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宁呆住,一身冷汗顿时又冒了出来。
事到如今,他若还不明白眼前这位深受皇宠的太孙对曹家有偏见,就是个十足的蠢材了!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太孙如何会对曹家这般不满。之前曹家的确因万岁的缘故,选择太子,对其余皇子稍微冷淡些。但说是不假辞色,可万岁几次来江南,但凡随驾的皇子,他们这做包衣奴才的也绝没有刻意得罪过。每一位皇子,不说尽心尽力,至少都打点妥当了。便是年纪幼小的光头阿哥,曹家都有厚礼奉上。
莫非是之前曹家有得罪太子的地方,又或是这位太孙昔年还在扬州时,曹家外头有人不长眼,曾与这位起过冲突。
曹宁带着满腹忐忑不安与揣度还有苏景承诺的三日后赴宴连夜从水路赶回江宁织造府。
顾不得梳洗,头一件事便是去见曹家眼下的当家人曹寅。事实上曹家发际就在这两代,曹寅因嫡母孙氏乃康熙乳母之故,年少入宫为康熙御前侍卫,由此成为康熙心腹,颇受重用。算起来,曹家除了孙氏,就是一个曹寅在康熙心里有分量,自然曹家一切都有曹寅说了算。曹宁这个堂弟也好,还是曹寅同父异母的庶出兄弟曹宣也罢,其实都只能算是辅佐曹寅的族人。
得知曹宁连夜赶回,曹寅便知有些不对,忙将曹宣和长子曹颙唤来,听闻曹宁一字一句复述完与苏景的对话,原本就安静的书房中更是陷入骇人的死寂。
“这,太孙何至于此,他来江南办事,我们曹家并未有甚么不恭敬的地方。”曹宣满心不解,甚至有点委屈。
曹颙提出和曹宁差不多的见解,“会不会是族人里有些胆大的,昔年曾因琐碎之事与太孙起过冲突?”
这里指的琐碎之事,自然是银两。
曹家在江南落地生根已有数十年,族人们自从曹家发际,跟着来讨生活的颇多。树大有枯枝,虽则曹家自认管的算严,但江南奢靡成风,曹家又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家族,自然无数人巴结奉承,开销也就大了起来。不说主枝,便是沾亲带故的,谁没有借着织造府的势在外头做些买卖。而那位太孙,早年在扬州起家,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偏生之前阿克敦一个武官,未必会入曹家那些人的眼。
如此说来,确实有很大起冲突的可能。
曹颙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把族里几位长辈都叫来,清一清咱们曹家在外头的产业,若有与太孙冲撞的,及早处置了。”
这里的处置,自然又是献出去的意思。
曹宣与曹宁都忙赞成,“不错,不错,倘真是因下头那些管事妇孺们不开眼,自然不能纵容。”
“你们当这位太孙是之前那位二阿哥不成。”曹寅沉默一阵,却摆摆手讽笑道:“以前咱们能把银子一箱一箱送到东宫,那是因那位手里的确缺银子。可这太孙……”曹寅冷冷道:“人家还真未必看得上曹家这点东西。”
曹寅毕竟地位不同,眼界自然也有不同。身为江南地头蛇,他比许多人更清楚着这高高在上的太孙在江南到底有多少产业,每一样产业,都几乎是日进斗金。何况人家还是个武将养子的时候,就能在短短数年成为江南首富,等到认祖归宗,去了京城,产业早已遍布天下,及至海外。
“太孙出身贵胄,不是会计较几两银钱得失的人。”爱新觉罗家不是没有爱银子的人,可却不包括这位太孙。曹寅淡淡道:“怕是有别的缘故。”
“那,这如何是好?”作为与苏景面对面的人,曹宁此时心中的畏惧是最重的,他咽了口唾沫,看着上首的曹寅,低声道:“大哥,乌喇那拉氏已被落罪,太太孙又是万岁下旨册封,地位无可动摇。若今后万岁……待太子即位,太孙只需说上几句话,怕是咱们曹家……”
他话中未尽之意在场没有谁不明白。
曹家霸占江宁织造府这块肥肉太久,树敌太多,即使曹家一贯秉承左右逢源,却总是没办法填饱所有人的胃口。之所以曹家现在还能屹立江南不倒,无非是宠信曹家的康熙爷仍在。可康熙爷已经老了……
以前曹家选中太子,耗资颇巨,谁知太子却被废了。曹家二三十年心血白费不说,为了割裂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上下打点,将原本就数额巨大的亏空进一步加大。眼下朝局稳定,太孙来了扬州,曹家想要巴结上这座金靠山,偏偏无缘无故的,人家就厌恶上了曹家。
越想,曹家往后真是越让人心凉!
