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白发湿贴在他的额头,他双眸中那一点点幽幽的黑,此刻浅淡下来,眼睛半眯着,显得十分无害。
但他的唇色被鲜血染红,衬着他无害的表情,妖异又惊心。
“你说话啊?”钟二晃了晃他的手臂,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你为什么要给我喝你的血?是因为你的血能治病吗?”
“你的血是他妈能治肾虚还是怎么的?你是麋鹿成精吗!你刚刚又是怎么回事?!你说话——”
钟二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余己抿着唇,钟二瞪他,晃他,吼他——他终于摇了摇头道:“不只是血。”
钟二张着嘴,脑中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后还是单刀直入,问了她不想怀疑,却已经等于摆在眼前的事实。
“你给我下蛊吗?”
“是什么……”钟二的声音哽了一下,问不下去了。
余己不带笑意的勾了勾唇,开口道:“是连命蛊。”
“连命蛊……”钟二垂头愣了片刻,神情扭曲了一瞬,问道:“是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的那个意思吗?”
余己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是形容连命蛊倒也贴切,于是他答:“是。”
他坐了起来,他用袖子盖住手腕上的咬伤,像是终于知道了要判处死刑的死刑犯一样,神色几乎是从容的,还抬手整理了额头上的发。
伸手想要抱钟二,却没有马上落到实处,而是虚悬在钟二的肩膀上,眼睛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钟二没有察觉到余己的小动作。
她兀自嘟囔了一会儿,“连命蛊连命蛊……”
突然回手,一拳头怼在余己的肩膀上。
“还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是要跟我拜把子吗?”
余己明显被钟二的举动弄愣住了。
正一脸沉重,准备好虐心虐身的小天使们也愣住。
隼轶:擦,这种场合,我真的不想笑——
霖中月:哈哈哈,神他妈的拜把子,不过余己这一波,有点过了啊。
Yan:……突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但是想想我对象要是总这么突然消失,还一消失五六天,我早就一脚蹬他丫的了,还费劲儿下什么蛊。
Prettygirl:我对象尿尿都跟我报备——
果果酱:本以为这波要虐了,我还挺吃小虐的,毕竟小虐怡情。
啊陈仙女:我也刚把情绪酝酿好,她就突然整出这么一句。
……
钟二见余己发愣,想起刚才事情败露,这厮不光不跟她道歉,不哄她,还一脸理直气壮。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抡起巴掌朝他脑袋就抽了一下。
“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余己被他抽的一歪脖子,彻底打傻了。
钟二听这声音,贼解气。又啪啪啪抽了好几巴掌。
“你他妈……”钟二指着余己的鼻子,点了好几下,出口的话气势汹汹,却是一句,“就不能挑个不疼的下吗——”
小天使们:“……”
钟二一抬手,余己下意识的缩脖子,“没,没有不疼的……”
钟二:“……你给我下这个蛊干什么,是怕你将来死了,我改嫁吗?”
余己:“……我能通过这个蛊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
“定位?”钟二瞪着他半晌,突然笑了。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余己因为什么给她下蛊。
那次她从系统空间出来,凭空出现在床上,和余己正面对面。
这要是一个正常的古代人,吓得吱哇乱叫,屁滚尿流的边跑边喊她是鬼是妖精,这才是正常。
但余己却什么都没问,连一丝惊慌的情绪都没有。
很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她消失又出现。
钟二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又出现,所以余己不问,她也一直没有提这个茬。
没想到他憋了这么多天。给自己憋了个大的。
“我最怕疼了……”钟二抽了抽鼻子,抬手又抽了余己脑袋一巴掌。
余己也不躲,生生挨了,然后抓住了她的手,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对不起,”余己说:“对不起……”
钟二用脑袋磕他的鼻子,吭叽道:“现在知道道歉了,刚才你那模样多硬气啊……”
“艺高人胆大呗,会下蛊了不起呗,”钟二近距离的瞪着他,质问道:“我要是生气不搭理你了,你打算怎么办呢,用这个蛊操控我吗?”
