城墙边探望。
“开城门,端贝勒回京!”吉达打马在前,对着城墙上询问的人喝道,他手上同时举着康熙赐给苏景随意出入京城的令牌。
“是端贝勒,快开城门!”城管领也是大喜,辨认清楚确实是苏景后,当下令人开门。其实不用吉达把令牌举出来,只要认出是苏景,这些人开门就开的放心了。所谓令牌信物,都抵不过康熙曾下过的旨意。若是别人拿着这令牌来试试?康熙没有下过赐令的旨意,别人拿着令牌出入,只会被城门口的值班兵士们立即拿下!
“贝勒爷,贝勒爷……”看到苏景进了城门,早已奔下来的侍卫赶紧上前道:“贝勒爷,您可回来了。”
苏景骑在马上,正色道:“弘晖如何了?”
侍卫摇头,“太医束手无策。”
“回府罢!”这种情形,苏景懒得多话,只是对一旁眼巴巴的城管领点点头,就让这城管领大喜过望。随即余光一扫,看到陈敬文身后静静占着的纳喇绛雪。
“喔,这是纳喇姑娘,吴先生的外甥女,多亏了她,小人等才能放鸽出去给您送信。”陈敬文顺着苏景的目光看到纳喇绛雪,忙解释了两句。
“多谢姑娘。”苏景点点头,看纳喇绛雪一蹲身,想起甚么,道:“此时不好寻找车马,你们送纳喇姑娘回去。”
“是。”先前把纳喇绛雪带来的侍卫要去送人,只是没想到他才坐在后面,那马儿就打了个响鼻,接着四蹄一软,晃了晃马身。
☆、第78章 清圣宗
侍卫看看自己的坐骑,讪讪道:“奴才的马,怕是撑不住了。”
夜冷风寒,没喂过,就在这京城里奔忙,又在城墙根下吹了两三个时辰的冷风,这会儿这马,眼看一副摇摇欲坠,就像要口吐白沫的样子。
今夜跟着苏景出来的人,都是吉达从买回来的蒙古奴隶中挑出来的,忠心自不必多言,本事也有。就是个个长得五大三粗,加上保留着蒙古草原生活时留下的习气,别说纳喇绛雪愿不愿意,就是吉达,都觉得不应该让个小姑娘跟这帮人同骑。
眼见苏景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陈敬文忙摆摆手,道:“贝勒爷可别指望小人,小人能自己骑马回去就不错了。”
一直安安静静像个木偶人一样的纳喇绛雪这时候往前一步,垂头低声道:“贝勒爷,我会骑马。”
苏景没有答应,一弯腰将人抱到身前,脱下自己的披风把人裹的密不透风,扬鞭道:“走!”
吉达张了张嘴,看了一眼边上露出一丝微笑的陈敬文,喝道:“跟上!”
因时间紧迫,苏景也没空先把纳喇绛雪送回去,在雍亲王府门前下马后,把人交给一直在这里候着的苏嬷嬷,“让人好好照顾纳喇姑娘。”
苏嬷嬷这会儿无心去疑苏景怎会带个小姑娘回来,她心里实在是急的厉害,当下点头道:“老奴明白,还请大阿哥先去看看二阿哥。”
苏景点点头,才要走,回身对纳喇绛雪叮嘱了两句,“你今晚就在王府,明日一早,我再让人送你回府。”
“是。”纳喇绛雪福了福身,看着苏景脚下生风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不仅蹙了蹙眉。
一路赶的这么着急,回来也并不耽误,端贝勒似乎是真的担心那位弘晖阿哥,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带着这样的困惑,纳喇绛雪跟着苏嬷嬷安排过来的人到客院去歇息。
弘晖突发重病,整个王府没有谁还能安心睡觉。弘昐这些阿哥格格,不是身子弱就是年纪小,四爷唯恐再有个闪失,不让他们在那里守着,把人撵走了。只是撵走也睡不着,谁知道弘晖能不能安然度过。正好李氏她们要留在正院,弘昐就让人把弘暦福宜他们都带到自己的院子,跟弘昀一起看着弟弟们。听说海霍娜哭个不住,又让哈宜呼跟其其格陪海霍娜说话。
海霍娜年纪小,又是唯一的嫡女,自小便被四爷跟乌喇那拉氏娇宠坏了,这会儿听说弘晖可能会死,吓得一直张大嘴哭,哭一会儿就停下来揉揉眼睛问‘大哥回来没有’。听说没有,又开始哭。哈宜呼跟其其格甚么法子都用尽了也没办法。
突然外面有人奔进来道:“大阿哥回来了,大阿哥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海霍娜不哭了,哈宜呼跟其其格也激动的站了起来。三姐妹这会儿还没注意到,这个半途认回来的大哥,在她们心里已经成了主心骨。
“大哥回来,二哥就好了。”海霍娜年纪小,听人说几句话,下意识就以为苏景一定能治好弘晖的,把脸随便抹了两下,就要去正院。
哈宜呼忙拉住她,“不行,大哥在给二哥治病,你不能过去!”