曹寅摘下官帽,摸了摸汗湿的脑门,忽问道:“账上还欠了多少?”
负责管理此时的曹宣立即道:“还差三百七十万两。”
“三百七十万两。”曹寅念叨两遍这个数目,盯着曹宣追问,“老二,你老实告诉我,这里头,到底有多少是因接驾才生的亏空。”
曹宣吱唔两声,面对曹寅迫人的目光,与曹颙对视两眼后,垂头丧气道:“我与颙儿前两日才盘过账,这里头,怕只有一百五十万两是接驾花销的。”
“一百五十万两!”站在一边的曹宁骤然出声,明明是简单的算数,他这个老手还掰着手指头琢磨半天,才倒吸一口凉气摊在椅子上喃喃道:“竟有两百二十万两的差额!”
一直以来曹宁虽知道曹家亏空巨大,到总归是因接驾而来,说来说去,曹家也是为了尽忠,是以曹宁尽管担忧曹家未来,但只要当今一日在世,以他想来,曹家仍是安全的。可眼下他听到了甚么!
原来这巨额亏空,竟只有一小半才是接驾花销,其余的全是曹家上下奢靡所致!
想到康熙信任曹家,为曹家能还上亏空,不仅将江宁织造这个肥缺一直留在曹家,甚至连江南茶税,乃至东北采参都一股脑儿交给曹家想进法子让曹家往怀里搂银子的做法,曹宁简直觉得还不如此时就去见阎王。
与曹宁相比,曹寅则要好的多,他身为家主,心中早就有数,饶是如此,曹宣报出来的数字也惊住了他。
稳稳心神,曹寅道:“自今日起,不管你们用甚么法子,也不管上上下下谁有甚么怨言,家里一月支出不得超过两千两银子。”眼见曹宣和曹颙一脸为难的要说话,曹寅冷哼道:“咱们曹家的日子,不能过的比皇家还富贵!”
曹颙失色,“您的意思太孙是因……”
当然不止这一个原因,但曹家不能再出风头了。长子历练少,有些事情还沉不住气,虽则曹寅心中有些揣度,此时却不便说出来,待呵斥了管理庶务的曹颙和曹宣,再三告诫他们不可再大手大脚又将人打发走后,曹寅才面色难看道:“老二后院那姓岳的姨娘,你可查清楚了?”
听曹寅提起曹宣的岳姨娘,曹宁顾不上对亏空的担忧,神色更加凝重的低声道:“不出大哥所料,这岳姨娘身世怕是真有问题。”
“说说看。”
“照着她自己还有身边随着入府的丫头婆子所言,她们乃是陕西赵县岳家村的人,因父母双亡,家产被族中霸占,所以两个下人护送岳姨娘这跟独苗来江南投奔外祖。遇到二哥去乡下庄子也是凑巧。我让人去了那老孙家讯问,他们道当年的确有个女儿远嫁去了陕西,不过当初收的聘礼银子多,说好了姑娘嫁过去,今后娘家三节二礼都不用再管,所以这个外孙女回来之前,他们一直不曾见过面。老孙家人说,岳姨娘认亲时拿了一个银镯子出来,的确是他们当初给闺女的嫁妆,想来,也没有人千里迢迢冒认庄户人家的亲。他们还说这岳姨娘十分孝顺,认了亲之后,见孙家生计艰难,几个舅舅依旧佃田度日,还将自己带在身上的银子拿了一百两出来给孙家买地。给二哥做妾后,更是三天两头送东西回去,绝不可能是甚么假亲戚。”
曹寅闻言眯着眼笑道:“所以,你信了?”
“不。”曹宁冷冷道:“正是因她对孙家太好,我才真生了疑心。她若果真是孙家的外孙女,她生母当年可是等于被孙家上下卖了换银子,她又自幼在陕西长大,与孙家从无往来。之后再经一路颠沛,若是出来要依靠孙家,所以不得不曲意讨好就罢了,已经给二哥做了妾,还生了儿子,何必再如此拉拢一个毫无作用的孙家?她也不是软弱可欺之人。”
对这番揣测,曹寅不置可否,“派去陕西的人到底查出甚么?”
曹宁脸上一变,明知屋中无人的他偏偏左右看了半天,方凑到曹寅身前,声若蚊蚋道:“只怕,她姓朱!”
闻言曹寅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而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惊悸与恐慌,反而是一种鞋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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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今晚更新
“大哥是觉着太孙厌恶曹家与岳姨娘有关?”曹宁说着说着不禁大急, “那岂非太孙对岳姨娘的身世起了疑心!”
这可不得了!
