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和宁家走得近,这并不瞒人。
尤其程岳,几乎算是宁芳半个老师。那小丫头也很老实的在他面前坦陈过,这些年读书练字,皆离不开这位三舅公的指点。
如果程家硬要仗着功劳讨要爵位,那么,能不能拿这丫头的婚事逼他们就范?
永泰帝眯起眼睛,一派莫测高深。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帝王,任何感情在他的心中,都比不过帝王的权力。
离了御书房,六皇子不解的问,“四哥,你瞧父皇到底是什么主意?既不反对,也不答应。可老七的婚事定不下来,咱们两家孩子就算定了,也没法成婚啊!”
四皇子叹气,“圣意难测,咱们当叔伯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哎,等着吧,不过我估计不会太久了。起码今年,总会有个结果的。”
二月底,在永泰帝的不断催促之下,西征军的将士们,主要是立了大功的程岳和霍通,终于押解着西胡可汗,回了京城。
那一日,盛况空前。
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丢下营生,自发跑去迎接凯旋的将士们。听说大街小巷,掷果盈车,鲜花满道。
几乎每个士兵都被接到不少于三个的荷包香囊,丝帕香巾。
有那运气好的,还收到钗环簪饰,转手就能送给家中老娘媳妇,连见面礼都省了。
宁芳听着宫外热闹,一颗心却直飞扑回家里。
因上次她出宫团圆,所以今日,她主动把机会让给宁萱了。况且宁萱如今修习医术,有她回去瞧瞧爹和三舅公,比她强些。
及至黄昏,宫门落锁前,宁萱终于赶回来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但眼中却盈着喜意。
“妹妹不要担心,二叔和三舅公都平安回来了。只二叔在三川口杀敌时,断了条腿。但你别担心,当时三舅公便让乔太医用了最好的伤药,骨头也接得很正,待养上几月,保管半点痕迹也落不下来。”
出征打仗,难免受伤,何况她爹又是文官。能得如此结果,宁芳已经感谢上天保佑了。
“那三舅公好吗?人怎么样了?”
“都好,就是瘦得厉害。听说他们本是熬不下去的,全亏了二叔押运了那批粮草去,才一鼓作气,夺下三川口。不过那时候,到处乱糟糟的,三舅公也不放心二叔就这么回来,才带着他一起去了三川口。”
“也亏得这样,二叔这回可立下不少功劳。我回去不久,户部尚书姜大人都派人送了不少好药材来。有些我瞧着二叔用不上,给三舅公送了去。”
宁芳却忽地想起件事,“你见到了三舅公?他难道没进宫?”
宁萱道,“他借口说要送爹爹回家,故意避开人群,绕道进的皇城。我瞧得出,家里长辈都挺难过的。可三舅公倒想得开,还反过来劝大家豁达些,当时祖母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那就是说,外面那些欢呼赞赏,全都没有三舅公的份了。
宁芳听得难过起来,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自己家的人吃苦受罪,却没有任何好处,这样不公平,皇上实在太过份了!
但此时的她还不知,更过份的事,还在后面。
接受战俘,犒赏将士,忙了数日后,皇上定于三月初三,补开花朝节都没开的春宴,犒赏功臣们。
这一次,再也避不开程岳。他也接到圣喻,可以光明正大进宫接受嘉奖了。
而宁怀璧因押运粮草,并守城有功,也得到了他该得到的奖赏,正式升任正六品户部主事。
虽然只有半级,却是非常有实权的位置。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曾经跟宁家闹得十分不愉快的辛升乾,也觍着脸上门来道贺了。
只可惜宁怀璧还在养伤,行走不便,入不得宫。
想着终于能见到三舅公,宁芳还是十分欢喜,认真梳洗打扮了一番,打算给三舅公道喜。
“杜鹃,你说我是戴这对红石榴的耳坠好看,还是这对猫眼的?”
杜鹃认真看了看,“姑娘不如戴这对珍珠的,更加雅致。”
书女的衣裳全是青黑两色,那两对虽然好看,可过于喜庆了。
宁芳有些心动,可拿着珍珠耳饰比划一下又收了起来,“三舅公不喜欢人家戴白的,我看还是这对猫眼的吧。说来还是三舅公送我的,从前小时候,第一回见大舅祖母,便送了个猫眼的胸针给我,可我没有相配的首饰,也没怎么戴。谁知三舅公竟惦记着,又给我打了一套这样的耳环和戒指。”
听她说起往事,杜鹃有些讶异,可很快掩饰住了,只笑着说了句,“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所以得人疼爱。”
宁芳自夸逗趣,“我也觉得如此呢!”
收拾好了,她正要溜去见程岳,七皇孙来了,笑道,“我知你今日必是要去见程大人的,我带你去吧。”
那可正好,宁芳忙忙道谢,跟人走了。
到了春宴处,七皇孙先寻个处偏殿让宁芳等着,自去叫人了。
可惜没走多远,他忽地撞上一人。又或者说,他被人撞上了。
“皇,皇上!”
永泰帝看不出喜怒,带着七皇孙进入一处僻静的亭子,远远看着偏殿里,那个满脸期待,等着见人的小姑娘,眸光一点一点暗沉下去。
“朕听你四皇叔说,你对宁书女颇有好感?若是真的,朕便成全了你。宁家虽然位份不高,但宁怀璧此次立了不小功劳,朕可以给他母亲赐个风光些的诰命,如此再配起你来,也不算委屈了。”
七皇孙听得心中惊喜,正想应承下来,忽地本能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自小宫中历练出的直觉,让他咽了咽口水,到底按捺下对宁芳的那几分情谊,矢口否认,“儿臣,儿臣对宁书女并无男女之情。孙儿的婚事,只该听从皇上之命。”
永泰帝眼中抹过一抹算计,“若是你对她并无男女之情,那朕倒是想与你结亲王家。听说王大人家里有几个嫡孙女,倒是教养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