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门，外面的情况就纷纷传入前进生产队。

第20章

　　地里长的，食堂里放着的，家里藏的，只要能扒出来能找到的通通都要交上去，你报了多少产量就应该交多少粮食，交不出那么多肯定就是私藏了。

　　凡是报高产量的生产队几乎都被搜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几个发射粮食卫星的。有的生产队的队长靠发射卫星在县委领导跟前挂了名，升了官，不但不会维护自己生产队反而更加

　　积极的“抄家” ，找粮食。

　　其他生产队即使没报几千斤没发射卫星也多多少少多报了粮食，毕竟人家亩产几千斤，你一亩地就产了一百多斤，太不好看了！

　　就连许有根都偷偷多报了一点，凑了个整，也就是征粮比率下调了，才让他还有粮食能带回来。

　　没有粮食吃什么，队里能吃的东西被搜刮一空，连食堂也开不下去，据说那几个发射卫星的队连上工都没法上，整天就到处寻摸吃食，饿极了就靠猪草裹腹。

　　听说了外面各种各样的惨状，许有根偷偷舒了口气，幸好自己没跟着发射卫星，幸好自己没报太多粮食，幸好、幸好……

　　今时今日，那些在领导跟前挨的骂，看到别人被表扬时的眼红嫉妒早已经不算什么了，甚至他还同情了一下那些吃不上饭的生产队。

　　没等他高兴多久，这天，突然有十几个人来到他家里。他这个队长没有正经的自己的办公室，有什么人找他都是到他家里。

　　那时候他还在地里干活，麦子虽然收了还要锄地，把麦秸当肥料，再下场雨肥肥地，就能种下半年的地瓜了。

　　等他跟着来叫人的顺子到家，一眼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十几个人，有公社大队长和县里的领导，还有几个

　　没看过的人。

　　“大队长，几位领导，这是”许有根有些不明白公粮已经交了，这么多人突然过来做什么。

　　“你就是前进生产队的队长许有根同志？”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中山装挺着大肚子的男人问道。

　　“对，对，我就是许有根。”许有根之所以这么恭敬是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认识的几位领导似乎都以这个中年男人

　　为中心。

　　果然，大队长姚永发在一旁说道：“这是县长，特意来视察工作的。”

　　县长来做什么，最近没有什么任务，什么工作呀，许有根有些不明白。 不过他还是说现在队员们地里上工呢，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也没多说十几个人就浩浩荡荡的往队员上工的地里去了。这个时候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食堂的人已经开始做饭。

　　县长让许有根把地里上工的队员都召集到食堂外面的空地上，再让许有根用喇叭把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叫来。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县长才说这是为了检查各生产队有没有隐瞒粮食产量，私自分粮食。

　　领导们的心思很好猜，其他生产队都亩产几千斤，你们只有两百斤，怎么可能呢，都是一个地方的肯定是把多收出来的粮食藏起来分给队员了，否则粮食呢。

　　其中最排在最前面的就是这个前进生产队，报的产量最少，交的公粮最少，肯定是有问题。

　　所以第一个来搜这里，免得他们得到消息把粮食藏到其他地方，这也是县长亲自来的原因，来抓典型，不是每个生产队县长都有空亲自到场的。

　　许有根真想说哪有粮食，其他生产队都是瞎报的，可是他没胆子这么说，只有把话憋在心里。

　　幸好他们生产队确实没有那么多粮食也压根没分粮食，想来各队员家里应该也没有藏什么粮食，想到这许有根放心了些。

　　只能说许有根想的太美了，是人哪能没有私心呢，收小麦的时候哪能不偷藏一点啊，虽然食堂有粮食，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有放到自己家的才能真正放心。

　　自己家挖的野菜晒的野菜干，自己家做的柿饼，自己家趁着割麦子时候偷偷藏的麦穗，这些不都是粮食。

　　有的人家是真正家里光秃秃啥都没有，所以自然很放心，有的人却担心了，担心自己家私藏的那一点都被翻出来。

　　其中最担心的就是许如意家，她家里专门一间屋子，可是都放着粮食呢，几十只野鸡几十只野兔熏的猪肉各种山货，还有许强前些天去县里买的粮食。

　　这要是被搜出来怎么得了啊！

　　虽然县长说的一大堆政策指示大家都没听懂，但是搜查粮食这一点所有人都听懂了，许奶奶心脏砰砰砰的跳，陈容容脸上也变了颜色，慌乱的说：“妈，强子，怎么办啊？”

　　许奶奶和许强也心慌意乱，可是现在想走是绝对不可能的。县长身边带的搜粮队已经和几个领导去第一家开始搜查了，还剩下四个人看着这些队员，不允许任何人偷偷回家。

　　如意也察觉到了事情的危险跟家里人说自己回去把粮食藏起来，许家人都不放心，但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让如意回去，几岁的小孩子，没人会在意。

　　果然如意捂着肚子装作一副要上厕所的样子对外走，看管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没有拦着。

