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很担心,或者说是害怕有人在下一秒,下一分钟,甚至是下一个小时发现他对这10颗V2所做的事。
他甚至开始想象起了自己可能因此而遭遇到的残酷对待。
在这样的时候,隧道里的每一个响声都会成为布劳恩想象中的,他自己的惨叫声。
于是他挪开了眼睛,仿佛只要这样就能不去看想象中的那些可怕的画面。
此刻的火箭之父分明是在由他所主导的研究基地里,可他却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并也不敢回研究室。
因为他生怕自己在那一路上所遇到的熟悉自己的人会发现他的反常。
并且他也害怕自己的助手在看到他回去之后就很快给他送来热茶。
如果有人打算在这个时候过来和他稍微聊两句与V2有关的话题,那他很可能就会紧张到觉得恶心了。
也就是在布劳恩的脑袋里出现了这样的想法时,一个显得略有些阴沉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传来。
“布劳恩博士,计划运送去瓦尔拉城堡的10枚V2已经装载完毕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布劳恩险些跳了起来。
事实上,他都已经垫了一下脚了。
但很快,稳了下来也把脚跟放回了地上的布劳恩就转身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特斯曼博士。谢谢你把这个消息带给我。”
带着一种略有疏离感的矜持,布劳恩说出了这句话语。
随后,他便在向那个仿佛都不会笑的同僚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了。
在这种极度心虚的情况下,布劳恩被往日里和自己关系并不好的同事如此吓了一跳。
于是他这会儿就真不打算回办公室了。
在特斯曼的盯视下离开的布劳恩决定去到储藏有另外八枚V2的仓库再进行一番查看。
他显然是想要以额外的工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并同时减少自己与人接触的机会。
而储存有V2的库房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拥有进出权限的人很少。
并且,重达13吨的V2虽然每一枚都很巨大,可属于它们的每一寸却都是布劳恩所熟悉的。
进到了库房的布劳恩攀上了楼梯,并也查看起了那些可供人员操控的地方。
而后,手里拿着记录板的火箭之父也就愈渐靠近了那个真实。
——当他出于心虚的原因而首先查看起了制导系统的设置选择装置时,他会发现自己眼前的这枚留在了哈尔茨山,并即将在明晚发射的V2是通过了他所涉及的隐秘切换系统被调在了惯性制导而非无线电制导系统上的。
在发现了这一点的那个瞬间,布劳恩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
而意识思维随着晕眩的到来而快速运作起来,他会首先怀疑工程师弄错了需要被运走和需要被留下的V2火箭。
于是一手设计出了V2的布劳恩便在直接发起喘来之后快步走了起来,并前去检查另外的七枚V2。
但是很显然,被留在了库房里的这八枚V2,它们全都是被调在了惯性制导系统上的!
慌乱之下的布劳恩连忙要跑回自己的研究室,并想要与绿眼睛的贵族取得联系。
他想要问对方——应该被运往瓦尔拉城堡的V2全都被留在哈尔茨山了,而应该留在哈尔茨山的V2则很有可能全都被运往瓦尔拉城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怎么办!
但布劳恩才只是往下冲到了一半,他的脑袋里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于是他停下脚步,并后知后觉地转头又看向身后的那八枚所到之处将会是一片焦土的V2。
而后他抓紧了手上的记录板,并放缓了脚步走向距离他最近的那颗V2,并查看起了已经预设好的,V2将会在惯性制导之下降落的三维坐标。
但就是在布劳恩抄下了第一颗V2上所预设的坐标时,他产生了一种在此情况下让他觉得极为恐怖的感觉。
——他觉得,有一个人正站在他身后的某个暗处看着他……
与此同时,一名通过丹麦入境的德国人在四名保安局特工的押解下回到了柏林的卫星城波兹坦。
那人正是在与美国的外交官进行密探后当即被捕的保安处官员——瓦.尔特·施伦伯恩。
这名被希姆莱派去瑞典的幕僚虽然自己就属于德意志帝国内令人闻风丧胆的保安处,但他到底只是一个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员,并也显然对于这个部门的行事作风没有足够且全面的了解。
当他被人施加了伪装,打了大剂量的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之后,坐在轮椅上被假扮成他儿子的特工推着入境的瓦.尔特甚至都没有办法做到向什么人示警。
而在进入德国之后,他则更是被人用黑布蒙住了头,也带上了手铐。
如此的长途跋涉让瓦.尔特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进行思考。
有关主导了这次抓捕行动的人究竟是谁,他想到过戈林,想到过由海军上将纳里斯担任首脑的情报组织阿勃维尔。
并且,元首很可能已经知晓了他们此次行动的恐惧感也在那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于瓦.尔特的心中萦绕不去。
可最终,当他被带进了一个房间内,并也听着那串很可能会决定他命运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被一把掀起了黑色头罩的瓦.尔特却是看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兼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
这种程度的意料之外甚至让瓦.尔特感到有些懵。
随即他便发起笑来,并在一连串的由低转高的笑声后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您不该找人逮捕我的。”
说着,还没有从肌肉松弛剂所带来的效果中恢复的瓦.尔特便在止住了笑声后说道:“因为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面对眼前这个人的狂妄自大,绿眼睛的贵族并没有轻易地被激怒,并向身旁的那名情报官动作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那名制服笔挺的情报官便很快翻开文件夹,并把瓦.尔特在瑞典语美国外交官密会的照片放到了桌子上,并在瓦.尔特的眼前一字排开。
艾伯赫特:“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们的立场才有可能是一致的——派你去瑞典和美国外交官进行和谈是元首本人授意的。但那样的话,你的级别就显然会让这次行动变得很不具有诚意了。”
“级别”,那是希姆莱在艾伯赫特失势之后就很喜欢用来羞辱他的一个词。
