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大唐生活》
作者:锦屏韶光
文案:
崔清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危局,
穿越当天,拜堂成亲,新婚之夜,新郎毒发。
而她甚至没有原主的记忆。
还好,她有一个直播间……
男主已定,1V1。
本文全世界帮忙设定已获得小雨清晨《绑架全人类》授权
标签: 穿越时空 直播
第1章 帐中香
[我是陈仁,能否报告你的位置。]
“我现在,在一间房间里。”
[现在画面模糊不清,请描述一下房间里的装潢摆设,以便让我们更好地确认你的情况。]
“等等,我身边倒着一个男人。”
“他好像快死了。”
半晌,崔清的视线下方滑过一条弹幕——
[那我们有麻烦了。]
[大麻烦。]
两个小时前
周二这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充满了阳光和希望,直到崔清在研究所里摔了一跤,没能再爬起来。
身为胃癌晚期患者,她本不该那么不小心,然而,病情到了这种程度,几乎每天都在生死之间挣扎,崔清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只是这一刻来得太快,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独自将自己抚养成人的母亲。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研究所里的警报声刺耳地尖叫起来。
无尽的黑暗中,她仿佛躺在海水中,随着海浪无边际地飘荡,不知过了多久,一束白光一闪而过。
一刹那间,黑暗潮水般褪去,橘色光线如晚霞般给崔清的视野盖上一层温暖的滤镜,摇曳的烛光里,漆黑的天空渐渐显现出细密的木制小方格天花板,她嗅到甜如烧软的梨似的香气,身下原本柔软的海水般触感,变得木头床板般坚硬。
崔清眨了眨眼睛,右手撑了一下榻板侧身坐起,戴在手腕上的镶金白玉镯轻轻磕了一下铺在木板上象牙白的席子,发出一声脆响。
她尚未来得及打量这间白墙红柱的房间,便听见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崔清侧身看去,一名身穿红袍的男子和她隔着一张黑色小方桌,倒在宽大如床般的榻上,他手捂着嘴,眼睛紧闭,喉结上下抖动。
“你没事吧?”崔清脱口问道,细嫩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这绝不是她的声线,然而此时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忙站起来,把放在榻中间的小方桌挤开,头上身上一阵叮当乱响,她一手扶起红袍男子,尽管烛光将他染上一层浅红,却依然可以看到他嘴唇发紫,面色如青。
是中毒吗?
她该怎么做?
突然,崔清的脑海中响起一声熟悉而清脆的“滴”,在她视野下方,一条白色弹幕突兀地穿过,[我是陈仁,能否报告你的位置。]
陈仁是她所加入研究项目组的主管,具体研究什么崔清并不清楚,毕竟,她只是一个实验品,这个所谓的“直播间”也是他们弄出来的,对这种明显不属于蓝星的科技,那群科学家们打了鸡血似的拉着她做各种实验,才勉强弄清楚其操作方法。
简而言之,只要她有意识,直播就会自动运转,她眼睛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会被传送到终端电脑上,哪怕他们相隔半个蓝星,当然,等她睡着,直播就会自动关闭,不过这东西好像挺老旧的,总有几分钟延迟,此外,她若是在脑海中下令停止直播也会强制关闭,但第二天等她醒来还会自动开启。
之所以称呼这套东西为“直播间”,主要是因为其弹幕功能,直播间终端可发送弹幕,她能即时收到,没有一秒延迟。
“我现在,在一间房间里。”崔清迟疑地在脑海中回答。
[现在画面模糊不清,请描述一下房间里的装潢摆设,以便让我们更好地确认你的情况。]
“等等,我身边倒着一个男人。”她意识到自己胳膊肘里颤抖的红袍男人,急切地在直播间里说,“他好像快死了。”
半晌,崔清的视线下方滑过一条弹幕——
[那我们有麻烦了。]
白色的电灯灯光下,陈仁从抽屉里抽出一根烟,打火机按了两下才手抖着点上,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然能看到电脑直播间终端逐渐变得清晰的画面。
铺满地板的红线地毯,小腿肚左右高度的卧榻,榻两侧的白瓷烛台和榻前的长条桌……限于崔清的视角他只看到冰山一角,然而这冰山一角已足够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更别提那个中毒已深的陌生男子,他发誓研究所里绝对没有这个男人。
[大麻烦],他内心沉重地发送这条弹幕,转头向站在办公室角落的警卫员发布一项又一项指令,“给我备车,预约帝都大学常合作的几位历史教授,起草一份保密协议,按最高等级的来……”
“陈主管?”从崔清醒来到现在不过五分钟,但眼前的男子脉搏逐渐微弱,她不得不向陈仁求助,“我该怎么救他?他好像快要死了!”