与的前明皇室扯上干系, 就算曹家在万岁跟前再有颜面,也绝无幸存之理。
曹寅摆摆手, “倒还不至于。照着万岁的密旨, 太孙此趟亲下江南就是查探当初刺杀之事。以我想来,太孙既去扬州, 怕是多半寻着些蛛丝马迹,知晓前明留下的后人隐藏在江南。而我曹家……”曹寅神色复杂道:“这江宁织造官位说来不高,然而谁人不知我乃万岁心腹,江南上上下下谁不给曹家几分薄面。既然如此,曹家却不曾察觉回报过关于前明后人的动向,岂非是大大的失职。”
曹宁松了一口气, 失职,总比背叛要好得多。
“那大哥的意思,这岳姨娘……”
眼见曹宁做的那手势, 曹寅沉默片刻, 摇头道:“先让人盯紧了。她既然费尽心思混进曹家,这么些年,便是生儿育女都没暖热她的心,咱们也不必客气。”
杀了人算甚么,到时候更是有口莫辩。既已摸清楚底细, 还不如顺水推舟,看能不能捉到大鱼,那曹家才算是戴罪立功了!
曹宁当然不是蠢货, 否则曹寅不会将这等机密之事委托于他,却不就交给自己的儿子。当下明白曹寅意思的他犹豫道:“只是二哥这十来年都甚是宠爱她,为她还与二嫂起了不少龌龊。咱们是不是要与二哥先说一说?”
一提到将祸害领进门的曹宣,曹寅立即面色阴沉道:“告诉他甚么!老二的性情你还不清楚,这贱人已给老二生了血脉,若老二犯起糊涂,将人暗中给送走了,我曹家如何交待!”
“那悯生他们?”
提到庶出的亲侄子,曹寅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谁叫他们有个这样的娘,要怨,怨不到我曹家!”
曹宁陡然一惊,继而飞快的垂下头,对面前一副宽厚长者形象的长兄生出丝丝畏惧之意。
兄弟二人口中的岳姨娘此时哄睡幼子后,怔怔坐在床边望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出神。
几岁的幼童,因养的精细,肥嫩嫩白生生,趴在床上睡的四肢朝天,嘴边还挂着些口水。
岳姨娘掏出帕子给儿子擦擦嘴角,不堪一握的腰肢轻轻扭动,站起身放下床帐,一双秋水剪瞳中已满是泪水。
原本站在边上的丫鬟巧儿忙扶着她回了屋子。
一回屋,岳姨娘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趴在妆台上压抑着哭起来。
先前木头木脑的丫鬟陡然换了副深色,示意老嬷嬷去看着外头,自己劝道:“小姑姑,您别担心,悯生他们总是曹家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这话,如何能信?
岳姨娘抬起头苦笑,“明月,事到如今,你就别糊弄我了。我哪怕是个杀人劫狱的江洋大盗,凭着曹家,凭着曹宣对我的情分,我还信你这句话。可我……”
被叫做明月的女子愣了愣,看着岳姨娘脸上明显的怨愤,淡淡道:“小姑姑,我知道您怨我,怨家里的长辈们。可没法子,身上流着谁家的血,从来就由不得咱们自己选。”
“选不得流着谁的血,还选不得该如何过日子!”岳姨娘摔开明月搭在肩上的手,恨恨质问,“我比不得你,自落地起就过着由人精心教养的日子。我自落生,便因是庶出,送到外头农家长大。长到十三岁,你们这些人突然窜出来,说我是甚么金枝玉叶,非逼着我来给人做妾!我没法子,照着你们的意思,战战兢兢在曹家给你们打探消息,好容易几年过了,你们不找我的麻烦。我才生养了儿女,结果眼下你们又钻出来!你们就是拿捏着我,恨不得我死,还想坑死我的孩子!”
