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低语着,「锦儿,想睡就睡吧。以后你就住在舅母这里…乖…」
「舅母…」
小人儿像是放松下来,眼皮开始打架。她看着,轻轻抱起他,拍着他的背。不大一会儿,他眼睛闭上,睫毛长长的覆下来,睡了过去。
采青想伸手过来接,她摇了摇头。
把小人儿抱到自己的床上,替他用薄被盖好。
看着小人儿甜睡的脸蛋,她突然觉得生活有了一丝光彩。在陌生的时空,有一个能相伴的人,想来她以后也不会觉得寂寞。
今天事情发生的急,现在想想,一切都过于巧合。
她的眼神望向一边收拾东西的采青,充满探究。采青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停止动作。转而低头走过来,跪到她的面前。
「夫人,今日奴婢是故意引您走那条路的。」
「为什么?」
「回夫人的话,奴婢与传画之前都是庄子上的。但奴婢的娘以前在府中当差,曾经侍候过幼年的大姑奶奶。奴婢的娘说,大姑奶奶虽然不能说话,可人却很善良,曾救奴婢娘亲的命。奴婢的娘得罪的是二老夫人,命是保住了,也因此被贬到庄子上。」
郁云慈紧皱着眉,原书中并没有提起过檀锦的父母,却不想他娘居然是个哑巴。那他爹呢,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古代都以家族论之,就算他父母不在,总有族人的。
「锦儿的父亲没有族人吗?」
采青听她的口气,不像是责怪的样子,心里松口气。
「大姑爷是尚阳檀家的嫡子,檀家百年前还是望族,后来渐渐没落。若不是大姑奶奶身体有疾,也不会远嫁到尚阳。且大姑爷小时候害过痹证,腿落了残,寻常看着还好,走起路来有些跛…檀家大屋听说被人占了,表少爷才会被人送到侯府的。」
也就是说,檀锦父亲的家产都被别人占了。而且侯爷身为娘家舅舅,都没有去替锦儿讨公道,可见其人真是凉薄寡情。
她皱着眉,那对夫妻挺让人同情的。锦儿的爹因为腿残,所以才会取了哑巴的侯府庶女。怪不得杜氏敢这样虐待锦儿,就是因为他的父母都是残疾人,又都不在人世,且家族没有助力。
「夫人,奴婢的娘受大姑奶奶之恩。奴婢被挑进府来后,她千叮万嘱,让奴婢好生还恩,找机会报答给表少爷。可是奴婢不过是个下人…所以…奴婢愿意受罚!」
说着,她连磕了三响头。
郁云慈任由她磕完,才道:「你初心是好的,此事并不算大错。但我现在身边,能信任的就是你和传画,我只求你们忠心。以后但凡是有事,你们要先告诉我,切莫私自决定。」
「夫人…奴婢谨记夫人的话,谢夫人!」
「好了,你出去吧。派人盯着杜氏那边,莫让陆小姐趁机接近侯爷。一有什么情况,你来报与我知晓。」
「是,夫人。」
采青出去后,她盯着小人儿的睡颜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起身出去。
此时,那几个由杜氏买进来的人都到了院子里。一看绑着跪在地上的婆子和丫头,个个心头都涌起不好的预感。
传画把凳子摆在门口,她坐上去。
门口不比外面,还有室内的冷气袭来,并有没那么热。
郁云慈问清这几人当的差事后,就有些想笑。原来杜氏的做法十分的简单粗暴,她买进府的这些人,几乎包含了府中所有的差事。
从门房到厨房,都有她的人。虽然都没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事,但处处都有她的眼线,她这是要掌控侯府的节奏啊!
「都卖了吧!」
「夫人…」
「夫人…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啊!」
有人开始喊冤,郁云慈冷冷地笑着。杜氏能让沈绍陵进府,这些人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怎么能说是冤枉呢?
不大一会儿,有下人领着人牙子进院子。那人牙子见到她,立马行礼,口里唤着夫人。
杜氏买的那几个人脸都变了,尤其是看着郁云慈手中的身契,更是觉得大势已去。早知道会有今日,夫人进门时,他们就应该来表忠心的,哪里能听一个寄居姨夫人的话。
人牙子是个人精,光捡好听的说。
郁云慈笑着,把身契给她,「这些人你领走,银子我不要。但我有个条件,你给我换两个老实可靠的人进来。不要男的,要女的,最好是生过孩子的。」
七八个换两个,这买卖不亏,人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夫人,您放心,小妇人一定替夫人办妥妥的。人等会就送进来,让夫人挑选。」
世间之事,唯利动人心。
人牙子得了好处,有心想向郁云慈卖个好,于是便道:「今日见了夫人,才知道是何等爽利的人。不过有人不明是非,说将军夫人因为夫人与人有些瓜葛,生生地气晕,一回府里就病倒了。」
郁云慈恍悟过来,怪不得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想到,原来是方氏母女。以方氏的性子,一定不会中途而废。
所以,对方先发制人,在外面先造她的谣言。众口铄金,说得多了,由不得别人不信。
人牙子说话婉转,传言肯定比这难听得多。
她承了人牙子这个情,拔下头上的金簪。谁让原主陪嫁没有现银,除了这些首饰,她还真没有东西可以打赏别人。
一个金簪子,折成银子那可是好几十两。人牙子笑得更加真诚,心道这侯夫人是个聪慧的,不可能做出自毁名声的事情。
再说若真是侯夫人与人有苟且,景安侯能容得下她?
那将军夫人可是继母,继母能有几个好的?
