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岳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戚老都督上道奏折,让朝廷出钱,象我们府上似的,准备这些药袍和东西?”
他摇头道,“不可能的。皇上没那么仁厚,国库也拿不出这笔银子。若一旦定了,就得成例,以目前的朝廷,也实在负担不起。”
宁芳道,“我又没说一定要朝廷出钱,就象咱们府上似的,若允许百姓织差一等的棉布,种差一等的草药,替代税赋呢?横竖是裹伤的布,又不是衣裳,要织那么密干什么?我问过鹭鸶,若是不求穿着,用同样的线至少能多织出五匹布来,那么平摊下来,一匹能用得到多少钱?”
“还有草药,也不必熬得那么浓。哪怕只用开水煮过,不也能用?”
“就算在全军中一时不好定成例,那么就在戚家军中试着推广行不行?若陛下允了,也不必国库拔银子,让他们少交点税赋即可。这样总该行了吧?”
程岳忽地发现,可能是他们都习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如果简单一点按他小王妃所说,倒是大为可行。若告诉戚老都督,也是还他一桩人情。
这人与人的情份,便是这么处出来的。
“这主意倒是不错。你也算立一小功,好吧,我便把杜家的事,说与你听。”
宁芳却摆手笑道,“王爷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小气。那杜家的事,他们都不急,我更不急。您好生歇着,能早些下地就算给我的奖赏了。”
看她大摇大摆去待客了,程岳失笑。
这丫头,还不知道干系重大呢!不过她能有这份好心,替伤兵想事情,他倒是很该帮上一帮。
程岳自去琢磨这奏折要如何完善,那里宁芳去见新出炉的小薛夫人了。
念葭得到邀请,准时赴约,还带上了她爹。
汪思归是自己非要来的,见着宁芳,是诚心诚意隔着帘子给她磕了个头。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把女儿送到宁家,只求她能嫁个平民,过上安稳日子,可如今的念葭,却是正正经经的从六品武官夫人了。
如果薛东野争点气,混到五品,以他的年纪和上进心,这是很有可能的,还可以给妻子讨个正式的诰命。
这,这实在是太好运气了!
而促成这一切的,就是宁芳。
如果当年不是她肯作主,同意念葭嫁给薛东野,哪来这般好运?
隔着帘子,宁芳都来不及命人拦一拦,只好在汪思归磕了头后,立即让人扶了起来。
“念葭和薛指挥也是他们的缘份,实在不必如此道谢。这回你是一人上京?还是家里人都来了?”
汪思归道,“因早前这丫头成亲,也没跟家里打个招呼。开春接着她的信,说是姑爷好歹平安回来了,我们全家都想见上一面,便一起上京来了。如今见她和姑爷过得好,眼看丫头又有了身孕,我和孩儿他娘真不知怎么感谢王妃才好。
说来王妃莫怪,她娘原本还想替您供奉个长生牌位来着。可听说您年纪还小,便只在我们那边的妈祖庙里,给宁家供了个牌位。只愿老天佑着你们全家平平安安,纵要我们夫妻俩减寿十年,也是心甘情愿的。”
宁芳忙道,“这就太过了。若我家祖母知道,必是不依的。你们有这个心,平日里多做些善事,便是回报了。”
念葭道,“王妃放心,这些年托府上的福,我爹娘那儿的海鱼海鲜什么的都好卖,也肯帮助人,如今邻近的几个村子倒都托我爹做着买卖呢!”
宁芳很是赞赏,“这样就很好。一人富不如一村富,肯提携人,总有福报。”
念葭笑道,“可不是这话?因大伙儿日子好过,如今他们那儿还请了教书先生。虽跟府上比不得,但好歹也能教孩子们认几个字,连我弟弟都会做几首歪诗了,可是把人乐得不行!”
宁芳道,“你连歪诗都做不出来了,还好意思笑他?快请你爹下去用茶,你跟我好好说说话。”
到底男女有别,且汪思归身份不明,不好久呆,所以尽到心意,他便下去了。
念葭重新进屋,才问起程岳伤势。
“之前我便说要我们家那口子过来看看,可他却说,咱家一无好医,二无好药,来了只怕还得浪费府上茶水招待。再说他那位置敏感,若有事时便互通有无,此时倒不宜走得过近。便是我,也不好上门的。因我有了身孕,精神不济,竟是跟这莽汉讲不通,可是气得不轻!”
看念葭一脸忐忑,宁芳笑拍了拍她手。
“放心,你家那口子说得再对也没有了。那日要不是他上赶着通风报信,我怎能那么快的把人接出来?有时候交情不是看明面上能添多少花,而是暗地里能送多少炭。咱们两家的交情,便如哑巴吃饺子,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连王爷都说了,这回可是要谢谢薛指挥的。可我也不准备送你什么厚礼了,你可见怪?”
念葭这才安下心来,连连摆手,“要什么礼呀?顶多把那点心吃食给我装两盒子带回去就是。我这才怀上,也不知怎地,肚里竟象养了只馋虫似的,成日里就想着王妃您以前弄得好吃食。
偏薛家早败落了,家里厨娘做的饭就跟猪食似的,人又笨拙,怎么都教不会,说她两句还哭得厉害。却又是跟着他家的老人,轻易打发不得。弄得我想吃口好的,还得天天盯着厨房灶台那点事,烦得要命。
我爹娘来了心疼我,又不好插手管我家的事,只得让我弟弟天天花钱往外头酒楼里买吃食。可等他们一走,我又吃不上了。”
第435章旧情
听念葭说起小气婆婆,宁芳挺同情,“那就不能再请个厨娘?”
若她一天吃不上顿象样的饭菜,那这一天也是没劲的。
念葭叹气,“好厨子哪是那么好请的?且我爱吃咱们江南菜,北方人多不会的。我爹说,等回家路上,去江南给我寻一个送来。”
旁边孔雀听了插了句,“若想要好厨子,何不去找官牙来买?那里多有犯官家眷,里头天南海北,哪里的好厨子没有?针线上的绣娘也多。”
念葭道,“谢谢姐姐提醒。此事我家那口子也去打听过。有手艺的厨子绣娘都是最好卖的,别说近来没有,纵有的话,要价也贵。若我那婆婆知道,定然舍不得。”
薛东野的老娘过惯了半生的凄惶日子,如今儿子乍然富贵,薛老太太很是适应不良。生怕哪天又穷了,于是变得特别的怄门。
“我真是宁愿她跟从前似的,成天歪在床上装病哼哼,也好过象如今这般,跟个守财奴似的,盯着家里的那点子东西。
自我有了身子,她厨房倒是不看了。只平日里在饭桌上,我小叔多挟两块肉,她都能念叨半天。小姑眼看都要说婆家了,她连件象样的衣裳都舍不得做。
我爹娘这回上京带了几匹好缎子,特意挑了颜色鲜亮的,本就是给小姑小叔做衣裳的。结果她转手就锁到房里,真是让人没法说。
若她儿子还跟从前那样,我早跟她吵起来了。偏偏我家那口子当了官,要讲孝道。在家什么都不能说,好声好气劝了她又不听,可是憋屈死了我了!”
这,这样的婆媳矛盾,宁芳两辈子加一起,还真没见识过。
自家宁四娘和夏珍珍自不用说,就她嫁过来,英王府也没一个长辈。就算和大嫂有些小小磕碰,但毕竟不是正经婆婆,也管不到她头上来。
如今见念葭憋了一肚子怨言,宁芳忽地庆幸,这给英王爷做媳妇,还当真挺省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