面对岳姨娘一番质问,明月甚么都没辩解,只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小姑姑,曹寅已经让人去调查您的身世,眼下还无实证。只要除了曹寅,曹颙年轻不能服众,曹家必然落入曹宣手中。曹宣对您情深意重,到时候您自然有法子说服他。我们在外头也会配合您,曹宁那儿也用不着您担心。”
看着面前这小小的瓷瓶,岳姨娘却仿佛看着噬人的妖魔,她手伸了伸,又缩回去,畏惧的拼命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打探消息就罢了,杀人,还是杀曹家的家主,朝廷命官,她真做不到。
“明月,我求求你,看在我这些年为了你们尽心尽力,看在你受了伤躲在我这儿几个月我费尽心思照顾你,看在我身上跟你流着一样的血的份上,你就放过我罢。你本事这样大,就是不用我,对付一个曹寅,也容易得很。”
掰开岳姨娘拽着自己袖口的手,明月冷漠的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小姑姑,你要明白,咱们若能轻而易举杀了曹寅,早就动手了。”
曹寅是康熙在江南的密探,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非对方太过机敏步步紧逼,居然查探到不少痕迹,他们也不想出此下策。他们自然可以强杀曹寅,但那除了暴露自己的力量,再惹得康熙雷霆大怒,调动兵马来江南清扫外,没有任何好处。而让面前的人动手则大不一样,以内宅的手段,事成自然好,即便失败,他们也有千万种说法可以掩饰,从而继续呆在江南这仁人志士聚集的地方积蓄力量。
“您只有三日的时间,再多,外头的兄弟也拖不住了。”
最后看了一眼木愣愣坐在那儿的岳姨娘,明月从密道离开。一直到一条僻静的小巷中,明月脱去外头的丫鬟服饰,给自己罩上事先藏在小巷角落的披风,带上帷帽,方在脸上搓动数下,一层薄薄的外皮面具脱落,她轻轻撕下,用火折子点燃后看着这面具化为灰烬,这才将其丢在墙角,再用脚踩散。
“不错,姑娘果然够仔细,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公主,又或许,是郡主?”
听到这戏谑又透出点熟悉的清朗男声,明月大惊失色,下意识摆出迎敌的驾驶,从背后掏出一副短弩。然而当她看清楚巷口的情形时,她就知晓,今日不管如何,她是走不掉了。可她,也绝不会承认任何一个字。
“奴家见过公子。”
似乎透过帷帽两边的面纱看见了明月脸上的娇羞,苏景笑了笑,对身边的石荣轻轻一抬下巴,语气温和的下令,“明月姑娘是金枝玉叶,动手仔细些,别伤到姑娘。”
“奴才明白。”石荣甩甩胳膊,两手交握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一抬手,自有三十名好手跟在他背后朝明月逼近,小巷两边围墙上也各有早就埋伏好的弓箭手拉开弓弦。
明月见此,一面往后退一面不解道:“公子若真对奴家有意,何须如此。奴家一看公子就是贵人,只消说一句,奴家又岂敢不从呢。”
苏景倒算得上有问必答,耐心解释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姑娘身手不凡,曾经伤过我手下不少人,这次好不容易抓到姑娘行踪,加上姑娘身份尊贵,以在下揣测,要不了多久,只怕援兵就会源源不断而来,所以,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话毕,苏景声音一提,变的威严许多,“石荣,十息之内,请明月姑娘回去做客!”
“是!”
正如苏景所言,当初那一场大战,折损了不少人马,而这些人,几乎全是石荣兄弟两个一手□□出来,曾经一起淌过刀山血海,是真正的生死兄弟。石荣早就发过誓要为他们报仇,如今堵到一个祸首,如何肯手下留情。虽然苏景事先有令不让伤人,可石荣心中自然明白,苏景这不让伤人不是真的不伤,只是要留着性命审问罢了。所以此时下手真是刀刀狠绝,但凡不是要害之处,便灌注全力。
明月虽自幼就因身份与天份之故被送到天地会精心栽培,可她终归是女子,而且因身份尊贵,近战搏杀其实学的极少,她擅长的是在众人保护下以神箭术在远处夺人性命。此时苏景有意安排,将她围困在一条窄巷中,又上来就安排数十名好手,她自然施展不开,眨眼之剑,就被石荣拿下,将刀架在了脖子上,而且身上还多了不少零碎的伤痕。
“主子。”石荣亲自扭着明月的胳膊押着人到苏景面前。
苏景漠然打量她片刻,见到对方眼底透出的恨意与傲然,牵起唇角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一段内容不知道为毛有禁词,传不上去,我找找,实在不行只能删除重写和明天的一起发了。
☆、第95章 今晚更新
明月先是一怔, 继而咬唇失色。
冒大不韪几个字, 可不是甚么时候甚么人都能用的。没想到随便几个字,就被人抓住了破绽。
不过, 罢了。事到如今, 看对方的模样,分明是早就笃定自己的身份, 就算她舌灿莲花,抵死不认,对方也不会信的,即如此,何苦呢。
明月收起之前怯懦中楚楚可怜的模样,挺直背脊望着苏景, 不屑道:“太孙若想用我将后面的人一网打尽,只怕要杀的江南血流成河才行!”
苏景凝望她一眼,并不争辩, 先下了马车, 后面自有人将这位来历不凡的明月姑娘带走。
“主子。”石荣接过仆娘手里的热水桶,到浴房兑好热水,手里捧着苏景换下的衣衫,才低声道:“那女子怕是嘴硬的很。”他顿了顿,又道:“再受看重, 不过是个女子,前明那些余孽,未必真会豁出性命来救她。今日街上可是风平浪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