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芊芊闻言果然不再动弹,彻底昏睡过去之前,哼了一声,“以后不许喊我姐姐。”
容宣闷声低笑,“好。”
其实他倒觉着姐姐弟弟这种称呼可以在床上叫叫看,特刺激,让他兽欲大发。
第二天一早,容宣起床穿衣时,见她醒着,笑着问了一句,“你
今天打算出门?”
“嗯。”
“我让林轻陪着你去吧。”
容宣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她会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既然她起了疑,他即便是想瞒着也瞒不住。
杜芊芊摇头道:“不用了,有绿衣就行。”
容宣挑眉,“好。”顿了顿,他说:“你多睡会儿,我去上朝了。”
日头渐渐爬高,杜芊芊在床上躺了片刻,等他走后也跟着起床了,早膳连着喝了好多天的粥也都没有腻,她换了套轻便的衣衫领着绿衣就出了门。
这是她头一回如此轻巧的就出了容家的大门,一路畅通无阻,也没有人来阻拦她。
杜芊芊到时,医馆才刚刚开门,医馆里除了学徒都没有几个人。
“夫人是来看病吗?”
“嗯,大夫呢?”
“我师父在里间,我领您进去。”
“多谢了。”杜芊芊转过头来对绿衣吩咐道:“你待在外边等我。”
绿衣神色纠结,不情不愿道:“好。”
大夫捋着白色胡须,做了个请的姿势,“坐。”
杜芊芊坐在他跟前,又听他问:“敢问夫人身子何处不适?”
“我最近吃的比较多。”
“嗯?”
“然后我的月事没来……”
说完,大夫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
“劳烦夫人伸个手。”
杜芊芊依言将手搭了上去,大夫紧蹙着眉头诊脉,过了片刻,她见大夫对她笑笑,“恭贺夫人,这是喜脉。”
杜芊芊心情复杂,百般滋味划过心头,有惊竟然也有三分喜,她哆哆嗦嗦的问:“您没诊断错?”
“错不了,老夫行医几十年,若是连个喜脉都诊不出来,还开什么医馆。”
杜芊芊咬着牙,还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疼的她嘶了一声。
她这时才想明白,容宣之前定是故意欺瞒她,连同那名大夫,至于不让她知道的原因,更不难猜,估摸着是怕她不要肚子里的孩子。
容宣还真是聪明,揣摩人心一套套的,杜芊芊从心里而言,是不太愿意要这个孩子的,因为她觉着自个儿对不起瑾哥儿。
“我知道了,多谢您了。”
“不客气。”
杜芊芊失魂落魄的走出去,交了诊金。绿衣跟在她身后,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便问:“要回去吗?”
“不,先在街上走走吧。”
“是。”
临安街上人来人往,处处都是叫卖声。
杜芊芊的手轻搭在小腹上,神情难解,忽然间她的肩膀被人狠撞了一下,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从她身侧跑过。
“站住,别跑!”
杜芊芊伸出脑袋超前看了看,那男子很快便被追上来的家丁给按在地上,“偷了我们少爷的玉还敢跑?说,玉呢!?”
“什么偷,我听不懂。”
陈瑾从人群中走到他跟前,小小少年初露锋芒,锐利的眸光盯着他,不用他开口,身边自然有人替他说话。
“劝你别死鸭子嘴硬,要不然把你丢进死牢了,几十种毒刑在你身上过个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芊芊一眼望见瑾哥儿,不由自主走上去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瑾哥儿抬眼,见了她自觉收敛了身上的戾气,转而委屈巴巴道:“他偷了我的玉。”
杜芊芊摸摸他的脑袋,怜爱道:“要回来便是。”
“嗯。”
那小偷方才被一阵踢打恐吓,也不敢继续嘴硬下去,“不在我身上,我给当了钱。”
瑾哥儿忍着滔天的怒气,压低了嗓子问:“哪个当铺?”
小偷浑身一抖,“窗街后的福来当铺。”
杜芊芊握住他的手,温声细语道:“我陪你一块过去,至于这小偷……让你的家丁把他押送到衙门吧。”
瑾哥儿低垂眼眸,“好。”
他原本是想把这人弄死的,他偷的可是他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了。
杜芊芊牵着他去了福来当铺,掌柜的显然不认得陈瑾,笑眯眯的径直朝杜芊芊而来,“这位夫人要当什么东西?”