“怎么会……连命蛊没有操控的效用。”余己这会儿的模样,终于恢复了正常。
还因为钟二没有生他的气,他的眼角眉梢尽是愉悦。搂着钟二直亲脸蛋,“我会哄你的,一直哄到你消气。”
其实从刚才开始,余己就一直想哄钟二,只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哄,只能勉强维持住那一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其实是在等着钟二发难。
钟二其实不是不膈应,也不是不生气的。但想到,她那天刚刚从系统空间出来,余己看着她,眼泪簌簌而下的样子。
还有余己那一声,我好想你。
钟二就生不起余己的气。
在现世中,他曾经干活的一个小饭店里。
有一对小情侣总是吵架,总是吵架。
吵架的原因也总是那一个。就是男孩子会在女孩子不知道的情况下翻看她的手机。还在她的手机里面下载了定位软件,隐藏起来偷偷打开。
两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还动家伙事儿的时候常有。
钟二那个时候就一直不理解。不就看个手机嘛。不就是装个定位吗?有什么好吵的?
你如果没有别人,就不需要怕他看,如果不去外星球,不去开房和别人胡搞,他定位又能怎么样?
钟二只是没想到,余己这个古代人居然一点也不落后于现代小哥哥。
直接给她本人来了个定位。
还搞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怪他妈浪漫的。
小天使们并不知道钟二的想法。如果知道,一定会集体给她五体投地。
正常人被枕边人给阴了,不应该是怒发冲冠,割袍断……啊呸。
分手拜拜吗?
就算是实在稀罕的要命,不舍得拜拜,也总要闹一闹,警告一下的。
可是她们听见钟二警告的是什么,顿时被噎的上气接不上下气。
“你要是再给我下蛊,不能下这么疼的,也不能下这么腥的,也不能是操控我的,知道吗?”
余己被她这个反应弄的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只好愣愣的点头。
钟二又问:“看你刚才那个样子,你也喝了是吗?”
余己又点头。
钟二轻轻碰了碰他咬破的嘴唇,皱眉道:“我怎么看着你疼的比我疼的厉害?”
“你喝的是母蛊。”余己说。
“有什么区别吗?”钟二问。
余己看着钟二,眼中一波柔情,水般荡漾。
“如果你实在生气,我能设法将母蛊引出来……”余己说:“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你呢?”钟二问。
“死。”余己说。
钟二猛的抱住余己,“你怎么这么极端,缺心眼儿吗,我就算生气了,你也不要将母蛊引出来。”
“你可以威胁我呀,吓唬我,”钟二说:“就说我如果离了你,就活不成了嘛,那我肯定不敢跟你生气了……哈哈哈哈……”
小天使们听到了这里,已经对钟二无法克可说。
小白:服了服了,是在下输了——
小天屎:直播员这名字实在不贴切,她应该叫二傻子。
鸡仔:以一个纯爷们的视角来说,直播员这叫睿智,她这就一个壳子,还不是她的,小说修改一结束,世界定格,说弹出去就弹出去,没影响,有什么好叽歪的。
唯故衣:细思恐极好吗?枕边人插刀子,才刀刀毙命啊——
Jack_Gyeom:怎么说呢,心疼虞姬,也心疼直播员,傻也未必不是福。
小柒榛榛:你们没听到吗,虞姬给她喝的是母蛊,已经做好了取出来的准备啊,呜呜呜……
……
两个人说话间,都没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下了,钟二给余己包扎了伤口,和他在车里,将不舍的话说了一箩筐,小暗号对了一遍又一遍。
余己其实想告诉钟二,连命蛊就能感知对方,越是离的进,感应越是强烈,不需要暗号,但是他不想戳穿,喜欢钟二和他说这些属于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殊不知马车外,来迎人的嬷嬷,正贴着车帘,弓着脊背,偷偷窃听了里面所有的小暗号。
老嬷嬷本来也不屑干这种事儿,但马车停住,姜子寒下车,将丞相之女交给了丞相府来接的马车,站在外头跟她搭话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已经有一会儿了。
而马车面还浑然不觉一样,车帘根本动都没动一下,时不时还有笑闹之声传出来。
老嬷嬷曾是宫中管事,卷进妃嫔争斗,保下命被御史大夫亲自接进府中教养小姐的,她自问十几年来尽心尽力……白玉人与其名,真真玉人一个,自小端庄矜贵,笑不露齿……何时发出过如此放肆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