　　一离开所有人的视线如意就一路飞奔回家，这时候搜粮队已经收到了第二家。因为搜查的很仔细，所以速度不快，如意家又远在山脚下，还有足够的时间。

　　到了家里，如意首先去藏粮食的房间，许强曾经想过这么多粮食挖个地窖装着可能比较安全，但是他们这边没有挖地窖的习惯，藏东西都是藏到杂物间里里面。自己挖地窖，不安全容易塌陷。

　　来不及多做整理，如意拿着大背篓第一时间把挂在屋里的野鸡野兔装上。可是熏干的野兔野鸡都硬得很，装不了多少，一个大背篓就装满了，实在是浪费空间。

　　如意干脆许强买的粮食装到背篓里，还有干蘑菇干木耳什么的，再拎着挂着野鸡野兔的绳子飞快地往山上跑。

　　她把东西放到离山上较近的一处地方，随意拿旁边的野草盖住，再返回家来继续拿粮食。

　　放在那里，当然不安全，搜粮队的人肯定也会想到山上可以放粮食会上去搜，所以如意决定先把粮食都放到那里，把自己家清空，然后再把粮食藏到深山里去。

　　跑了足足三趟，如意才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拿走，甚至包括家里的铁锅她都给拿走了，因为她知道好像私人是不允许有铁锅的，这个铁锅还是许强偷偷去县里买的，别人都不知道。

　　拿完粮食如意又飞奔上山，本来是准备把粮食转到深山里去，只是更深的山，来回要挺长时间的，这里又有这么多东西时间根本来不及。

　　虽然如意是异能者，力气比旁人大，跑得比旁人快，但也只是一般快而已，到不了能飞的地步，所以时间上肯定会来不及。

　　这时候她想起许奶奶曾经说过，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上山打猎，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有时候猎物来不及拿回来就会放到那个山洞里。

　　山洞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沟里，一般人找不到，可如意不是一般人，她把精神力一发散就能找到山洞的位置。

　　等把粮食都藏好，如意才一身轻松的下山，偷偷的往村里人聚集的地方跑过去。只是还没到地方，她就看到好多人聚在一个人家门口。

　　如意趁着混乱自己混进人群，和家人会合。

　　如意冲着家里人点点头，看到她平安回来许奶奶他们终于放下心，继续关注眼前的事情。

　　如意走的时候并没有发生混乱，食堂位于村子中间，搜粮队的人先搜食堂后面的人家。前两家都属于人懒、家里婆娘也不会算计粮食，有的吃就吃食堂，所以家里没什么粮食，搜起来很方便也没遭到什么反抗。

　　等搜到这家，也就是许贵家的时候遭了麻烦。许贵婆娘这个人，偷懒，爱占小便宜，不爱干活。队里按工时算工分的时候她一天只能收半亩地，换成按数量算，她一天能收两亩地。

　　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会往自己家扒拉粮食，搜粮队搜到她家的时候搜出来半麻袋小麦。这时候的麻袋都大的很，一袋能装两三百斤粮食，半麻袋至少也有一百斤了。

　　小麦都是没脱壳的，看着就知道是割麦子的时候偷偷在衣服里带进来的。许贵婆娘看到自己家的粮食被扒出来了当然不愿意，硬说这是孩子拾麦穗捡的，不用交公。

　　这话说的，搜粮队的人都想笑了，私藏粮食还没定你的罪呢，你倒是自己赶上来，怎么难道还想着把粮食给你留着！

　　许贵婆娘趴在地上拽着麻袋不松手，还一边大声喊：“这是咱家孩子捡的，本来就是不用交公的，凭什么没收呀，没天理啊。”

　　她家两个孩子吓得站在一边哭，许贵蹲在一边双手抱着头不说话，这种情况女人撕打喊骂，那都是小事，泼妇不懂事。

　　男人要是跟着闹，那就闹大了，定你一个反革/命罪，说不定还要抓去坐牢。当然，许贵这样也是想着婆娘这样闹说不定能把粮食留下来，那可有一百多斤呢！

　　最后还是许有根跟许贵他爸说了，让他爸叫许贵把他婆娘劝住。跟着还训了一通：“食堂都有吃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各位领导都在这哪，这么闹腾也不嫌丢人。” 这话也是对队里其他人说的。

　　许贵婆娘也是看这些粮食不可能留下了才不舍的放手，要知道这半麻袋小麦，她藏的多辛苦啊。

　　夏天穿的衣服本来就少不好藏，不像冬天穿个袄子，收上来的地瓜随便塞袄子里棉裤里。这没脱壳的小麦又刺挠人，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藏这么多，结果今天通通都没了。

