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笼馒头出锅的时候，莫子逊刚好从外面回来，不过他走的不是寻常路，而是直接从墙上跳进来的，见灶房中的灯开着，便一溜烟钻进了灶房里。

“娘，我回来了。”

莫子逊说了一声，捧起沐初晴晾在陶缸里的凉白开就是一阵猛灌，连喝好一阵子之后，才出了一口气，惨白着一张脸说道：“娘，我好像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事情了。”

沐初晴将刚出锅的馒头一个个摆放在竹皮篦子上，诧异地问道：“你听见什么了，还将你吓成这个样子？是咱们村里有人惹了瘟疫，还是大青山上下来老虎了？”

莫子逊摇头，“都不是，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大姑了，她与那东营村的牛铁柱又钻进了玉米地里，我还听到大姑同牛铁柱说小姑去了镇子上绣楼中干活，说是明日要同牛铁柱一起去镇子上将小姑骗回来卖给人牙子，送去府城的窑子里接客。娘，窑子是什么地方？”

听着莫子逊的问题，沐初晴满头黑线，但是对于莫子逊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若是掩掩饰饰地捂着不告诉，反而会激起这些孩子的好奇心，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了解……

好奇心和求知欲是好事，但是需要用在正确的地方，至于窑子这种污浊的地方，还是算了。

沐初晴琢磨了好一阵子，都没有想出来该同莫子逊如何解释。

这时，莫封疆撩开灶房的帘子走了进来，一把将莫子逊抱起来，道：“窑子，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去那里，那是一个堕落的地方，一旦进去，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那些没出息的人都去了哪里？是留在窑子中了吗？”莫子逊双眼亮晶晶的问道。

莫封疆摇头，“他们都死了。”

感受到怀中莫子逊明显一僵的身子，莫封疆又补充道：“那些人都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沐初晴：“……”

哎呦喂，三爷您这解释的都是什么鬼？

当然，沐初晴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同莫封疆这么说话的，只能笑笑，同莫子逊解释道：“去那种地方的人都不干净，会染上脏病的，逊哥儿记住了没有，那种地方让娘可不允许你去。”

莫封疆一脸黑线，沐初晴自己的解释都是这种水平，居然好意思嫌弃他，五十步笑百步。

……

将莫封疆打发回西屋，沐初晴安慰了莫子逊几句，就把三个孩子哄睡着了。

躺在炕上，沐初晴脑中一直都回想着莫子逊听到的那些话。

莫珠居然想着要将莫玉给卖进窑子，这真的是亲生姐妹吗？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莫珠想要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这个世界虽然有法令在，但是法令能管束的地方实在有限，像凉州府这样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皇帝就算有心整治，手也探不到这么远来。

想了大半个晚上，眼看着空中的满月已经从正中央落向西边，沐初晴都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沐初晴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听起来似是来了很多人。扭头看向枕边，莫子逊还未去找柳一刀练武，证明时间还早，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

沐初晴一边穿衣一边思忖，难道是来了流寇？不应该啊，若是流寇的话，她们一家早就没命了，流寇会在门口大声喧哗？

东屋里的韩老太睡觉向来轻，稍微有一些风吹草动都能将韩老太从梦中惊醒，沐初晴家门外的吵嚷声自然躲不过韩老太的耳朵。

韩老太一边穿衣，一边推攘熟睡中的韩刚和韩强，“刚子，强子，快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你晴表姐门口闹腾，怎么娘听着声音这么嘈杂呢？”

韩刚和韩强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时，沐初晴已经走到了院子中，趴在院门上一听，似乎是村东头杜老大说话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些卸砖、倒沙土的声音。

沐初晴打开院门一看，果然是村东头的杜老大，还有十几二十个汉子，盖房子用的建材已经卸下不少，还有不少人正用板车推着建材赶过来。

“杜大叔，早！”

沐初晴同杜老大打一声招呼，刚好韩刚和韩强也走了过来，中屋里原本正在睡觉的莫子逊也醒了，穿好衣服麻溜地跑出来，从院门口探出一个头去，见来人身上没有敌意，攥紧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转身回去洗漱了。

杜老大见沐初晴出来，刚准备笑着打招呼，突然就看到沐初晴身后冒出两个眉目中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小伙子来，疑惑不已，这沐娘子不是没有丈夫了吗？怎么家中突然多出两个男人来。

沐初晴见杜老大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盯着韩刚和韩强不断打量，心中便猜测到了杜老大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杜大叔，这是我小姨家两个小子，家乡遭了灾，昨天下午才从府城赶过来，会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若是盖房子缺人的话，可不要和这小子客气。”

沐初晴的胳膊拍在韩刚肩膀上，面上满是坦然，没有丝毫的做作之色。

杜老大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抽出腰间的烟杆子想要抽上一口，突然想到还有很多活没干，又将烟杆子挂回腰间，道：“行，既然沐娘子你都这么说了，我定不会客气的。沐娘子要建的这房子要求高，而且时间也比较赶，多一把手就是多一份力，早点给沐娘子把房子盖好，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沐娘子回去吧，活儿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那杜大叔可知道中午需要做多少人的饭，我好准备着。”

沐初晴看着杜老大背后那二十多个人，心中犯起了愁，莫说是家中的粮食能不能经住这么多人吃，就是碗筷也不够二十多个人用啊！

说不定上午不仅要去冯家村，还得去镇子上跑一趟。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柳一刀不辞而别

听着沐初晴的话，杜老大笑了，“不用，我们这些上工的人，一般都是自己中午带着饭食的，条件差点的往兜里揣两个馒头，条件好点的揣几个肉饼，一顿中午饭就将就过去了，若是沐娘子有心，那就多帮我们烧一些开水晾冷了，这天气喝凉水容易闹肚子。”

“行，开水绝对管够，今日我从镇上带一些茶回来，下午就煮茶。”

沐初晴应下杜老大的话，心中却在思考着要不要给这些泥瓦工人中午加餐的问题，毕竟这些人是给她家盖房子，吃饱了干活肯定速度快，而且自己对这些人用些心，这些人盖房子肯定也对多用些心。

世道自古就是如此，人心换人心，五两换半斤。只要你对人家好，别人不会感觉不到的。

沐初晴托了韩刚和小姨夫韩老爹帮忙看着盖房子这边，又托韩老太帮她看好莫子谦和莫子岚，中午做上饭，最后将给泥瓦工人烧水的事情交给了韩月兰。

沐初晴从灶房中翻出一个平日里都不怎么用的陶瓮出来，连带着将陶瓮的木盖刷洗干净，嘱咐韩月兰将烧好的水都倒进陶瓮中，既容易晾冷，也能攒上不少的白开水。

若是一锅一锅烧的话，恐怕会赶不上趟儿，不如一直烧着，只要水开了就倒进陶瓮中，足以保证二十多人一天的饮水不成问题。

熬了一些清淡的稀粥，切入一些野菜丁放进粥中烫熟，沐初晴将昨日晚上蒸好的馒头端出来让众人吃，自己端了一碗菜粥给西屋送去。

西屋的门紧闭，沐初晴接连敲了两次都没人回应，“奇怪，难道是大半夜走了？不应该啊……”

沐初晴还在疑惑中，突然就看到莫封疆从院门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哭红眼眶的莫子逊。

莫封疆手中拎着一个不小的油纸包，油纸包虽然包的严严实实，但是仍然可以闻到透过油纸包飘出来的食物香味。

“逊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