“我不是当东西,我来赎物。”
“你说说看,是个什么物件。”
“是一块玉。”
掌柜眯起眼睛,“这铺子里的玉多了去了,您说的如此含糊,我没法给您找啊。”
陈瑾臭着脸,冷冷的盯着掌柜的,“我告诉你,那是我娘送给我的玉,你是找得出要找,找不出来也得找。”
杜芊芊重活以来见过瑾哥儿那么多回,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脾气,眼睛都气红了,她这心里还是很疼的。
“那玉材质上乘,保准是你这当铺里最好的一块。”杜芊芊缓缓道:“玉中间有两个小孔,盘龙状,边纹上刻着清灵二字。”
“清灵”是瑾哥儿的字,是杜芊芊偷偷给瑾哥儿起的,陈阙余知道后也没说闲话,应当是默认过的了。
陈瑾瞳孔一缩,仰着脸直勾勾的看着杜芊芊说:“沈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除了我父亲和我娘,谁都没见过我那块玉。”
他一直都戴在脖子上,有一回容宣问他借,他都用囊袋包的好好的,从不给外人看。
杜芊芊怔住,瑾哥儿漆黑的眼睛深深望着她,“你是谁?”
第47章
陈瑾比同龄的孩子要聪明早熟,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眼圈周围通红,杜芊芊轻轻握住他的手,方才那句话说出来时,她心底也有几分的刻意。
“劳烦掌柜的将玉找出来,我用双倍的价钱。”
听见“双倍”两字,掌柜的眼睛顿时明亮,笑道:“夫人且等等我,我这就去找。”
杜芊芊挽着膝盖,视线直直对上瑾哥儿的眼睛,问道:“喜欢吃甜的吗?一会儿我带你去趣仙楼吃点心。”
陈瑾绷着脸没说话,五根手指头却紧紧捏着她的手掌。
掌柜的很快把玉找了出来,杜芊芊付了银子,接过玉佩,上面系的绳子看上去已经很陈旧了,但是瑾哥儿一直舍不得换。
许是知道自己为人母之后,杜芊芊的心态比之前更豁达了些,她低下头替瑾哥儿把玉佩挂到了脖子上,“走吧。”
陈瑾隐隐约约中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乖乖巧巧的跟着杜芊芊出了当铺。
趣仙楼是京城中一家有名的酒楼,杜芊芊故意把绿衣给支开了,进了包间之后,点了几道瑾哥儿最爱吃的菜。
陈瑾从头至尾都是一言不发,低头不语,清透的眸子里渐渐溢起水光,他抬手抹干净眼角的泪水,都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哭了。
又或许他是明白的,只是他不敢相信罢了。
天气闷热,杜芊芊走到窗边将紧紧闭着的窗户给支了起来,外边凉透了的风徐徐吹在她的脸上,她静静地在窗边站了一小会儿,捏紧了双手,随即转过身来,拿出手帕温柔的替瑾哥儿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艰难的开口,“瑾哥儿。”
陈瑾吸吸鼻子,仰起脸一双湿漉漉的水眸凝在她的脸上,安静的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杜芊芊的手指落在他的脸上,尽量扯出一抹笑容,她总算说出来了,“我是你娘亲。”
虽然重新见到瑾哥儿的第一面时,她便想将这句话说出口,理智让她一忍再忍。如今露馅,好像没有继续隐瞒的理由了。
她自己其实也期盼这天的到来吧。
瑾哥儿乌黑的眼眸中快要装不满泪珠子了,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嘴唇噙动,低声啜泣,让人听了都心疼。
杜芊芊眼睛也湿了,搂着瑾哥儿,生怕他不信她说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我真的是你的娘亲,你信我吗?”
瑾哥儿边打嗝边问:“真的吗?你没骗我吗?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后一声问很是委屈。
他口中虽然还在问,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
陈瑾聪慧,很快就能串联起之前的事,她会和父亲讲一模一样的故事,她知道父亲不能吃荔枝,她身上的味道很温暖很温暖……
杜芊芊摸着他的脸,轻声哄道:“是我不好,我怕你被吓着。”
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这种事,她真的怕瑾哥儿被吓坏。
陈瑾的眼睛跟被水清洗过一样的干净澄澈,他显然也想到了这层,可是他不在乎那些事,自打他懂事以来就没有见过他娘,没有被娘亲抱过,没有被亲过。
有时候他看见表弟表妹们的母亲疼爱的他们的模样,内心不仅仅是羡慕还有嫉妒。
在她说出他的字时,陈瑾便相信了这件鬼怪力神之事。
无论什么都好,他的娘亲回来了,他不再是个没有娘疼的孩子了。
陈瑾紧紧抱住杜芊芊的腰,“我不怕。”
他从来没有叫过人娘亲,哪怕是此刻对着杜芊芊也喊的无比艰难,还有些别扭,“娘亲”两个字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他道:“您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杜芊芊方才只想到和儿子相认的喜悦,忘记了还有陈阙余这个大麻烦在,她知道瑾哥儿不懂她和陈阙余之前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