海霍娜嘟着嘴,“我要去看二哥,二哥快好了。”
哈宜呼与其其格心里苦笑,谁说大哥一定能治好二哥的!这要是福晋甚至阿玛那里也这么以为,大哥还不如不回来。
不过这话不能跟海霍娜这么说,毕竟弘晖才是海霍娜同母的胞兄。
“大哥说不定在给二哥行针,就是,就是扎针,你要是过去,万一大哥扎错了?”其其格吓唬妹妹。
海霍娜打了个寒颤,想到以前自己生病时候被太医用很长的针扎在手指上,她委委屈屈的瘪着嘴,“那,那我不过去了。”
“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就有好消息了。”哈宜呼摸摸妹妹的头,温和的哄她。
其其格在边上吩咐人做点热汤面来,闹腾一晚上,在宫里吃的原本就是些重菜,一群人盯着,唯恐说错一句话,哪里吃的下?再经过这么消耗,还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肚里真是空的不行。之前是担心弘晖,没心情,苏景回来,其其格她们也有空考虑肚子了。
见其其格安排人上东西,哈宜呼忙道:“三哥他们也让人上点东西过去。”
其其格点头,才要说,在那里等着的小太监问,“纳喇姑娘那儿奴才也让人送些吃的过去罢。”
小太监原是想讨好,他听说纳喇绛雪是跟苏景同乘一骑回来的,又是吴桭臣的外甥女,便以为这是苏景早早打算定下的人——要不是定下,能出城祭拜侧福晋的时候还把人带上?
“纳喇姑娘?”其其格一愣,听哈宜呼道:“是吴熙慕的表姐罢?”
“吴熙慕。”其其格一愣,不知想到甚么,没打听纳喇绛雪如何会在王府,而是对哈宜呼提议,“大姐,要不我去请纳喇姑娘过来,与咱们一道,省的她一人冷清。”
哈宜呼没反对,“也好。”
其其格便让人领路,朝纳喇绛雪安置的院子去。
得知王府二格格过来,纳喇绛雪赶紧迎出来。
见到纳喇绛雪,其其格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拉着纳喇绛雪的手笑盈盈道:“说起来早就听说过你,真人倒是头一回见。我和大姐都在三妹妹那儿,下面的人不会办事,又不是外人,怎能让你一个人呆在这夜冷孤寒的客院里,随我过去罢,咱们一道用两碗汤面,暖暖身子。”说完不给纳喇绛雪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走。
纳喇绛雪原本不打算拒绝。她从小得到的经验就是假若遇到那些地位在自己之上的人,只要不太违背自己行事的准则,也不危害自身,那么就尽可能的顺从,这样才不会给自己,也不会给吴姨娘找麻烦。不过她心里有些困惑,这位二格格,竟从头至尾连一句她为何在此都没问过,旁敲侧击的探听都没有。
其其格去叫纳喇绛雪的功夫,哈宜呼已经把海霍娜哄好了。海霍娜哭了半天,这会儿也是饿的厉害,吵着要吃水果蛋糕。蛋糕这东西,原本是苏景把点心方子给江南那些大厨,用来开点心铺子的,所获倒也不斐。到了京城,要哄下面的弟弟妹妹,苏景又找出些新花样,因用料全是精挑细选,没有后世那些色素添加剂,或许看起来不那么好看,但却口感丰富,又不担心吃出问题。
只是王府虽同样有苏景给的方子,这会儿水果却不好找。冬日用温洞种菜的法子在汉朝时倒是就有了,一直到大清,盖暖房生蘑菇,种点小菜供应皇家贵人们,内务府能做到,要种水果,真是让人为难。从福建等地进贡的水果,也无非是一些能久存的金桔等。
总之,要想做出口感丰富的水果蛋糕,雍亲王府的大厨们没法子。
可海霍娜心情原本就不好,这会儿想吃点东西还没有,眼看一双大眼包着泪又要哭起来了。
哈宜呼没法子,只好让人到隔壁去问,“瞧瞧大哥那得冷库里还藏着香梨西瓜这些没有,要有,赶紧让管冷库的王太监取些送到灶房去给咱们三格格做几个水果蛋糕。”
海霍娜破涕为笑,哈宜呼翻了个白眼,正要说她,见其其格回来了,边上还牵着个小姑娘。她定睛一看,眼中浮现出一抹讶然,随即道:“你们回来的正好,才打发人去大哥那里要瓜果,海霍娜吵着要吃水果蛋糕呢。”
“她这会儿倒是胃口开了。”其其格说笑一句,再一转眼,就看到海霍娜跳下暖腾腾的炕边,奔到纳喇绛雪身边。
海霍娜拉着纳喇绛雪手道:“你生的真好看,跟,跟大哥一样好看!”