总指挥阁下似乎是在以这种方式不断地提醒对方——你虽然出身高贵,也拥有战功,懂得如何打仗,甚至还有着极为高明的手段,可眼下你虽然才只有35岁,就已再不可能向上晋升了。不仅如此,你还会越来越向下层跌落。
而现在,这个词也被艾伯赫特用来与希姆莱所属的那个阵营划清界限。
在那之后,艾伯赫特又接着说道:“但即便如此,负责逮捕你的特工也一直等到你们的密会结束后才开始行动。在那之前,他们还对你们的谈话进行了录音。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那么这些就足以让你在元首的面前洗刷一切嫌疑了。”
如果说眼前的这个人才只是拿到了他与美国外交官见面时的照片,那么凭借希姆莱的受信任程度,这件事很可能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可这名和希姆莱之间还有着一层微妙关系到贵族青年却告诉他,自己不仅有照片,还有录音。
那让瓦.尔特不禁虚张声势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我奉劝你最好不要随意去揣测你不懂的事。”
艾伯赫特:“是吗?听起来你似乎希望我现在就给元首打一个电话,向他请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388章 chapter 389
当这名被希姆莱派去了瑞典的这名专员听到绿眼睛的贵族用如此平淡的语调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他彻底慌神了。
没错,在被带回德国的这十几个小时里,希姆莱的这名专员的确感受到了一种并非刻意被营造出的恐惧感。
但是眼前的这个青年,他却并没有故意表现出那种冷酷。
可他又仿佛是一个看着与自己的位置极不对等的,拙劣的人在那里虚张声势。
这也给了瓦.尔特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在意他究竟是经由谁的授命去与美国人进行了谈判,也毫不畏惧帝国的二号人物所代表的势力。
艾伯赫特:“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直到这一刻为之,我还没有把你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告诉元首。因为元首最痛恨的,不是无能,而是背叛。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有兴趣从你这里拿的,就只有你的命而已。”
在英德两国通过丹麦这样一个没有足够军事实力的小弱国进行对峙的时候,英德双方都希望能够在不动用军事实力的情况下就把丹麦争取到这里来。
而当德国得知英国已经在开始对丹麦做出各种威胁的时候,他们也派出了专人去对这个国家进行恐吓。
那个时候,他们所动用的手段,就是给丹麦的高官播放华沙被毁灭的纪录片电影。
在慕尼黑协定签订之后,戈林本人也在希特勒的授意下通,过言语而直接就把捷克的总统吓得晕过去了。
现在,绿眼睛的贵族则用一种平淡的口吻向希姆莱的这名亲信描述了一副绝对可信又真实的画面。
艾伯赫特:“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被送上人民法庭。考虑到你在保安处只是负责对外事务,可能并不了解那些,我觉得我可以帮你现在就预习一下整个流程。”
人民法庭虽被冠以“法庭”之名,但是被送到了那里的人却绝对得不到称得上公正的判决。
所谓的法官只会在庭上对嫌犯极尽所能地羞辱,并且甚至也不会给站在被告席上的人以真正说话的机会。
然后判决下达,嫌犯会在当天就被处决。
艾伯赫特:“一般来说,被送上人民法庭的人都会被斩首。这个你可能已经很了解了,他们会把你送上断头台,你会像路易十六那样被处决,但你肯定不会享有一个那么开阔的空间。你会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里,由于那间屋子是完全没有窗的封闭式空间,所以里面的气味也可能会让你不太喜欢。”
当艾伯赫特以如此平静的语调描述到了这里的时候,在18个小时之前才被打了镇静剂的□□便感觉到恶心反胃,并还有了干呕的冲动。
可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在说到这里之后话锋一转道:“但那只是用来对付那些比较普通的犯人的方法。如果是让元首感觉到痛恨的背叛者,他们就不会那么走运了。最有可能的,是被人打上一针强心剂,然后用细钢丝圈住脖子吊起来。这样你可能就会得等上好几个小时才奄奄一息地死去。”
这就是希特勒用来对待背叛者的方法。
对于这些,艾伯赫特已经能够做到足够的平静以及足够的坦然。
可那却不是瓦.尔特在去到瑞典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的。
也就是在这名保安处的官员因此而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的时候,艾伯赫特便说道:“但你其实不需要对这些感到这么害怕。因为我不是元首,除了你的命之外,我也还有别的想要从你这里得到的东西。”
当瓦.尔特对上了那双让他感觉到手脚冰冷的绿色眼睛时,他便已经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了。
那让这名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员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喉结,并有些艰难地说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没有被瓦.尔特直接说出了名字的“他”是谁?
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并且那也不是艾伯赫特愿意和对方绕来绕去的一个问题。
于是他便说道:“那不如我现在就把你客气地放了,再由你自己去找到希姆莱,告诉他——你真的没有背叛他。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这次对峙就已经完全能够看得到结局了。
但就是在瓦.尔特试着动一动自己的嘴唇的时候,这间屋子的门被敲响了。
过来找绿眼睛贵族的,是他的副官缪勒。
缪勒在艾伯赫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布劳恩博士有急事找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害怕。”
那让艾伯赫特点了点头,并对缪勒说道:“在瓦.尔特还没想明白之前,先帮他回忆一下他在瑞典和那个美国人都说了些什么。”
缪勒:“是!”
就这样,艾伯赫特离开了这间屋子,并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艾伯赫特:“喂,我是艾伯赫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