「我竟不知母亲病倒,还累你相告。实则是府中确实有事,不瞒你说,今日发卖的人,都是府里姨夫人的人。因着我嫁进侯府,府里的表姑娘结识了我那沈府的表哥。两人私下相会,被侯爷逮个正着。以为是贼人进府,还刺伤了沈家表哥。我母亲得知此事,才会气晕过去。我全然不知,外面居然会那样说…」
说完,她看着人牙子。
人牙子是什么人,那可是专和人打交道的,见人说人话,逢鬼也能谝三句的人。哪里不明白这位侯夫人的意思,看在金簪子的份上,不过是几句话,她还是敢说的。
再说,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姨夫人,定然是没什么靠山的。没权没势的人,她还是不怕得罪的。
「哎哟,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起子乱嚼舌根的,怎么能胡乱扯到夫人你的头上。夫人你放心,若是小妇人再听到有人那般说,一定据实相告。」
「有劳你了。」
人牙子带着那几人离开后,郁云慈就带着采青开始翻箱倒柜。把自己的嫁妆都翻出来,这才发现原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听方氏的话。
除了自己先前知道的那几匣子成色不太好的首饰,还有十几箱面料和看不出价值的瓷器以外,原主几乎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大件的家具和随嫁过来的十来箱衣服不算。
采青和传画也有些意外,她们不知道夫人居然这么穷,翻遍箱笼都没有找到一锭银子,更别提什么银票地契。
郁云慈盯着那归拢在一起的首饰,沉声道:「等会拿一些出去当掉。」
「夫人…咱们还有月例…」
采青迟疑着,夫人嫁进来将将两个月,就去当嫁妆。传扬出去,那可不好听。
「我的月例是多少?」
「奴婢这就去大总管那里。」采青说着,急急地出了门。
等她回来时,手里捧着二十两银子交到郁云慈的手上。五两一个的银锭子,一共是三个,加上五两碎银子。
郁云慈虽不熟悉古代的消费,但她想着,这二十两银子对于一般人家应该是巨款,可对于一个侯府的夫人,只怕打点都不够。
原主的亲娘贵为国公府的姑娘,出嫁时的嫁妆肯定是很丰厚的。就算是在将军府里用掉一些,也不至于只剩这么一点。
她随手扒拉两下,扒出一堆成色最差的。
「采青,你把这些拿到京中大些的当铺去问,多问几家,并且不要藏着,最后无论值多少银钱,都在最大的那家当掉。」
采青起先不明白她的意思,往深一想就猜到她的用意。忙用个小匣子把那些首饰装起来,抱在怀中便出了门。
第19章 动静
近午时的时候,人牙子又领着七八个人进了侯府。看长相身材,确实都是些老实本份的。郁云慈很满意,抱着已经醒来的小人儿一个个地看去。
「锦儿,你自己挑两个人。」
小人儿惊讶地望着她,她温柔地笑着,摸着小人儿的头发,「你是主子,自己的下人当然得由自己挑选。」
她用眼神鼓励着小人儿,小人儿终于鼓起勇气朝那几人看去。看了半天,他小手迟疑地伸出,尔后指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也是郁云慈看中的。
果然孩子的眼神最纯粹,最能感觉到世间的善恶。
挑中的两人留下来,一个是快三十岁的妇人,一个是十来岁的丫头。妇人姓高,生养过,儿子丈夫进山打猎,被老虎给害了。
娘家嫂子不容她,背着她大哥把她卖了。
那个丫头长得有些粗壮,皮肤长相什么的一看就是农家孩子,脸颊两边各有一坨乌红。不像是高原红,反倒像是冬季生冻疮后留下的印迹。
穷人家孩子多,她太过能吃,父母养不起,所以才卖给人牙子,讨条活路。
高氏便不用再改名,郁云慈替那丫头取名叫喜乐。
檀锦的东西不多,都搬到东侧屋内。她想着,等他再大一些,就安置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院子。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有些事情是要忌讳的。
午饭很丰盛,厨房的杨管事还过来相问,说是今日有新鲜的鲥鱼,需不需要清蒸一条。
杨管事郁云慈是认识的,上次在侯爷那里,就是杨管事送的饭菜。对方应是听到上午发生的事情,在她这个主母面前来卖个好。
有人示好,她收着便是。
于是,她受了这份好意。
立在她身边的传画和站在檀锦身边的高氏,专心替她和小人儿布着菜。郁云慈很是不习惯,不停地在心里说服自己,千万要适应。
高氏一看就是带过孩子的,手法颇为娴熟。
郁云慈较为满意,看小人儿的表情,对高氏也不排斥。
用完饭后,一大一小坐在临窗的炕榻上。炕榻上摆着一个炕桌,上面雕着精美的花纹。桌子上摆放着两个水晶碗,碗里是冒着凉气的冰酪,还着果香和奶香。
自从传画把冰酪端上来,小人儿的眼睛就一刻没有离开过。
到底是个四岁多的孩子,哪里能抗拒得冰凉凉的诱惑。冰酪用时下的果子加牛乳冰镇而成,颜色鲜艳,令人垂涎。连她这个大人都拒绝不了,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吃吧。」
得到她的首肯,小人儿轻轻地拿起银匙。再看她一眼,见她笑着鼓励,这才小心地挖了一勺放进口中。
她眯眼笑着,看着小人儿冰酪入口而徒然发亮的双瞳,心里涌动着怜惜。
那边人牙子离开侯府,怀中还揣着打赏的一锭银子,心里热乎乎的。她逢人便夸郁云慈,把侯府表小姐私会外男的事情说得惟妙惟肖。
众人心里原本还怀疑着,但是一想,若真是侯夫人偷人,侯爷哪里能容忍,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那样的窝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