之后海霍娜像是认准纳喇绛雪这个生的好看的姐姐,非要纳喇绛雪跟她一道玩,还把苏景送她的东西都搬出来。
其其格与哈宜呼虽讶异一向娇气不爱与陌生人亲近的海霍娜一见之下就对纳喇绛雪大有好感,不过只在眼皮子底下,又没闹出甚么事,她们也并不去管,心里还是记挂着弘晖那头,只是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去看看纳喇绛雪。
而弘晖那头,苏景只是一把脉,便断定此乃旧疾骤然爆发。
弘晖在乌喇那拉氏肚子里的时候,养的就不算好。当时乌喇那拉氏与布顺达一前一后有孕,又初初出宫开府。乌喇那拉氏要强,不想让人看轻,一意亲自事无巨细的掌管王府之事,难免劳累。加上要担心布顺达抢下一步生下嫡长子,最后决定对布顺达动手,也是提心吊胆,日夜担心出了纰漏。之后最关键的那几个月,布顺达死了,生下的儿子难产死了,乌喇那拉氏却常常恶梦惊悸,唯恐四爷察觉端倪,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她生下弘晖,有了嫡长子,方才稍微有了底气。可弘晖的病弱,却也就此种下。
好在弘晖出生皇家,又有乌喇那拉氏精心照顾,平平安安长大。奈何弘晖身为嫡长子,被四爷寄望甚深,一应按照康熙对皇子们的要求,三岁开蒙,四岁正式请先生教导,鸡鸣便起,月正方歇,每日读书习武,寒暑不坠。对别的孩子来说,这尚且是沉重的负担,何况是先天本就有些不足弘晖。直到弘晖七岁,因深夜念书感染风寒卧病在床,服下四爷从宫中求来的药才侥幸活下来。
这场病让四爷意识到自己嫡长子已不堪重负,无奈之下减少弘晖的功课,可惜的是弘晖虽活了下来,体质已进一步被降低,苏景才回京时利用机会给弘晖把过脉,发现弘晖五脏六腑因常年的病痛与药毒侵害,衰弱的如同四五十岁的人。那时苏景就已预料到弘晖迟迟早早还有一道死劫要迈过去,且这劫数为时不远了。
出于种种原因,对弘晖的情况,苏景保持了沉默。
即便说了,苏景知道,事情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时人对药毒还无甚么概念,顶多只知道虚不受补。弘晖年轻,平素看起来又无甚么大病痛,他若说让乌喇那拉氏不要再给弘晖搜罗那些上等补药炖汤等,说不定连四爷都会认为他另有居心,毕竟弘晖也不是天天吃这些东西。他若在弘晖有些轻微的咳嗽发热时阻止乌喇那拉氏请太医,提议让弘晖多骑骑马打打拳自己熬过去增强体质,乌喇那拉氏肯定会埋怨,四爷更加加重怀疑。四爷他们不会明白,最上等的人参灵芝其实也是有毒的,天下,没有任何药是没有毒的。不管是后世的西药,还是现在的中药,从本质上来说,在调理身体,去除一些病痛时候,同时也将体内有益的东西给杀死了。
治病强身的最好办法,永远是把身体本身的能力充分调动起来,让它们来战胜外来入侵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