[找一面镜子,]陈仁一边穿上挂在门后衣架上的外套,一边单手打字指挥她。
崔清眉头微皱,却也不得不放下男子,她左右打量,很快在卧榻对面看到一个及腰高的红木柜子,其上正正地摆放一面铜镜,铜镜两边白瓷烛台上烧着两根红蜡烛。
她慢慢走近,环佩声琅琅作响,昏黄的铜镜之中衬着橘色烛光映出她白惨惨的脸,两颊酡红,眉毛如毛毛虫般又粗又黑,额间还贴着红色梅花妆的花钿,尽管这张脸被妆容毁得不忍直视,但她还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同样看到铜镜里影像的陈仁闭上眼睛,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屏幕上这张巴掌大的尖下巴小脸,绝不是崔清棱角分明的大方脸。
“TMD,”陈仁忍不住爆了粗口,引得角落里警卫员抬起眼睛。在他们的心目中,永远身穿西装,戴小圆黑框眼镜的陈主管,仿佛一辈子都不会说脏话,就算碰到再危险的局面,也能运筹帷幄般一一解决,但现在他居然骂出了声。
蜡烛轻轻一声“噼啪”爆出烛花,重物落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崔清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头上一阵丁零当啷,红袍男子从榻上滚落在地,一手捂嘴,不住地干呕。
崔清注视着他,仿佛刚刚从梦里醒来,一阵恍惚,不知所见是梦是真,但她很快提起裙子朝男人走去,系在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该怎么救他?”她蹲下身,轻轻拍着红衣男子的背,听着他的干呕声慢慢变小,再次在直播间里问道。
[你不能救,]陈仁冷酷地在电脑上打字,[不管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你的所有表现他都看到了,你不会想被愚昧的人们绑在木桩上烧死吧。]
红袍男子睁开眼睛看着崔清,他的眼尾微微向上翘,眼睛又清又亮,像藏在深山里的一汪清泉,在晚霞里折射出氤氲的光芒,他仿佛已经坦然接受自己必死的结局,只是眼底还有一抹对人世的留恋挥之不去,他一边伸手到自己怀里,一边努力扬起唇角,试图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似乎担心崔清会被他这一幕吓到。
看到他,崔清好像看到从前被病魔折磨的自己,不知经受过多少次手术、化疗、复发、再复发,就算知道自己迟早会死,她也不想那么早死去。
她想活着,哪怕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到全身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她也想努力地活着。
“我要救他,”她深深吸了口气,“我会不会被人烧死,那是以后的事,我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妇人之仁,”陈仁轻声斥责,他不知何时绷紧的肩膀却放松下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崔清弯了弯唇角,[但要是有能力救而看着他去死,又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她意识到陈仁不会帮自己救人,便朝榻右侧正中间摆放的一人高两人宽山水座屏风走去。
[你要干嘛?]陈仁被她唬了一跳,连忙打字问她。
“我去找人,”崔清作势掀开屏风两侧放下的淡蓝色织锦落地帷幔。
[等等,]虽然前头说烧死烧死,但作为极有价值的实验品,陈仁绝不希望她死,[你回来,我告诉你怎么救他。]
[他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你叫人过来,]担心对方一意孤行,他又急忙补充一句。
这一番耽搁,红袍男子早已倒地不起,呼吸微弱,还好尚未失去意识,他眼睛里氤氲的光芒慢慢黯淡,崔清把他扶起来,看到弹幕一行一行出现,[面色发青,嘴唇发紫,很明显中毒的症状,用你头上的银簪伸进他口中试试。]
崔清摸索着从发髻里拔出两根金钗,最后才摸到一根银簪子,正在此时,她听到屋外由远及近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忙加快动作,将银簪挤进男人的嘴里,在烛光下打量,那一端果然变黑了。
砒|霜,这个词立刻浮现在她的脑中。
[这个时候三氧|化二砷的提纯工艺应该还很粗糙,你试试催吐法。]
脚步声越来越近,崔清平时很爱干净,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她银簪擦了擦男人的衣服下摆,照样插回头发里,心一横,左手两根指头捏着男人的下巴,右手手指伸进他的口腔里,压迫咽喉,红袍男子发出声声干呕,张口吐出一地黄色秽物,将红线地毯浸染得更深了。
酸臭的气味迅速蔓延开来,混合着博山香炉里阵阵梨香,那味道实在难以言说,崔清黏糊糊的手指不露痕迹地在红袍男人衣服上擦了擦,轻拍他的背。
那脚步声停在屋外,传来细碎的话语,像睡梦中的呢喃,听不清在说什么,红袍男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崔清的手。
他手指冰凉,掌心里的硬块比手指还暖,崔清从他手心里接过四分之一个掌心大的玉石印章,还未来得及发问,便听见帘声掀动,忙收拢手指捏成拳头,一名发型像哪吒的十来岁小女孩倒抽一口气,两手捧着的银盆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水迹蔓延开来,又一穿着淡青色裙子的小女孩从她身后转出来,瞪大眼睛,直奔红袍男子叫道,“郎空!郎空!”踩到裙角啪唧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哪吒头丫鬟也不管地上的水盆,忙出去叫人,就在此时,一位二十多至多三十岁的妇人打起帘子小碎步走至她身边,轻声唤道,“娘慈,”她扶住崔清,忧心忡忡地看向地上的红袍男人,又抬头看她,“郎空摸豉豁?”