第21章

　　从各家各户搜出来的东西堆在食堂外面, 最多的是没脱壳的小麦还有柿饼，他们这边几乎人人都晒柿饼。有些家里有老人的是一定要在家里囤点粮才能安心的。

　　许大力家，也就是许瑶的爷爷家也搜出了很多东西, 最多的就是麦穗。许瑶在一边看热闹, 她积攒的东西都在空间里, 自己小家的那个屋里是什么都没有。

　　呵呵, 这一家子就没有不占便宜的, 搜出来这么多东西，一点也不惊奇。许瑶巴不得家里被搜查的一干二净，反正藏起来的粮食也落不到自己家嘴里。

　　那个死老太婆, 还有尖酸刻薄的大伯母、三婶竟会使唤她们家干活，还有爷爷也因为她们家没有儿子眼睁睁看着那些女人欺负自己家。哼, 最好把粮食都搜光，拉你们去□□才更好呢。

　　接下来搜的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搜出一些麦穗，大部分是孩子收麦子的时候跟在后面拾的, 也有大人上工时偷偷藏起来的, 一个村子的麦穗集在一起，看着还真不少。

　　这更成了前进生产队私藏粮食的证据。

　　搜到如意家的时候, 本来搜粮队的人看如意家难得的几间大房子算是难得的气派, 还以为能搜到多少东西呢, 结果什么都没搜到。

　　搜粮队的几个人还想着要去

　　山上搜，后来还是算了，他们搜了一上午现在其实也是又饿又累。再说了, 他们一来就把人看住，真有粮食肯定也来不及转移。

　　等到把全村都搜了一遍，早就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队员劳作了一上午，虽说不是农忙时期，但也着实耗体力都饥肠辘辘，饿的不行了。

　　可是也没人有心思吃饭，看着堆积在食堂外的粮食，村里的人都像是心里被挖了一块肉一样。只有那几个家里没囤粮的表面上跟着大家一起愤慨，其实心里在偷偷得意，让你们偷偷存粮，都没了吧。

　　搜粮队的人围着搜出来的粮食，县长和几个领导站在中间，许有根和许有地就陪在旁边。

　　此时，县长的脸上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和颜悦色，而是一脸严肃：“许有根同志，这个你怎么解释？”

　　许有根心里也想骂娘，这些龟孙子，干活不勤快，藏粮食倒是手脚利索。你要藏就藏严实一点啊，这么容易就被翻出来了，也不知道我说这些都是拾的麦穗这些领导信不信。

　　显然对于这种事领导们没有那么好忽悠，其中一个就说：“小孩子跟在后面拾能拾那么多，那恐怕是有人收麦子的时候故意留下许多麦穗，趁机藏到自己家，偷挖社会主义墙角，补自己家的饥荒。”

　　“就是，小孩子捡的也是集体的粮食，你们队倒好都搬到自家屋里去了。”

　　搜粮队的那个领头也说：“ 别的生产队都产那么多粮食，你们生产队却只有两百斤，怕是产量高，但隐瞒下来私分了吧。 ”

　　许有根只能说：“没有，没有，没私分，坚决服从上级指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队员家里的小麦哪来的，说是捡的人家不信，可他总不能说都是队员私藏的，那不是把全生产队的人都坑了嘛。

　　说不出来解释那小麦就是私分的，你们生产队把集体的粮食私分了，却只报了亩产两百斤的产量，这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是什么。

　　许有根心里着急，几个人围着他说的话都把他绕晕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见人家三句两句就把自己队给定了个这么大的罪名。

　　旁边站着的许有地倒是难得的脑子亮了一次，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人说这么多的目的就一个：想要粮食。

　　许有地还真的想对了，这些人过来就是来拉粮食的，亩产几千斤这种事上面的大人物也许信了，像他们这样的基层干部难道会信。

　　即使信了，他们又不是瞎子，去那些发射粮食卫星的村子视察指导的时候自然会看见，只有一亩地是满的，其他都是空的。

　　可那又怎么样，随着粮食产量创新高，那些产量大省的领导也三天两头出现在报纸上，一看就知道前途不可限量。

　　远的不说，本县第一个发射粮食卫星的胜利生产队，他们队的支书已经升入县办公室，每个月领工资吃公粮。虽然只是小官，那跟当生产队里的小领导又是完全不同的阶层。

　　还是那句话，你报了那么多的产量就该交出那么多的粮食啊。这句话不止是县里领导对各生产队说的，更是市里领导对县里说的。

　　可那些亩产几千斤的生产队是真的一点粮食都榨不出来了，县长已经把喜报报上去现在却交不出那么多公粮，这不是等着受批评嘛。

　　只好从别的有粮食的地方下手，首先冒出头的就是这个前进生产队，队长许有根，只报了每亩两百斤的产量，队里肯定还囤着不少粮食。

　　这时候周围的队员也已经闹闹腾腾议论纷纷了，他们都听明白了，这就是说他们私藏粮食呢。

　　“那柿饼可是我自己家晒的，那哪能算私藏呢”

　　“对，还有干蘑菇，是我家大春去打猪草的时候一点一点捡回来晒上的，本来我家的。”

　　他们就纳闷了，麦子，那就不说了，大家多多少少都忍不住抓几把偷回家，可那柿饼还有干蘑菇还有去年留到现在的板栗怎么能也说是私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