崔清能猜到妇人在问那男人有没有事,但是她该怎么回?用她标准的普通话告诉对方他中了剧毒砒|霜?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终于开啦,不好意思拖那么久,老规矩,今天留评发红包~
本文室内装潢皆参考《唐代室内空间营造》,关于砒|霜的资料来自“快速问医生”,首饰来源《中国古代金银首饰》,服装参考《百年敦煌婚丧礼俗研究综论》,妆容出自《弈棋仕女图》,所说的话中古汉语翻译自《切韵》、韵典网,因部分音在现代汉语找不到相对应的词便用谐音补上,“郎空”(郎君)的空本应读作“kiun”,娘[一声]慈(娘子),郎空摸豉豁(郎君无事呼?)
作者微博@锦屏韶光 会贴一些原型图,另外,我可能会经常在这里贴一些参考文献资料,建议一口气看数章的app读者关闭作者有话说,以免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
第2章 青罗帐
“娘慈?”妇人尾音一扬,在这紧急时刻,崔清福至心灵,眼睛往上一翻,顺势朝身边的妇人倒去,手里的玉印章因方才时间紧迫无法藏起来,她只好牢牢攥着,借着蓝绿衣裙遮掩自己的拳头。
陈仁电脑上的影像一阵抖动,定格在小方格天花板上,随后陷入黑暗,只能听到妇人陌生的方言在呼喊些什么,他盯着全黑的屏幕两秒钟,抬眼对角落里的警卫员说,“再帮我预约从前合作过的语言学家。”
他继续听电脑里传来的方言,虽然听不懂,但多年从事涉密研究工作的经验足以让他从对话中的语调、停顿、吐字中分辨出说话者的情绪。
陈仁听到哭腔,叫喊,混乱的脚步,而后这些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清楚。
崔清换地方了?
崔清的确换地方了,她“晕”过去后,支撑她的妇人和地上的丫鬟一番叽里咕噜的对话,朝外面喊了几声,便有两三双足步声踏入房门,将她扶至妇人背上,她暗自猜测,妇人或许是她乳母,普通的仆妇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她闭着眼睛,背着她的妇人行一段路,她听见两声掀帘的窸窣动静,便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盖上丝绸般滑软的被子,脖颈靠在硬邦邦的枕头上,眼皮上的微光逐渐隐去,她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细缝,从睫毛底下往上瞥了一眼,原来是青罗床帐放了下来,帐顶四角还挂着青色流苏、翡翠和银香囊,房间里的香气带着点沉郁,像寺里烧的,和方才闻到的甜梨香不是一个风格。
崔清朝里翻了个身,借着翻身的动作将印章藏在抹胸里,能脱下她贴身衣物的,必定是她心腹,无需担心会被旁人夺走。两个小女孩在青罗帐外的话语会意地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响起细碎的说话声,妇人轻轻答话,语重心长,仿佛在交代些什么。
不久后,屋外人声大作,喧闹不止,一个女孩悄然走去掩上房门,留一条缝以备听唤,在摇曳的橘色烛光下,妇人掇了个小马扎,近床头坐,隔着帐子,轻声唱起不知名的摇篮曲,她的黑色影子遮住一半烛光,歌声温柔舒缓,被褥轻软温暖,檀香丝丝缕缕,淡而悠长,崔清强撑一会儿,还是睡着了。
当一切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无,陈仁从心腹小张手上接过一沓密封文件袋,合上电脑,装入公文包内,在警卫员们的拥簇中走进停车场,上车绝尘而去。
“小陈啊,你……确定吗?”一间戒备森严的会议室里,陈仁低头顺眉地接受来自各方大佬们的疑惑,他站起身来,腿贴着椅子没敢挪动,“是,通过对影像截取图片的鉴定,从白墙红柱的装修风格、低足坐具向高足坐具的转变等细节来看,五位历史教授一致认为,图片上的布局属于唐朝,具体时间范围为武周至安史之乱。”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不知是不是房间太热的缘故,陈仁额上滲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另外,一号事件开始前两小时,两名帝都大学附属医院教授已确认28号实验品生命体征消失,宣告死亡。”
他接着陈述数名语言学家的发现,由于对《广韵》等韵书材料的理解不同,学者们的拟音不完全一致,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影像里的人所使用的语言是成体系的中古汉语。其中丫鬟的音偏向于唐长安话,类似今天的陕西方言,而妇人说的是唐朝官话,带着河北方言口音。